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黄焖鸡米饭
刘阿姨可能是太久没有见到外人了，拉着简云舒絮絮叨叨地讲了好些话。
从谈话中，简云舒得知刘阿姨以前在安南市的一位富豪家里做保姆。因为早年间丈夫去世，便将相依为命的女儿刘晚芳带在身边。
三年多前，富豪家突发大火，那家的儿子被困在三楼。
刘晚芳那晚在同学家玩，幸免于难。刘阿姨的房间在一楼，本来可以逃出来的，但她又折回去救人。
刘阿姨吸入的烟尘太多，虽然最后抢救了回来，但因为大脑缺氧导致神经麻痹，瘫痪在床。
大家族内部斗争多，谁也搞不清楚这场火灾是不是阴谋。主家为了息事宁人，将过错推到了刘阿姨头上，给了她一笔赔偿金就把她打发走了。
“那哪里是赔偿金？分明就是封口费！我妈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到头来还被人当作罪人！”旧事重提，刘晚芳有些失态。
刘阿姨倒是看淡了：“我丢了工作，治疗费又高昂，本想一了百了，是芳芳拉住了我。后来碰上好心的黑经理，给芳芳安排了工作，还破例给我们娘俩分了一间宿舍，方便她照顾我。”
“唉，我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就是苦了芳芳这孩子，没能参加那年的高考。她当年可是全校前十的水平，和秦家少爷比起来也毫不逊色的。”
刘阿姨看向简云舒的眼神里满是艳羡：“小简，要好好珍惜读书的机会呀。”
简云舒听得难过，但又不知该如何纾解刘阿姨的惆怅。只好侧过头，默默将乌饭麻糍推得近了些。
刘阿姨一直平淡的声线在看见乌饭团和麻糍的时候突然哽咽了：“乌叶饭……小时候调皮，阿娘就派我们去摘后山上乌叶。等立夏做了乌叶饭，阿娘还会给偷偷给我们的饭里放几颗红枣和桂圆，说是拿甜的黏住我们的嘴。那时候桂圆红枣可是平常吃不着的好东西。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吃得满脸乌黝黝的米饭，还一个劲笑话别人。”
“一晃都四十年过去啦，家乡的影子都模糊了……老话说‘吃了乌饭糕，蚊虫不会咬’，小孩子去溪坑里玩一圈回来还不是满脸的包？老话还说‘苦尽甘来’，可见老人说的话也不能尽信。”
简云舒递了个饭团过去，见刘晚芳还呆呆地杵在一旁，也递了个饭团过去：“来，尝尝我的手艺。”
见刘晚芳有些踟蹰，简云舒知道她是在介意昨天饭团的事，便从她的饭盒里拿了个白馒头出来：“来得匆忙，我还没吃早饭，蹭你一个馒头，正好想吃了。”
刘晚芳这才放松下来，尝了口饭团，垂着眼说：“昨天早上的事，对不起啊。说真的，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饭团。”
简云舒没有久留。七点多了，再不回去恐怕小易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送走简云舒回到宿舍，刘晚芳像是脱了力般，骤然红了眼眶。
已经多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过她们母女了。
刘阿姨把女儿的心酸看在眼里，没有多提，只是招呼她：“芳芳，快来尝尝这乌饭麻糍。小简这手艺啊，比我当年给你做的还要好不少。”
乌饭麻糍一入口，软糯有嚼劲的糯米外皮，连同其中呼之欲出的内馅，一股脑儿地涌向舌尖，甜丝丝地融入心坎。
南国的红豆不愧是相思之物，像是要将整个灰暗的世界都染上甜蜜的色彩。
令在外漂泊的游子，也不禁梦回那摇橹欸乃的江南。
当桂花馥郁的香气充斥着整个口腔，才意识到秋天早已悄悄降临。
刘晚芳往墙顶看了看，那里开了个窄窄的天窗，能稍稍窥见地面上的情况。
“妈，一会儿吃完了，我带您上去逛逛吧？”
“好啊，好久没透过气了。今天是个好天气呢。”刘阿姨微微阖着眼，细细品味着乌饭麻糍的那抹甜。
简云舒回去后却有些心不在焉。
易洵见状，关心了句：“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简云舒从刘晚芳宿舍回来后就觉得心里闷闷的，但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想了想还是起了话头：“小易，你平时都住在哪呢？”
易洵愣了一下，似乎在考虑应该怎样回答。
不过简云舒帮他回答了：“对哦，你是学生，应该住学生宿舍。”
易洵含糊其辞，挑了个保险不会出错的问法：“怎么了吗？”
简云舒叹了口气：“我刚刚去了刘晚芳住的地方。地下一层，采光很差，阴冷潮湿，她们太辛苦了。”
易洵却说：“在校内能够分到这样的员工宿舍，已经比住在校外每天大老远往返幸运得多了。”
简云舒给煎蛋翻了个面：“我知道啊，可是，她们明明就在很努力地活着，为什么上天不能给她们好的结果？”
易洵轻轻地放下装着米饭的木桶，嘴里的话却很伤人：“最没用的就是泛滥的同情心。谁不曾幻想着拯救世界，平天下之不平。”
“到头来不过是苟活着，冷眼看着世间人情冷暖。”不知道为什么，简云舒感觉小易的话并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带着点自嘲的意味。
可明明不是这样的。
简云舒辩驳道：“这个世界上谁都有不快乐，我是帮不了全世界，可是对我而言举手之劳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能帮则帮？就好像你在路上看见有人差点被绊倒，你不会去扶吗？看见有人书包拉链开了，不会去提醒吗？”
这般说着，她豁然开朗。
易洵若有所思：“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不妨想想什么是你力所能及范围内，能够持续帮助对方的。”
不得不说，有些事情和人沟通交流要比憋在心里容易解决得多。
趁着午休的时间，她回寝室里翻出了自己高中的笔记和空白的习题册。
关于为什么上大学要带高中的学习资料，这个得问她爸妈。
当时她无心整理，于是行李的事情全权由简至味同志负责。她爸估计以为上大学和高一升高二没啥两样，就全给她打包寄来了。
这会儿正好能派上用场。
简云舒是个一不做二不休的性格，立马拎着大包小包去找刘晚芳。
不过快到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仓库旁边原本有一些绿化，多年没人打理，枝蔓疯长。
丛林掩映间有两个身影。其中一个是刘晚芳，另一个是个男的，两人似乎正在争吵。
简云舒握紧手机，随时准备叫保安过来。
那边刘晚芳情绪很激动：“秦见深！请你不要在来干涉我的生活了好吗？”
“晚芳，我……”
“收起你那看可怜虫的眼神。既然当初你没有阻止你爸妈让我妈妈背锅，现在也没有必要来这里假惺惺地表示同情！你走！”
那个男的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不甘心地离开了。
刘晚芳站在原地平复了一下心情，用袖子狠狠揩了揩眼睛，转头回了宿舍。
怎么回事？被迫吃瓜的简云舒捏着手机目瞪口呆。
而且，秦见深？
这不是俞忆薇口中大四了、在家族集团实习、不怎么能见到人影的校草候选人吗？
简云舒决定不再多想，带着书直奔刘晚芳宿舍。
“成人高考？”刘晚芳微微提高了声调。
“对，成人高考。之前其他大学不是还有保安高考考上的例子吗？你以前的成绩那么好，为什么不试试看？而且，安大的课堂很多都是对外开放的，这么好的资源要利用起来啊。”
刘晚芳低下头：“我……我已经三年没念过书了。我不行的吧？”但是渴望的眼神出卖了她的内心。
一旁一直沉默的刘阿姨突然开口：“芳芳，去试试吧。”
“妈，可我还要赚钱……”
刘阿姨突然攥住刘晚芳的手：“芳芳，你知道吗？妈一直以来难过的并不是这残破的身体，而是耽误了你的学业。钱，以后还可以挣，妈也可以接点织毛衣之类的活。总之，听云舒的，这个学你得读。”
刘晚芳思忖良久，郑重地接过了简云舒的学习资料，说：“好。”
她一路将简云舒送到出口，天光大亮，微风轻摇着树枝，送来桂花的香气。
简云舒意有所指地说：“你看，走过了黑暗，以后就全是坦途了。”
刘晚芳狠狠地点了点头：“虽然说了很多遍，但我还想再说一次。谢谢你，云舒。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简云舒往食堂方向走去。突然，手机一震，她解锁一看：“叮！您订阅的博主阿哲学长发布新视频啦~快去围观吧~”
除此之外还有两条来自世界app的通知：
【恭喜您，收获“阿哲的道歉”，进度+1】
【恭喜您，收获“刘晚芳的努力”，进度+1】
……
她好像，有一点点摸到任务的头绪了。
经过两天的营业，简云舒和易洵已经从最初的手忙脚乱变得从容不迫，于是简云舒这个小脑瓜又开始动心思了。
受到刘晚芳昨天做的“红烧鸡块”的影响，她决定在窗口加一道广受好评的菜：黄焖鸡米饭。
鲜甜水嫩的大白菜切成条状，与经过炒制、焖制的鸡块一同接受砂锅的洗礼，再按喜好加入土豆、金针菇、油豆腐、生菜、辣椒等。
拿到手时，砂锅还咕咚咕咚冒着泡泡，一口下去，汤汁浓郁，鲜嫩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