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云泥之别
“她问我那姓连的到哪里去了,我不敢说实话,只心信口说他被老爷收买了,不会来了。”
“后来小姐说她想通了,要回房收拾妆面好继续婚礼,我在外面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出来,就……”
红姝突然停下。
闻眠鼻腔发出哼的一声:“宅子里就是从她死之后开始闹鬼的吧?”
“……是,小姐死后,宅子里就开始出现各种怪声,偶尔还会有人看到一闪而过的人影。”
“老爷也请了高人来做法事,还封了小姐住的西厢房,但情况也没有好转。”
“直到有一天,我们看到那棵桃树上凭空出现了一只黑色的茧。”
“黑色的茧?”闻眠挑眉。
“没错,把它弄下来之后,才发现里面裹着的是个死人,外面黑色的那层全都是头发。”
“死的那个人事当时负责处理尸体的家丁。”
“眼看这事实在太邪乎,老爷就在宅子里做了个风水局,以免小姐的亡魂再来找他的麻烦。”
闻眠冷笑:“他知道这个风水局不仅会困住亡魂,还会令她日夜遭受剜心之苦吗?”
“他当然知道,倒不如说这样才合他的心意,他巴不得小姐彻底死在这里,别再找他的晦气。”
“临搬走之前,他也从没考虑过我们这些下人的出路,否则我不会在这里困了这么多年。”
“……到头来,除了老爷自己,我们全都是弃子。”
闻眠眯起双眼,嘴角微带冷笑,身上的气势逐渐呈压倒性:“你倒是把自己择得挺干净。”
红姝愣了一下,语气有些慌乱:“什、什么择得干净?”
闻眠眸中泛冷:“杀了连先生,换成江少爷,这出偷天换日的戏码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这座宅子里除你之外,再没其他死人,为什么偏偏是你死在这里?”
“弃子?呵,你未免有些过谦了吧,红姝?”
红姝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慌张,再加上闻眠身上冷冷逼人的气势,更加让她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闻眠接着说道:“这是七煞局,布局需要时间,更需要稳住局中的亡魂。”
“而想要稳住已经失去理智,只顾杀戮的亡魂,就需要一个足够引起她恨意的饵。”
闻眠凑近小声且一字一句地说道:“符合这个条件的,恐怕只有你和裴老爷了吧?”
红姝慌乱,成为纸人的她连连摆手:“我——我没有,小姐最恨的当然是老爷,我怎么——我怎么会……”
闻眠打断红姝:“因为杀了连先生的办法,自始至终都是你想出来的。”
“你借此向裴老爷要了什么好处?”
闻眠肯定性地讲到这个份上,红姝不再狡辩,沉默许久,终于承认:“……是,是我的主意。”
有些自暴自弃地继续说道:“我说我会帮他,我找他要钱、要自由。”
“我要钱去救我重病的母亲,我要自由去救我一出生就注定为奴为婢的命。”
“她裴隽宣怎么什么都想要?锦衣玉食的日子她有了,居然还妄想什么追求真爱的自由?”
听到这话,闻眠皱起眉头:“她想要的从来也不是——”
红姝却打断了闻眠话,高声反驳:“她要不要又如何?反正这样的生活她也过了十几年!”
“她从没过过苦日子,不知道别人的日子会有多苦,当然可以腆着脸说自己不在乎!”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我要让她知道天底下不可能事事顺心,总有永远都得不到的东西!”
太偏激了!
闻眠下意识摇摇头:“你——”
就在此时,刚被封住不久的西厢房门又被撞开。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红薯等刺激,裴隽宣的行为比起之前更显癫狂,直直向闻眠扑了过来。
闻眠刚想应对,却见她只是虚晃一枪,又转身奔向了主厅大门的位置。
“不好!宅子里的风水局被她破了,她要出去!”
闻眠不能让这里的事情影响到旁人,得拦住她!
来不及多想,眼见裴隽宣已经冲进了院子,闻眠连忙追出去。
刚一跟着迈进院子,闻眠就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
院子里的桃树开满密密匝匝血色的花,枝叶舒展开来,将本欲冲出院落的裴隽宣死死拉住。
裴隽宣愣愣看着突然开花的桃树:“你——”
桃树无风自动,枝叶簌簌作响,声音似低语又似哭泣。
裴隽宣声音颤抖:“你是——你是不是……阿文?”
“居然是你——果然是你……”
无论裴隽宣怎么呼喊,桃树也依旧只能用簌簌的枝叶声作为回应。
闻眠喃喃自语:“……原来真的是这样。”
闻眠从一开始救感觉到,虽然处在七煞锁魂阵中,但裴隽宣的魂体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
起初闻眠以为是阵法布置有疏漏,但看红姝的表现又并非如此。
现在看来,应当是这棵桃树帮她分担了七煞之苦。
闻眠看向桃树,眸中微光一闪。
不仅如此,他还将自己的魂体与血肉都融进这棵桃树里,只为了能坚持足够长的时间。
……坚持到,裴隽宣能够离开这里的那一天。
但是即便如此,他刚刚还是拦下了裴隽宣,没让她以这种方式离开。
因为,此时困住她的不仅仅是七煞锁魂,还有几十年来不断积攒的恨意。
闻眠叹了口气,准备破除此处的七煞锁魂,此事也该做个了断。
从包中拿出一叠符纸,将符纸贴至院落四角,再以灵力催动。
刚一转身,闻眠就看到附着红姝魂体的纸灵媒也跟了出来,此时正仰头看天。
闻眠低下头说道:“破除此阵法之后,你所剩的这些灵魂也会消散。”
红姝眼神没变,淡淡地说道:“我知道,恶事做尽了,我也合该有此下场。”
“……自打裴老爷用我作饵,将我封进七煞锁魂阵里,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外面的天。”
“临走之前能再看看,足够了。”
说着,红姝发出一抹轻笑:“无所谓你们怎么看我,我做的一切,我不后悔。”
符纸就位之后,闻眠又端出一碗符灰水,用手指蘸着在庭院的地上描出一个笔画繁复的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