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八十年代皇妃1
“你嫁过去有什么不好？一过去就是贵妃娘娘，连带着我们也是皇亲国戚呀！”
苏含衣迷迷糊糊睁开眼，听到的便是这么一段柔声劝慰。
她揉了揉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面前人的模样：一身粗布衣裳，头戴绢花，满面沧桑，浑然一副老实巴交的、七八十年代农村妇女形象。
她不由得有片刻愣神。
她环顾四周。
这屋子是红砖砌的，桌子椅子什么的，也是木制的，连油漆都没刷上，上头还有些倒刺。
显然，如今大约在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
上辈子，她活了许久许久，一直活到了二十一世纪初，最后被人家当寿星供起来了。
“巧翠呀，你快告诉妈，你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还犹豫什么呢？”
苏含衣默默看着她。
“你说，我嫁过去就能当贵妃？”苏含衣问。
这都七八十年代了，怎么还有什么皇帝，贵妃什么呢？
难道，这里是哪个贫穷落后的山村？
她仔细想了想，忽然想起，七八十年代时，的确有一些落后地区，一两个农民以宗教名义称帝的。莫非，这就是其中一例？
苏含衣瞥了眼右边柜子上的镜子，忍不住直皱眉。镜中人又黑又瘦，脸大嘴小鼻子塌，唯一看得过去的就是那双大眼睛了。
“妈，要不你嫁吧。你嫁过去，那就直接是皇家人了，比什么皇亲国戚都要尊贵。”苏含衣轻声道。
“你你你…巧翠儿，你这说的什么话？”
“妈，皇上多大年纪，你又是多大年纪呢？”
“你问这干啥？皇上三十八，我三十二啊！”
“是啊。妈，你想一想，你现在才三十二，比皇上小六岁，年纪刚好。更何况，你长得比我好看多了，你当贵妃，不是比我更适合？”
赵芬梅眼神闪烁，竟真有些犹豫，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这丫头，瞎说什么？我是你妈，你爸还在呢！”
“这有啥？现在不是可以离婚吗？妈你长得这么漂亮，村上有几个大姑娘比得上你的？你如果离婚了嫁过去，皇上肯定会喜欢你的，别说贵妃了，恐怕皇后都没你受宠。你受宠，咱家不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吗？咱爸也不用下地了！至于我，我长得没你好，性格又呆板，嫁过去肯定被皇后压得死死的。”
赵芬梅脸上犹豫之色更甚。她想了想，大声朝地上啐了一口，“那哪成，贵妃哪能是我这种嫁过人的！你就乖乖准备嫁人吧！等嫁过去了，到时候有什么好东西，多想想你弟弟！”
苏含衣莞尔一笑，忙不迭应下来，“好，妈，我一定会的，毕竟你们对我这么好！”她目光一转，叹一口气，“眼看着要当贵妃了，我也没身好衣裳，这不出去丢人呢嘛！”
赵芬梅神情犹豫，没作声。
苏含衣便又道：“妈，我想去县城买两身衣服，你能给我几块钱吗？”
“前几天皇上不是给你做了两身吗？”赵芬梅怪道。
“那不一样！那颜色怪老气的，不适合我。再说了，我可是贵妃，哪能不多置办两身衣裳？我穿得老土，不是丢我们家脸吗？何况，我打扮得丑，万一皇上不喜欢我怎么办？”
“那…也成吧。你要几块钱？”
苏含衣回忆了下这个年代的物价，道：“五块钱。”
“五块钱！！？”赵梅芬一脸吃惊。毕竟她男人拼死拼活在外做工，一个月也就四十块钱。
“妈，不多的。何况这钱花得值呀！再说了，你女儿我这辈子就一次这么花钱嘛，以后我肯定每月攒钱，给你寄好多个五块！”
“和哟，那感情好。”赵芬梅笑得合不拢嘴，连说了几个“好”字。
她好不容易才把笑容收回去，继而又发愁，“最近几天没人上县里去，你咋过去？”
白马镇地处偏远，去县上得四五个小时，因此每次都是大家搭伙去。
“妈，那我什么时候嫁过去？”
“还有五天。”
“那这两天，真没人去县城吗？”
赵芬梅想了想，道：“有了，邻村那瘸子，好像过两天会去镇上卖东西，搭的是他叔的牛车，你要不走一阵，去他家蹭个车？他老实，好说话，而且你马上就是要当贵妃的人了，他肯定也想巴结你。你带两个鸡蛋送给他就是了！”
苏含衣点头。
赵芬梅又絮叨了一阵便离开了。
她一离开，苏含衣便仔细打量着四周。
张巧翠的屋子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小桌子，一把矮椅子。这屋子是红砖砌的，上头铺了一层凹凸不平的红土，屋顶上还结了四五道巨大的蛛网……
苏含衣瞧着那爬来爬去的蜘蛛，觉得瘆得慌。
她便闭上了眼睛，不去看周遭的事物。上辈子的记忆忽然开始模糊起来，她脑子里浮现了许许多多乱七八糟的记忆，那些记忆都是断片的，却都异常清晰。
她看到张巧翠满面风霜，抱着一个孩子蹲在街头乞讨；她看到漫天的，簌簌抖落的杏花花瓣，她看到一个穿休闲装的少年站在她面前，深情地看着她；她看到她和一个只能看见背影的男人坐在沙滩上……
她眉头紧皱，并不难受，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这些，难道，都是她以前经历过的吗？可是记忆为什么会如此混乱？
她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仿佛耳聪目明了许多。她看着自己的手掌，那里，仿佛聚集了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忽然脑子里浮现一道画面：院门口死了一只鸭，被邻居捡走了。
她随即便走到了院门口，便见邻居拎着鸭子的背影。
难道，她拥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
她又闭上眼睛，然后看见了各种各样的画面：一个村民家的牛在□□，一个村民家杀了两条鱼……
试验了一小时后，她发现，她的预知能力是随机的。半点由不得她自己。
她叹一口气，算了，这预知能力真是太鸡肋了，先想想怎么拒绝婚约吧。
她才走到房门口，便被赵芬梅叫住了，“巧翠啊，你要去哪？快饭点啦。”
“怎么了？”
“该做饭了啊。”赵芬梅诧异地望着她。
苏含衣嘴角轻轻抽动着。所以，平日里家里的活，都是张巧翠包揽的？
“妈，我马上就是贵妃了，你确定这些活还让我干？”苏含衣抬起手，“你看这手，这么粗糙，像是一个贵妃的手吗？万一让皇上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哎呀呀，巧翠，是妈的错，你都快嫁人了，妈不该让你再做这些活儿了。你可别怪妈！”
“你可是我妈，我当然不会怪你。”
苏含衣花了一天的时间把破屋子收整了下，随后便躺尸了两天，半点活也不做，可劲儿使唤赵芬梅，连饭也等着她端上来。
第三天，她便去了瘸子家。
瘸子名叫赵顺然，据说祖上和赵芬梅家还沾点亲，小学文化，有点口吃。
赵顺然一见苏含衣，黝黑的脸便泛起了点点红光，显得黑红黑红的。他虽然黑，五官却是清秀无比，个子也是高高瘦瘦的，再加上他踏实肯干，要不是瘸了，恐怕也有不少人给他说媒。
等苏含衣说明来意后，他羞涩地连说了几个好字。
他去屋子里待了会，出来时已经换了件干净的衬衣，而他之前的衣裳是沾着油污的。
“会不会，会有点热？我拿个蒲扇给，给你。”他作势要起身，被苏含衣拦住了，“不用麻烦了，不热。”
“哦……好。我叔他，就是个，个慢性子，巧，巧翠你先等会啊。”他开始没话找话，眼睛却始终不敢看向苏含衣。
无论他说得多慢，多结巴，苏含衣都耐心地听着，脸上挂着笑容。
这让赵顺然更害羞了。他手微微颤抖着，左摆右放的，还时不时偷偷瞟一眼苏含衣，整个人都显得局促不安。
二人等了足足一个小时，才见赵良民慢吞吞地过来了。
“良民叔，我带了两个鸡蛋，你带回去吃吧。”苏含衣把鸡蛋放到了车上的稻梗堆里。
赵良民嗬呦一声，忙掏了出来，又塞回她手里，“这我哪能要你的，赶紧拿回去！”
“不行，良民叔你得收着。”
“别介，叔不要你这蛋。本来也是顺路，你赶紧拿回去！”
苏含衣在风中凌乱。
“叔，你收着吧，不然巧翠该不上车了。”
每次听到巧翠这个名儿，苏含衣都会有一瞬的恍惚，因为这名儿实在是太土了！！！不过这个时代流行，她也没什么办法。
“那成吧……”赵良民便收下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衣兜里。
从朝露初生一直到日头中悬，三人才赶到县城。
苏含衣略觉新奇。
因为上辈子，她生活在繁华的首都，哪怕是七八十年代，也是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汽车飞机什么的屡见不鲜，而这个县城……大概是属于贫困县，几乎没有什么高大的建筑物，街上鲜少有汽车，多的是自行车和小三轮，青年男女的装扮也是潮中带土……这景象，跟80年代老北京街头相差甚远。
“良民叔，你们大概什么时候回去？”
“我呐，就去买几匹布给我闺女做衣裳，要不了多久，就是顺然，起码得等到十一点吧。”
“我去西口街，啊卖，呐，就在前面那，那里。你来县城也是裁，裁衣裳吧，不如，和叔一块去？”
“不了，我去百货商场买一身。我买东西慢，要不，我十点半去西口街找你？”
“也成。那你到时候先去找顺然。”赵良民道。
苏含衣于是一个人进了百货商城，随便逛了逛，又从商城后门出来了，出来就逮着一个人问：“您好，请问县公安局在哪里？”
那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用方言对她道：“不晓得咧。什么公安局咯，你去问问售货员，可能晓得吧！”
于是她放弃了问路人，又折返找到售货员。
那售货员一脸不耐烦，用口音浓重的普通话对她说：“就前头往左拐，走一阵再往右拐，走到头再往左拐。”
苏含衣于是按照她说的左拐右拐，走了好半天才到公安局。公安局坐落在一条不起眼的老街道，里头陈设也十分简单，但还算干净明亮。见她进来，好几个穿橄榄色中山装式警服的警察围了过来，“小姑娘，你有什么事？”
“警察叔叔，我要举报！警察叔叔，我是白马镇刘山村的张巧翠，今年十四岁。我要实名举报白马镇有人大搞封建迷信。”
“你说。”为首的警察沉声道。他面色如常，大概是最近打击多了封建迷信活动。
“白马镇刘山村赵胜利打着天帝的旗号，自封为顺天皇帝，娶了一堆大老婆小老婆，还册封了一堆王侯、巡抚、国翁等等等……影响十分恶劣。”
面前警察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竟然是这么恶性的事件！！！小姑娘，谢谢你！我马上跟我领导汇报一下，还请你等等……”
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我们特派组今天就会过去。去的时候也麻烦你给我们指下路。”
“警察叔叔，因为我跟赵胜利是同村人，如果他们知道是我举报的，肯定饶不了我。这样吧，我是坐同村一个人的车来的，等会我走的时候，你们偷偷跟着我好吗？不过村里太偏，基本没车，最多最多好几年才走个一两辆面包车。如果你们要去的话，最好开面包车。”
“好的，小姑娘，多谢你为国家打击封建迷信做的贡献。”警察朝她敬了个礼。
苏含衣也回了个礼，一板一眼道：“我们都是社会主义接班人，都应该为社会主义的发展作出贡献！”
“小姑娘，难得你有这么高的觉悟！以后有没有兴趣读警校？”
“叔叔，我没上过学。”
这回警察叔叔也惊讶了。这小姑娘的言谈举止，完全不像没上过学的。
“你说话这么利索，肯定是个上学的好苗子。”警察叔叔摸了摸她的头，“小姑娘，你年纪也不大，上学还来得及，过两个月去上学吧。”
“好的叔叔。等我攒够钱我就去上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