第89章 诱佛10
封印解除之后，善清脸上的疤痕便消退了，他又恢复了从前那出尘绝艳的模样。然而，虽然他恢复了记忆，却未曾剃发，也不曾换上袈裟。
他只道：“一切皆是皮相，佛祖已在心中。”
他用灵力暂时压住了二人身上的蛇毒，并对苏含衣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去找蛇毒的解药。”
“你去哪里找？这只蛇妖法力高强，毒液毒性极强，怕是极难找到解药。”
善清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如实相告：“万妖之林的‘百花凋’可以解千年蛇毒。你法力低微，还是不要同我一起去。”
“但你一个人，又怎么能抵抗千百种妖物？带我一起去吧，我身上有狼王的气息，他们不会伤害我。”
善清微微失神。
狼王的气息？《九州异闻录》上曾记载，说妖精只有在与其他妖精建立亲密关系时才会留下自己的气息……
他垂下了眼眸，沉默不语。
二人次日便赶去了万妖之林。从外头看，万妖之林和九州大地其他森林并无不同，可甫一踏入，一股阴森的气息便扑面而来。而明明这些树木都不算太高，却生生将天空全遮挡了，变成阴翳的一片。
忽然之间，森林中刮起了一阵轻柔的风，四周的灌木丛轻轻拂动，而灌木丛之下，竟钻出了一只兔妖。它瞧着和普通兔子并无二致，但它生了一口长约十公分，异常尖锐的牙。它猛地冲到善清面前，对着他的腿一口咬了下去，善清见状连忙避开，而苏含衣则一掌拍死了它。
兔妖死时还瞪圆了一双眼，但随即便化成了一滩水，而后渐渐消失了。它成了附近这些藤蔓的食物。这些藤蔓似乎还没饱腹，竟慢慢试探着将触手伸向了二人。
善清站在原地，默念佛咒，藤蔓瞬间弹了回去。
二人皆是打起精神，不敢有丝毫大意。这才在森林入口处，便遇见了这么多妖怪，那这森林深处，究竟生活着怎样厉害的妖怪？
苏含衣忍不住叹息一声。
这森林遮天蔽日，让人完全辨不清时间的更迭。何况它黑雾弥漫，妖气横生……万般妖邪侵体，善清的脸色越发憔悴，而苏含衣在这充沛的妖气之中，反而脸色越来越红润。
“你有办法设结界吗？我们先休息一下。再这样下去，你会累死的。”苏含衣道。
她本就是妖精，再加上身上有狼王的气息，在这万妖之林中，她不仅没有被妖物侵袭，反而吸收了无数妖植中的妖力，修为几乎日进千里，可善清，就不一样了……
“好，我试试。”他盘坐在地上，耗尽千般心血，方才设立了一个极小的结界，只可以容纳三四人。他此时修为耗得太过厉害，脸色白得有些吓人。
“虽然你身上有强大妖物的气息，但依旧不能掉以轻心。这万妖之林深处，必定有修为更加强大的存在。”善清闭上眼，轻声道。
“好。就算出去，我也只在附近，不走远了。”苏含衣在结界边缘试探着。
善清便问：“你要去哪？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就在附近找些灵果。我之前见《万妖志》上记载，万妖之林的青莲果可以祛疲养气，延年益寿。况且这也不是什么难得的果子，应该到处都有的。”
善清略一顿，让她过来，在她手腕上系了一根银丝。才一系上，那银丝便消失不见了。
“这是牵丝引。你系上它，如果有什么危险，我能立刻感知到。”
“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当年我途径襄国时，无意间救了一只小妖。作为报答，她便把这个送给了我。”
“你到底‘无意’救了多少只小妖？”话一出口，苏含衣自己都愣住了。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知道。一切众生，于我都是一样的。”他轻轻道。
苏含衣没再接话。她随即便出去了，不多时便带回两只青莲果，“这林子里妖物横行，我不敢走太远了，只找了两个，你都吃了吧。”
他塞了一个给她，“你吃一个。”
二人养气凝神之后，便离开了结界。他们一路往林子深处走去。越来里走，林子便越安静。那一排排的树木冒着幽幽的光，上头笼着一圈浓浓的白雾。那些树长得十分相似，让人觉得仿佛误入了迷宫。
二人越发不敢掉以轻心。忽然间，林子里狂风大作，树叶哗哗掉落，那片片树叶给低矮的灌木丛全都批上了一层衣裳。地动山摇之间，不远处的那浓浓白雾忽然散开，露出一个巨大的洞穴。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洞穴飞出，几乎遮挡了整个天空。这是个豹身，雕嘴，独脚的怪物。它生了一张巨嘴，仿佛能吞纳天地。
它似乎没有瞧见二人，只是张开巨嘴，一口气吸入了无数妖兽：野猪精，虎精，熊精……这些庞大的妖物，在它面前，都跟柔弱的小兔子似的，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阿玉，不要轻举妄动，这是上古妖兽蛊雕。”善清道。
“好。”
蛊雕饱腹之后，便往前走了两步，霎时间地动山摇，沙石飞溅。
但下一刻，这撼动便停止了。蛊雕慢慢化成了一个面容俊美，身姿欣长的青年男子。
他向前走了几步，似乎这才瞥见了二人。
“和尚，和一只小狐狸精……”青年猛一开口，声音竟十分稚嫩，带着点喜感，“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善清便如实相告了。
“呵，原来是想采这个果子。这个果子在我的山洞里，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别想进去。”他的神情异常冷漠，眼中仿佛结了一层冰霜。
他将目光转向苏含衣，盯了她许久，道：“不要试图动用灵力，你们在我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他轻轻呼了口气，强大的神兽威压让二人头皮发麻，几乎喘不过气来。然而下一秒，他却没有了其他动作。
“施主想要什么？还请直言相告。”善清望着他，不卑不亢道。
“不要叫我施主，听着就烦人！至于，我想要什么？这个问题还真有意思。”他望向苏含衣，“那我就要这只小狐狸吧。如果你一辈子留在万妖之林，我不仅可以为你们俩解毒，还能让你的修为日进千里。”
“不行。”善清道。
“没有你说话的份。”蛊雕大手一挥，强大的妖力直接朝着善清的天灵盖而去，苏含衣轻呼一声，正想冲过去，却见善清的头上闪现了一圈佛印，那强大的妖力又被反弹了回去。
蛊雕忙躲开了。
“怪不得你敢独闯万妖之林。”蛊雕默默看着善清，“你虽然能抵抗我的妖力，却无法发出攻击。你可以从我手下逃走，但你的狐狸精和‘百花凋’就别想要了。”
“阿弥陀佛。”善清轻念佛语。
“前辈，敢问一句，为何要我留下？是豢养一只宠物，还是……？”
“没有为什么，不过是，喜欢你这张脸而已。”蛊雕忽而探向了她的天灵盖，而后神情大变，“原来你是银狐一族，怪不得……说，梨月在哪里？”
苏含衣摇头，“我不认识她。”
蛊雕看了她许久，神情竟慢慢柔和下来。他叹息一声，“几千年了，你不认识她，也实属正常。不过，你身上和她流着相同的血液，你是她的后人。”
他垂着眼眸，自顾自道：“你的先祖梨月呀，最擅长魅惑人心。”苏含衣沉默着。她忽然想起，赤锦不是也喜欢她的族人吗？难道也是这个梨月？毕竟银狐一族人丁稀少，出尘绝艳的雌狐狸更是少得可怜……
“不是她擅长魅惑，只是你动了尘心罢了。”善清道。
蛊雕脸一瞬黑了下来，“你这个臭和尚，怎么这么讨人厌呢？”
“他说的本来就是实话。我应该和梨月长得很像吧？可以，和她长得像又如何，终究不是同一个人。这又有什么意思呢？把我留下，不过是你给自己徒增烦恼。”
蛊雕沉默了。许久，他忽然失笑道：“是啊，我为什么要一直为这个没有心的女人伤神呢？”
他的神情瞬间恢复了冷漠。他又看了苏含衣许久，道：“你们俩倒是淡定。中毒这么久竟然一点也不着急。再不解毒，你们俩就要变成蛇王的傀儡了。”
“那你想要如何？”善清问。
蛊雕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苏含衣，忽然阴邪一笑，“这个简单。就看你这个和尚肯不肯答应了。”
“还请明说。”
“我看到你的心了，最右边那个小小的角落，藏着这只小狐狸精的影子。只是这个影子一闪一闪，一会大一会小，让我看不清楚。所以，我很好奇，这只狐狸精到底在你心里占了多大地方。”
他“赫赫”一笑，道：“万妖之林的最深处是妖界的轮回台，无论是仙、魔，人抑或是佛，跳进去就会变成妖物，永世不得轮回。只要你跳进去，我就给你们百花凋，立刻送你们离开。但如果你不跳，我就把这只狐狸精杀了，晒干挂在我洞穴里。”
“！！！”这只蛊雕想把她晒干？
他的神情异常冷漠，半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善清闭上眼睛，默念经文。他念得越来越快，神情也越来越痛苦。最终，他睁开了双眼，眼中一片澄澈，“我愿意跳下去。”
苏含衣愣住了。她长叹一口气，对蛊雕道：“你想把我晒干就晒干吧。”
善清身上有佛印，除非他自愿赴死，不然蛊雕是奈何不了他的。至于她，死就死吧，尽管‘晒干’这种方式痛苦了些，但她应该还能够穿梭到下个世界。
而善清，却在瞬息之间，设了个小小的结界，将她困在其中，而后随着蛊雕，往万妖之林的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