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遂他一回愿吧
温菁回家的路上一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慢慢离她远去。
是因为担心他吗?
可是她明明刚看过他的情况,明明医生也和自己解释过并不严重,为什么还是很难受呢?
温菁不明白。
她沉默回到家里,连李静舒都看出了女孩儿今天的奇怪。
“妈妈……”温菁收拾完家里后终于开了口,“有一个朋友今天没有上学,我担心是出了什么意外,所以下学后去看他。”
女孩话语里满是不解,“可为什么我已经看过他了,也亲口听到医生说了不严重,心里还是很难受。”
温菁摸摸自己的心口,那里现在还是很不舒服。
是那个同桌的小姑娘吧,李静舒了然的拍拍床边,让女儿坐过来。
“你难受是因为在意这个人,而不是因为她病得有多重。”李静舒嗓音柔和,娓娓道来,“哪怕是感冒发烧,只要那个人是重要的,你也会难受。”
是这样吗?温菁想了想,然后点点头,他是很重要。
小姑娘拿着灯,在后面的棚子里把最大最好的鸡蛋都给挑了出来,又加上了前几天自己攒下准备换东西的几颗鸡蛋,认真摆放在篮子里。
明天去带给他吧。
小姑娘把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吃的鸡蛋都留给他。
希望他快点好呀。
祁宅此刻乱成了一团,所有人都围着昏迷不醒的祁竹焦急等待着。
“还没有来吗?”祁扬国在门口站一会儿,就要回去看看祁竹的情况。
一遍又一遍的来回,老人眉头越皱越紧。
“老爷,您在里面坐一会儿吧,我替您看着。”管家劝了很多次,老爷子却坚持自己等着。
这是他唯一的外孙,是他看了这么多年的外孙,他怎么能放下心来!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祁扬国马上接通。
“喂?”
“祁上将,我们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工作,小少爷一来就可以马上开始治疗。”a市最顶尖的私人医院院长亲自打来电话。
“多谢。”祁扬国眉头稍微松了些,之前祁竹一直在这里接受治疗,里面的医生和环境都是最适合少年的。
“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全力。”院长连声答着。
祁上将的一声谢,分量如何所有人都清楚。
祁扬国接到电话后心稍微定了定,返回客厅里看着少年。
“老爷,直升机到了!”管家一路喊着跑进来,动作迅捷的不像是个六七十岁的老人。
院子里的两架直升机上下来几个人,脚步匆匆,很快将祁竹转移到了飞机上。
夜色还不明显,两架飞机悄悄来到安古镇,又迅速离去……
这一夜,很多人都没有安眠。
温菁昨夜做了噩梦,醒来时却忘得干净。
女孩干脆起身去准备了饭菜,收拾整齐家里后,拎着篮子就往镇子上走。
或许他还没有醒来,自己把鸡蛋放下就走,女孩儿心里想着。
温菁记性很好,尤其是记路线,很快就找到了昨天去过的房子。
“您好,我……”温菁看着门口的人换了一批,想到昨天的拒绝,犹豫着想要先介绍一下自己。
“是温小姐吗?快请快请。”赵新昨天原本是来这儿看望自己当厨子的表哥的,碰巧亲眼看见上一批人被解雇,保镖出身的他由于自家表哥的担保,直接被招了进来。
见到昨天那个少爷的样子,他哪敢有一点不恭敬。
温菁有些迷茫的被直接带进了客厅。
管家不在,赵新干脆自己上阵,招呼着人给女孩儿端水和糕点上来。
“不用不用,我就是来给他送一篮鸡蛋,让他补充一下营养,快一些好。”突然被人这样热情的招待,温菁有些慌张,放下鸡蛋就想走。
“哦,您还不知道吧,小少爷昨天回a市看病了。”赵新这才想起来还没告诉小姑娘这事。
“……”温菁明显愣住了,站在原地反应了好一会儿。
“他的病很严重吗?”女孩儿声音有些不稳。
“应该是吧。”赵新有些不确定,他昨天见所有人都严阵以待的样子,应该是很严重的病吧。
他要是知道少年强撑了许久就为了瞒住女孩儿这件事,恐怕会恨不得把自己的头锤掉。
让他多嘴!
温菁拒绝了赵新的挽留,拎着鸡蛋到了学校。
昨天见面的时候少年温柔笑着说话的样子仿佛还在眼前,温菁根本没有想到他其实病得这么严重。
严重到要连夜返回a市去。
为什么要骗她?是怕她担心吗?
可是,女孩儿垂下眼睫。现在她也依然很担心。
从这天起,温菁好像又回到了少年没有来之前的日子。
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做所有的事情。
没有人会在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和她一起吃水果,没有人会和她交换午饭,没有人会为了保护她和别人打架,更没有人会笑着和她说早安,会委屈的低下眼睛说话,像撒娇一样。
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现在很少有人会特地在她的桌子上泼脏水,会大声骂她,或者是故意欺负她。
即使偶尔有人找事,王家麟和孙常也会帮她挡一挡。
女孩儿清楚,这些都是因为他。
可他现在却不在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祁竹始终没有回来。
即使这样,温菁也没有卖掉那篮鸡蛋。
女孩儿每天都往篮子里放一只纸叠的小兔子。到今天为止,一共二十四只。
他还是没有回来。
女孩儿戳了戳小兔子,再不回来,鸡蛋就真的不能吃了。
a市一家私人医院里,空气中充满了紧张的味道。
手术室的门开启,不知第几次进行手术的祁竹被推出来。
“您放心,手术一切顺利。”院长亲自主刀,就为了多增加哪怕百分之一的成功率。
祁扬国跌坐在椅子上,闭着眼念着“阿弥陀佛。”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这孩子又过了一关。
可是,看着躺在病床上瘦削的祁竹,祁扬国不知道自己这样强留着他到底有没有意义。
是不是该遂了他的心愿,让他安静离开。
祁扬国仰着头靠在墙上,两行清泪自眼角流下。
祁竹现在很少有清醒的时间,更多时候都是安静的躺在床上。
即使能够睁眼,他大多时候也仅是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祁扬国犹豫了很久,还是叫李黎来了一趟。
“老先生,是祁竹出了什么事情吗?”李黎匆忙赶来,生怕是那位小少爷……去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继续治疗下去的话,有没有可能康复。”祁扬国每一句话都说的很艰难。
“您知道的,小少爷这不是身体上的问题,是心里。”李黎斟酌着回答,“所以……”
“那……”祁扬国闭了闭眼,“不如遂了他的愿,让他……”最后几个字还是没有说出来。
“这孩子太苦了,从来没有如愿过,就连现在强撑着也不过是为了我……”祁扬国叹了口气,“算了,我就遂他一回吧。”
第一次顺心顺意,却也是最后一次了。
人间疾苦,也不过如此。
“老先生,既然您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那我倒是有个想法。”李黎突然抬起头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