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攻心
“你看，他们根本不在乎你曾经为他们做过什么，他们只在乎结果。”
“就算你成千上万次地帮助他们，但只要有一次不合他们的心意，他们就会立刻翻脸。”
“你是不是奇怪，明明已经帮这些人重入了轮回，又为什么还会在这里见到他们？”
“因为我问他们，如果给他们一个向河神报仇的机会，代价是永世不得超生，他们是否愿意。”
说着，林城河神信手一指河岸上的人群。
“答案你已经看到了。”
“他们恨的不是我这个罪魁祸首，而是你这个没能尽职尽责的神明。”
接着他冷笑一声：“这就是你保护的百姓。”
宛躬沉默着，此时传来一阵阵骂声。
百姓1：“我们全心全意信奉河神，为什么还要遭此横祸？！”
百姓2：“不能保护我们的神明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到处都是指责的声音，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愤怒，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指向所谓的神明。
闻眠看到宛躬的嘴唇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为什么不说出来……
如果连他自己都不替自己辩驳，哪还会有谁来帮他说话？
百姓1：“失职的神明！自私的神明！”
百姓2：“既然神明不应，那神明就该死！”
但宛躬始终没有作声，他沉默着站在原地，不躲不闪地看向每一个咒骂他的人。
不知不觉间，闻眠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死死攥紧，那些职责的话听得她也跟着一同痛苦起来。
一些激动的人甚至开始捡拾河岸上的杂物，用力扔向河面上的宛躬。
闻眠蹙着眉头，望着宛躬。
是了。
不可能无所谓的，连她这个旁观者都会觉得痛苦……
他又怎么可能会觉得无所谓？
林城河神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一切：“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所护佑的一切。”
“我区区一介堕神，自然是比不过你，更杀不了你。”
“所以这一次我不和你打，让他们来。”
听此，闻眠才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
之前这些人情绪激动的时候，宛躬的状态很明显也受到了影响。
这会不会就是此处结界的特别之处？
闻眠控制不住自己看向宛躬的眼神，直到他似有所感地回看她。
他的表情仍旧同往常一样，看向她的目光仍旧是那么吊儿郎当。
他做着口型：没事，别担心。
闻眠双手紧握。
现在对于整个局面来说，徒劳的担心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破局。
想到这里，闻眠将目光投向林城河神。
此时的他仍然觉得自己计谋就快得逞，整个人都表现得十分激动。
就在动作之间，搭在他身后的头发滑落下来，露出了他后颈处的一小块皮肤。
那是——
一处小小的印记。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拿出印记又是一闪而过，可她还是认出了这个图案。
和她玉珠上的图案……几乎是一摸一样。
直觉告诉她，破解阵法的关窍，极有可能就在此处。
来不及多想，她快速挥出一道灵力，直直去向那处印记。
林城河神睁大双眼：“？！”
一瞬间，如同石子搅乱平静的水面，周围的景象模糊了几下，气氛倏尔一转，天色都明亮了不少。
与此同时，沉默许久的宛躬也动作起来，他掌心反转之间多出一柄长剑，直直刺向林城河神。
“我行事从来就不求人认可。”
“他们感激也好，憎恶也罢，都与我无关。”
“我随心做事，小小河神也敢算计我。”
林城河神的结界被破坏之后，那些百姓的身影似乎也难以为继，很快就纷纷消失不见。
但闻眠仍旧不敢放松警惕，再三确认之后，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而逝去了这些辅助的林城河神完全不是宛躬的对手，几番交锋过后，很快就落了下风。
“你是——什么人？他居然不是独自前来的？”
“以他的性格，居然肯叫上旁人和他一同前来？”
闻眠冷哼一声：“我想你大概是误会了，我不是他叫来的帮手。”
接着，她看了宛躬一眼：“非要说的话，我们大概是偶遇。”
“偶遇至此，不巧听到一些莫名其妙的说辞，就没忍住稍微打断了一下。”
宛躬看向闻眠的眼神多了些莫名的情愫。
林城河神抬手捂住肩膀上被宛躬刺出的伤口，还在不死心地试图用言语动摇他。
“我没有说谎，刚刚你见到的那些，全都是当年死在城南尾巷的人。”
“他们恨你恨到宁愿永世不得超生，也要回来找你报仇，这也是真的。”
“你——”
闻眠打断他：“你不觉得自己很奇怪吗？”
“你的心爱之人死于世人的愚昧，可你现在却用世人的愚昧来伤害别人。”
“如果你的心爱之人直到你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怕是会非常失望。”
“你闭嘴！”林城河神厉声道。
闻眠压根不为所动地继续说道：“你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无法接受最后的结局。”
“所以，你选择用这样决绝的方式背弃自己曾经的身份。”
“但你不能理解，为什么同样经历了这种事，宛躬却仍旧不无所动。”
“我没有——”林城河神下意识反驳道。
“你害怕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却又不愿意承认。”
“于是用尽手段，想让他变得和你一样，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证明错不在你。”
“难道是我的错吗？！”林城河神双眼充血地看着闻眠。
“我爱上凡人，我希望她能平安度过一生，所以我尽自己所能满足他们的愿望。
“哪怕他们最后把我逼到那个地步，我也没有心生怨恨，只想着离开那里——”
“究竟是谁不肯放过我啊？”
闻眠眼神平静：“我没有经历过你的过去，所以也没有资格妄加评断。”
“但冤有头债有主，这不是你祸害别人的理由，你也不配在这里得到同情。”
林城河神一愣。
盯着他们许久，目眦欲裂，又沉沉地惨笑了两声。
“你很关心他，是吗？你关心一个神明？”
“关心神明会得到什么样的下场……我是亲眼见证过的，你会步她的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