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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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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火摇曳,溪流下游的一处木屋窗边印出一站一坐两道身影。

    “你如今的境界,怕是连元婴下境都没有吧?”何瞻看了眼床上打坐的人叹了口气,摇摇头,“怀清,你心不静。”

    床上的人沉默着,一双眸子垂下来,整张毫无表情的脸上连一丝红润也无,他本就长得白皙,如今失了血色,愈发显得病态。

    何瞻看着沉默垂首的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起了身走向门外。

    “师叔。”少年开口了,嗓音喑哑,不复往日清透,“她怎么样了?”

    何瞻临出门的脚收了回来,侧身回头看去,少年依旧还是那副病弱样子,明明脊骨□□,烛火明亮,可好像却越发显得他背脊薄削,身影孤寂。

    他开口说话了,语气不疾不徐,像是在问一件毫不相关的事。

    何瞻只简略回道:“她父亲待她不错,据说还以自身血液为引,为其炼药助她破境。”

    他正等着下面的问话,然而身后的少年却不再发声了。

    何瞻抬眼望去,沉默病弱的少年神色依旧冷隽,半分变化都没有,心里正烦恼着,刚一踏出门东南方向却突然传来一股强大的灵力波荡。

    灵力波荡之强,让身在屋内的少年也颤了颤眼。

    修为高深的修者逝去,灵力也会随之溃散,尽数归于天地,以维持天地灵气的平衡。

    照这个强度的灵力波荡,至少渡劫期以上。而这世上,达到渡劫的人,一双手都能数出来,不过就是各派的掌门或者个别年长的长老罢了。

    何瞻心中讶异,如果没有猜错,那方向应当是风清门。

    不远处的少年缓缓抬眸,这一动作瞬时被何瞻捕捉到。他装作沉思状,假意喃喃自语:“东南方向?”随后面色沉重,步履匆匆要往外走,却不料身后少年不知何时跪在他面前。

    “师叔,暗涧的封印已修复完成,短时间内不会开裂。”少年依旧垂着头,接下来又是一阵缄默,也不知何时,他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总是三缄其口。

    如今的谢怀清看着或许冷静漠然,但何瞻知道,谢怀清和他师父不一样。

    而他等的就是这份不一样。他知道谢怀清此刻想要做什么。

    他面上装作严肃,无奈叹了一口气:“去吧,解了心结也好,不过无论如何你只能远远看着,不可参与,暗涧我暂且替你守着。速去速回,莫忘记你师父的教诲。”

    少年颔首,瞬息不见。

    何瞻转身沿溪流而上,唤了句:“出来吧,人走了。”

    一袭青衫现于身后。

    两人于山涧几丈前站定,摄魂珠从掌心慢慢升起,浓郁的灵气如泉水涌出,全部流向操控珠子的人。

    何瞻积蓄着灵力,准备全力一击,打破暗涧前那道隔绝两个领域的隐形屏障。

    这层封印一解,暗涧里的半兽魔可就真的全都要出来了。

    何瞻临到头,却有些局促起来,“药备好了?”

    他没有回头,自然也没有看到身后那双紧盯着他背影的眼睛里泛出寒光。

    “备好了。”身后传来应答。

    灵力潮涌般向前袭去,封印显现,上面出现一道细小裂缝,紧接着那道细缝开始如同蛛网一般扩大、分裂,开始有黑气丝丝缕缕从那些裂缝处冒出。

    何瞻正准备再蓄力一击,却不想瞪大了眼睛,呕出血来。

    他僵硬着身子,堪堪回头,看见了身后被浓郁魔气萦绕着的宋景。细缝处的魔气源源不断往外冒,越过何瞻,尽数进了宋景掌中。

    “你!”何瞻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倒了下去。

    他万万没有想到,宋景竟然早已入了魔,更意外的是,他居然把自己的魔气掩藏得一丝未露,生生骗过了自己。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宋景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这还多亏了你师兄当年的这副符印。”宋景哂笑一声,捡起落在地上的珠子拍了拍,注入魔气继续破面前快要四分五裂的封印。

    “各位掌门还不出手吗?!”

    八九个蓝衣银纹的风清门弟子围在姬云周围,提着剑一脸警惕着盯着前方,周身倒了一片,血迹遍地。

    姬云显了一半的妖身,尖牙横出,红尾招摇,利爪尽显,上面还残留着血迹,随着脚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在霜白的月华下如此显眼。

    剩余的弟子节节后退,面对如此强劲的对手,□□人中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想要逼上空的其他门派出手。

    在一刻钟前,他们以为有各派掌门在此,如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这弑父的妖女跑了去。但没想到,一打起来,各位掌门全都作壁上观,没有有个人出手的。

    姬云听了话,只觉得眼前的这些人过于愚蠢。

    上空那些掌门长老哪一个不是人精,各个都想取她妖丹又迟迟不出手,一是等风清门弟子耗尽她妖力,二是怕自己为他人作嫁衣,都想做那个得利的渔翁。

    那些弟子恐怕到现在还以为那些上位者会一起出手对付她。也就只有他们自己以为,杀妖除魔是自身本职,殊不知早已被人当了棋子,成了人手中的刀剑。

    但姬云知道,那些和姬恒一样渴求飞升的所谓大能门有多吝啬自己的灵力。

    他们多出手一次,就意味着要多一次面临身体负伤、灵力耗损、修为下跌的风险。

    他们想要突破境界让修为更高一层,就需要吸纳更多的灵气转化为自己体内的灵力。

    而世间灵气早已趋于恒定,想要快速得到足够多的灵气,就要去偷、去抢、去杀戮。

    普通凡人因灵气稀薄躲过一劫,这些身处高位的修者大能们就将目光对准这大陆上的其他依靠灵气存活的生物,那些比凡人拥有更高灵气的妖和魔。

    世间万物,花草树木、鸟虫鱼兽,哪一个不是和人一样活生生的生命,哪一种不是和人一样靠这世间的灵气而活。

    可为什么那些附着了足够灵气修炼成人亦或是有了人类意识的生命,就要被排挤、被陷害、被仇视?

    不过是一代代上位者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和残暴心思的手段罢了。

    他们将那些不同于人类但更强于人类的生命统称妖族,而后对其污名化——说妖族阴险狡诈、杀人嗜血,以此来挑起凡人对妖族的恐惧,由此逐渐开启妖族被赶尽杀绝的命运,妖族人人得以诛之的观念深入人心。

    只要杀了妖,杀了成魔的修者,天地的灵气便会更浓郁,修为就会提升得更快、更高。

    而众门派招进来的弟子便是最好的帮手,冠以正道的名义杀妖除魔,充裕天地灵气。

    这也是摄魂珠为什么存在的原因。

    即便这世间灵气已经不算弱,但一些高阶修者等不及慢慢积蓄灵力了,他们想更快地充沛灵力进而飞升,所以只能去抢其他人的。

    这些还是姬云成妖之后思索得出的。

    体内的那条天生灵脉,在她及笄成妖后完全催化形成了妖丹。这便能证明,妖力本就是和灵力一样的存在,同样是灵气转化存于妖体内的一种力量罢了。

    人有人气方能健康有气色,少病多灾,妖自然也是,没有妖力,轻易便能杀死。

    但大多数凡人是愚笨的,他们不关心旁的如何,一心只顾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大多数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冷漠自私、随波逐流。

    既然如此,杀了他们又何妨?反正在人眼中,人妖势不两立早已是约定俗成。

    所以她抬手将面前所剩的人杀了个遍。

    待最后一人倒下,一个身穿苍色道袍的老者最先忍不住,在上空摆着臂弯中拂尘向朝姬云袭来,一拂便将她掀翻在地。

    老者似乎还有所顾虑,没有下死手,只逗猫狗似的一下下用拂尘打向姬云,

    姬云站起又倒下,如同他们所想,她没多少妖力了。

    她今日刚得妖力,尚未完全恢复,又经历了如此一番恶战,现今所剩妖力已没多少。对付风清门那些弟子还足够,抵抗渡劫期修者却是螳臂当车了。

    如若不然,她岂会任他们这般戏弄!

    除了各派掌门,随之而来的还有各派的弟子,灵剑宗也来了人,乌泱泱几千人,围在上方一同朝下观望着地上的姬云。

    有的眼神冷漠轻蔑、心肠冷硬,有的窃窃私语、不怀好意,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欣赏她如何垂死挣扎,等她向他们跪地求饶,然后在她生出一丝希冀的时候,再一剑杀了她。

    剖她的丹,增进修为;剥她的皮,做成法衣;取她的眼珠、尾巴、血液……制成药物又或者炼入法器。

    然而正在姬云想着自爆妖丹同归于尽之时,嘲笑声戛然而止。

    一道银光闪过,太初道人的避尘生生被切断,一柄灵剑泛着缥缈寒气立在姬云面前。

    剑身余颤不止,却没多少剑意。

    这把剑剑身流畅,流光溢彩,如同水波在月华下隐隐生辉,一如它的名字。

    一道身影显现。

    “谢师兄?!”上空有弟子惊呼出声。

    前方衣角摆动似是转身朝这边走来,姬云倒在地上,闭眼惨然一笑,任由嘴角淌下血迹。

    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自己被骗了,不然不会千里迢迢过来。

    他阻止别人杀她,不就是想亲手了结她?

    行,如他所愿吧,大仇得报,她活在这世上已无所谓,她只是不甘心就这样死在那些虚伪自私的人手里。

    既然他来了,死在他手里也不算亏,就当给他赔罪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熟悉的松林清香传来,姬云等了一会不见人动手便睁开眼,刚巧看见谢怀清从怀中的乾坤袋里找出一颗丹药喂到她嘴边。

    目光相接,她遽然惊了一下,往日那双平静如水的双眸如今黑沉得厉害,犹如深井一眼望不见头。与她对视的那一瞬立马耷拉下眼皮,清隽的面容上尽是厌倦。

    是该这样,何人受骗心里都不会好受,他如今喂她毒药,相比起拿剑捅她已经算是体面。

    若不是他的性格如此,换个人来她或许都要死上千遍万遍,甚至还会变相折磨让她生不如死。

    姬云启唇咽下。

    “谢怀清,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初揣着自己被削去一半的拂尘,怒视谢怀清。

    原本谢怀清出现在这也没什么可惊讶的,姬云在灵剑宗长大,算半个灵剑宗的人,如今风清门已无人站出来,谢怀清来替风清门清理门户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是这样,那他也不便置喙,谁叫灵剑宗人多势众呢?

    可谢怀清不仅斩断了自己的拂尘,还给那妖女喂了丹药,那可是一品灵药!

    他这是想干什么,是想站在那妖女那边?既如此,那他便不必退让,与妖为伍,便是与修真界为敌。

    众人都瞧清了刚刚谢怀清所做之事,都等着他回答。

    丹药化开泛起丝丝暖流,感觉到体内痛感减弱了些许的姬云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却不想下一刻面前人揽过她的肩膀,一下子把她抱了起来。

    “你这打算包庇这妖女?!她可是上古妖族,她不死,等以后妖力恢复,死的便是我们和这天下无数生灵!”太初道人义愤填膺,青筋暴起,激动得胡须都一颤一颤的。

    谢怀清没有说话,只是稳稳抱着怀里的人,连眼都没有抬一下,招来佩剑准备走。

    上空一片哗然,阵阵碎语传出。

    ——“他还知道自己是个修者吗?居然站在一个妖那边,不想着帮忙除妖罢了,还想着救她?!”

    ——“这便是灵剑宗不世出的剑道天才,怎么是非黑白都不晓得?灵剑宗竟然教出一个叛徒,啧啧啧——”

    ——“灵剑宗自来傲气,最是护短,怎么可能承认自家弟子勾结妖族?怕是又会找些理由借口糊弄过去。”

    ——“这可不能糊弄吧?这次可是上古四大妖族之一的狐族,和普通小妖可不一样。太初道人说的没错,这就是一个你死我活的局面。如今要是放她走,往后咱们都得死在她手下。我可听说,妖可记仇了。”

    ——“怎么到这时候灵剑宗还没人站出来说句话呢?怎么这时候当缩头乌龟了?诶,怎么领头的是个弟子,他家掌门怎么没来?连掌事的何长老也没来。”

    ——“不会是拦不住他,觉得丢脸不来了吧。我可听说这位是被灵剑宗捧在手心上,宗门内各位长老都偏待他,更别说他师父还是凌渊道尊,掌门座下唯一弟子,能不偏爱吗?”

    议论的声音不是很大,但在场都是修者,什么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左右议论声纷起,夹在中间的灵剑宗弟子脸色极其阴沉,但却没有反驳,他们无从反驳。

    谢怀清确实是灵剑宗弟子,掌门和大长老也确实没有来。虽然不知道是何原因未至,但大多数弟子心里都觉得掌门和长老是知道这件事的。

    但听着身旁其他宗门的冷嘲暗讽,几个年轻气盛的弟子却忍不住了,一个个眼刀飞过去,修为低的也就闭嘴了,修为高的或者性子高傲些的反而更加不服,气得灵剑宗弟子脸色愈发难看。

    姬云愣住了,她也想不明白,谢怀清这是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抱她,难不成真的要带回灵剑宗好好折磨、报复她吗?

    “你不能带走她。”在谢怀清踏上灵剑的那一刻,一道光屏拦在前面,“姬掌门已死,风清门上下共二十余人皆死于她之手,她必须偿命。”

    北境澜沧寺的广泰道尊站了出来,出声阻止。

    大□□境,最有威信的当属北境澜沧寺,虽处在荒芜严寒之地,门派内弟子少,但实力不容小觑,各个都是实打实在冰寒无人之境练出来的。

    姬云望向眼前人,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谢怀清好像没有要开口的打算。

    她突然感觉抱着她的这个少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从前的他虽然对人冷漠疏离,但应有的礼数还是会做到,而如今即便澜沧寺的广泰道尊如此说了,他也只是不疾不徐地走下灵剑。

    他蹲下,轻手轻脚把姬云放回地上,还给她罩了一个结界,末了咬破手指在地上画了个血符,不许任何人靠近她。

    面前的少年起身回头,右手一伸,溯流剑嗖的回到他手中,他提着剑站在姬云几丈前。

    上空议论声更加明显——“他这是要和我们动手?他疯了?!”

    姬云也觉得是谢怀清疯了,至于吗?只是为了报复她,就要和其他宗门的人对决?

    他这么记恨她,记恨到他宁愿得罪同类也要达到目的?

    而谢怀清平缓开口,说了今晚第一句话:“我必须带她走。”说着,溯流剑突然迸发出强劲、凌厉的剑意,昭示着执剑之人的态度。

    一见谢怀清这姿态,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是不打不休了,如此一来,那些年轻弟子按捺不住了。

    谢怀清自入灵剑宗以来,因天赋异禀以及极快的修行速度在修真界一直备受瞩目。但他甚少出山,终年一个人在孤山上修炼,没有人熟悉他。

    他就像横在年轻弟子心头的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受万人敬仰,可仰望的人多了,仰望的时间久了,人心里头总会生出一些怨气,有了怨气,嫉妒也随之而来。

    为什么他能那么厉害,总是无法超越?

    还不是灵剑宗各个长老偏爱他,修炼缺什么,就会有人送来。不需要自己风餐露宿、费劲吧啦地去做任务得酬金,才能换装备、灵石、法器、丹药等等物资。

    他可以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修炼上,心无旁骛,不被外物所扰。

    什么天赋异禀?在如今这个灵气恒定的世间,难有什么真正天赋异禀之人,不过就是比旁的人命好些罢了,有了个做掌门的师父,替他解决了很多麻烦而已。

    这些妒意就像瘟疫一般,在每个郁郁不得志、愁苦满怀的年轻弟子心里或多或少地生长着。

    他们从未见过这位天才,妒意、不甘以及修者自来的高傲让他们觉得这位天才也不过如此。

    如今终于有机会和这位所谓的天才过招了,年轻气盛的,哪个弟子不激动?

    这座所谓的高山如此离经叛道,更助长了他们想要挑战他的心思,给了他们一个出头的好理由。

    赢了,受敬仰的便是自己,被偏爱的便是自己;即便输了也输的有理,就当自己是为正道作出贡献了。

    故而谢怀清话一出口,一个沧山派弟子从灵剑上翩然落地,身形鬼魅向谢怀清袭来。

    不过半刻,灵剑落地,那位沧山派弟子倒在地上,右肩落了红。

    在沧山派弟子败落的同时,又有一个弟子从上方向谢怀清袭来,不出意外,这位弟子也败了。

    但这反而激发了年轻弟子的斗志,一个接一个袭向谢怀清,都被谢怀清一一击落,他没有打在他们致命处,只是把他们的灵剑打落了。

    在这之中,当然也有些落败之后不甘心想要再来一次的,谢怀清来者不拒,也都一一应下。

    可瞧着瞧着,姬云瞧出不对劲来,谢怀清对决次次都是一招点破对方破绽,几乎很少用上剑意和灵力,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用剑抵挡一下。

    噌的一声,又一人拔剑而来,这次是澜沧寺的弟子。他的灵剑裹挟着强劲的剑意朝谢怀清飞速而来。

    一剑不成,便不停地找其他机会袭向谢怀清。此人身形飘忽,每次出剑又快又狠,剑招霸道,很难让人找出一丝错处,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强大的压力。

    谢怀清身形移动的速度越来越慢,应对得越来越吃力,显然对方已经和姬云一样发现不对劲。

    他在逼谢怀清催动灵力使出剑意来对决。

    刺啦——

    是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

    谢怀清左肩的衣袖被划破,左臂一长道伤口迅速冒出血珠。他提剑挡下随之而来的剑意,一时被逼得连退两三步。

    他勉强站定,右手紧了紧剑柄,随后犀利凌冽的剑意从溯流剑上迸发而出,向前迎去。

    先前负伤不怎么严重的弟子也瞧出了端倪,睁开自家同门的搀扶,也顾不上谁先谁后,一齐向谢怀清袭去。

    高山快要坍塌,如何能不跨越?没人不想看山后的风景,那些被高山阻挡的,原本属于他们的风景。

    最终,谢怀清灵力枯竭、剑意稀薄,挡不住数道剑意而被击倒在地。

    溯流剑被挑落在几步之外,他跌坐在地上,嘴角溢血,衣衫破落。

    可即便在这时候,谢怀清还是下意识转头看向身后,看到身后之人安然无恙,他才放下心。

    一回头,数十道灵剑指向他脖颈

    “谢怀清,你输了。”先前广泰道尊开了口,他一双眼无波无澜,看着地上的少年,漠然开口,“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给你个机会,把这妖女杀了,就当将功折罪了。否则,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谢怀清挣扎着起身,围着他的灵剑随着他动作散开了些。

    众人以为他起来是想要去捡起落在几步外的佩剑。

    然而谢怀清却没有移动,而是站在原地,目光在上方逡巡一番,而后缓缓道:“比起她的命,你们更想要的是她的妖丹。”

    姬云盯着前方摇摇欲坠的少年,吃惊于他修为的变化。

    他的境界何时跌落得如此之低,灵力也如此薄弱,这怕是和当初还未成妖尚且处在金丹中境的她差不多。

    不过几天时间,他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少年挺着笔直瘦削的身子,还在不断说着话:“风清门掌门是她杀的又如何?姬掌门是她的亲生父亲,而如今死在她手里,有人关心过事实是什么样的吗你们没有一个人关心事实,也没有人想要去调查清楚。只是一味地给她定罪。”

    “只是因为她是妖,便什么都是错的,是否有隐情也不重要,有冤情也不重要。这便是你们说的公道、正义。”

    “妖生性虐杀,冷酷嗜血,哪会像人一样有礼义廉耻。谢怀清,你这是在这诡辩呢?妖该杀,本就是不争的事实,这本来就是修真界的规矩,你身为修者就该遵从规矩!”有人忍不住反驳。

    “行。”谢怀清一袭染血白衣,站在数剑指着的中心,眼眸漆黑浓重,一字一句认真说道,“既如此,我便弃了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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