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当保镖
一顿折腾下来，快到约定的时间了。
余湘提起书包，把之前时峥送她的那本书装进去，又塞了几包零食，走之前还从冰箱里拿了几个苹果和桔子，才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好在车站离她家只有两条街。
远远地，她看见男妖精在车站门口踱步，站姿松松垮垮的，像公园里遛弯的大爷。
他穿着灰色t恤，牛仔长裤，背个黑色双肩包，一如既往地简单随性。
大概是还没适应自己的新发型，他还戴了顶黑色棒球帽，随性中又有点小酷。旁边排队买票的小姑娘偷偷看了他好几眼。
最后几步路，余湘刻意放慢脚步，悠闲地溜达到时峥面前，挑了挑眉，“来了？”
时峥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看得出来，她是用心打扮过的，头发柔顺黑亮，披在肩上，一侧耳鬓别了个小发夹，还难得地穿上了裙子。
“哟……”时峥弯下腰，凑近她的脸，微微眯起眼，“还涂口红了？”
余湘脸色微窘，抿了抿唇，“就涂了一点……唇彩。”
是她昨天在小超市买的。才十块钱，不知有没有毒。
时峥直起腰，憋笑。
“你今天打扮得，”他顿了下，又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然后才给出评价：“还行。”
余湘忍不住翘起嘴角，刚要绽开笑容，就听见他补了句：“挺健康的，像根大葱。”
余湘：“……”
像你妈的葱！
真是山猪吃不来细糠，狗嘴吐不出象牙。
算了算了，不跟他计较。
余湘拍拍胸口，给自己顺气。
九点整发车，不堵车的话，两个小时就能到江城。签售会是下午才开始，他们的时间足够充裕。
上了高速后，窗外景色就变得单调了，稻田微黄，远山青绿，路旁的护栏像一条银灰色的线，蔓延至视线的尽头。
余湘一连打了几个哈欠，脑袋随着车身的颠簸晃来晃去，时峥实在看不下去，伸出手轻轻一拨，把她的脑袋摁在自己肩膀上。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一呼一吸间，温热的气息萦绕。
时峥把目光转向窗外，试图转移注意力，呼吸却不自觉慢了下来，耳根微微泛起了红。
窗外的风景索然无味。他看了会儿，心里莫名有些烦躁。手伸进裤兜里，刚想掏出手机，手肘却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软乎乎的。
时峥心脏倏地一紧，喉结轻轻滚动，眼睛偷偷向斜下方瞟去……
余湘浑然不觉，睡得正香。
而且，她睡得未免太香了点吧？
仰着下巴，嘴微微张开，像一条浮出水面吸氧的鱼。
这画面实在不怎么美好……
时峥收回游走的思绪，抬起眼，继续盯着窗外。
进入城区后，开始堵车了。大巴车走走停停，像永远加载不完的进度条。
又一个急刹车，余湘醒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打着哈欠问：“到了？”
“快了。”
肩上骤然一轻，时峥的胳膊渗出丝丝麻意。他挺直腰背，揉了揉肩，又转了转脖子。
余湘也揉了揉脸。
咦，嘴角怎么是湿的？
她下意识转过头，望向时峥的肩膀。
灰色衣服就是这点不好，一旦湿了就特别明显。她刚刚枕着的地方有一处十分可疑的水渍，从他的肩膀，一直淌到胸口。
草……
社死不过如此。
余湘飞快地抹掉嘴角残留的口水，讪讪地笑着，说：“呃，那个……不好意思啊。”
时峥斜乜着她，眼神像是看透了一切。
他嗤笑一声，“哈喇子都流成河了。说吧，做什么美梦了？”
说到美梦……
余湘一下子联想到这几天做的梦。
仿佛被人当场抓包，她的脸刷一下红透了。
她又羞又窘，急赤白脸地争辩道：“什么美梦？你瞎猜什么呢？我的思想那么高尚，心灵那么纯洁，怎么可能做那种梦？你、你、你才是满脑子乌七八糟，所以看什么都是污的……”
时峥直直地盯着余湘。
余湘也不甘示弱，一脸正气凛然地回瞪着他。
画面一时间定格。
又是一个急刹车，俩人都没防备，一下撞上了前排座椅靠背。
时峥揉着脑袋，忽然笑了，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他啧啧道：“我还以为你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原来是思~春了啊。”
余湘顿时恼羞成怒，抬起胳膊肘狠狠捣他一下，骂道：“你放屁！”
“卧槽——”
时峥吃痛地捂着胸口，低骂一声。
这小妮子平时看着挺温柔的，没想到下手贼狠。这一记肘击，差点没把他心脏捅出来。
这便秘一般的堵车终于熬到头了。大巴车一停稳，余湘便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提起脚边的书包。
时峥还一脸淡定地坐着。他瞥了一眼余湘的书包，问：“装了什么，这么大一包？”
“书啊，还有水果，零食，两瓶水。”
等过道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时峥才站起来，慢慢悠悠地朝前走。
下了车，两人在原地活动筋骨。时峥又问：“你怎么不换个包？”
“……啊？”余湘不明所以。
时峥指了指书包，“跟你这身衣服不搭。”
余湘微微一愣，心道，就你这一身清汤寡水的黑白灰造型，还有资格指导别人的穿搭？
不过……
她低头打量自己，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
粉色书包和绿色开衫的确不搭。就像小白菜上开出了一朵桃花，不伦不类的。
再看一眼时峥的书包，黑色，简约，怎么搭都不会错。
余湘弯起眸，冲时峥甜甜一笑。
“我们换吧。”
走在车站外的街上，余湘脚步轻快，带点蹦跳，心情无比舒畅。
她觉得这个决定很明智——时峥的包，不仅百搭，还很轻。
果然是学渣，书包就是背在肩上耍帅用的，里头肯定什么都没装。
时峥提着沉甸甸的书包，跟在余湘后头，见她只顾着往前走，忍不住喊了一声：“喂，你要走过去啊？”
余湘回头望着他，脚步却不停，指着前方说：“图书城又不远，再过两个路口就到了。”
“不吃饭啊？快十二点了。”
“包里有零食啊。”
人行道上有一排圆墩子，拦车用的。时峥一屁股坐在墩子上，双手抱臂，罢工了。
他抱怨道：“给你当保镖，连顿午饭都不包啊？就没见过这么抠的雇主。”
余湘终于停下脚步，隔着几米远看着他，咬了咬唇。
半晌后，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问：“那你想吃什么？”
不等时峥开口，她又赶紧说：“别太贵啊！我全身只有两百块钱，还要留五十坐车。”
最后俩人去吃的麻辣烫。
余湘本来还庆幸能省点，结果一结账，两碗将近五十。
物价飞涨啊！
而且，凭什么她的这碗更贵？她明明点的都是素菜！
余湘看着盆里绿油油的菜叶子，心里懊恼又纠结，想放回去，又觉得丢脸。
时峥靠在柜台上，默默看她一眼，掏出了手机。
余湘察觉到他的意图，急忙扯了扯他的胳膊，“说好了我请。”说完，她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一百。
大概是很久没有遇上付现金的客人了，收银小妹用手指来回摩挲着这张钱，确认不是□□后，才塞进钱盒里，给她找零。
吃完麻辣烫，两人都坐着没动，看着窗外来往的行人，各自发了会儿呆。
余湘提起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掏出几个桔子。
时峥瞥见她书包里有本书，封面有些眼熟。他拿起一个桔子，剥开皮，囫囵塞进嘴里，然后指了指那本书。
“就是这个作者办签售会？”
“嗯。”
“你这么崇拜她啊？”
余湘看着窗外，眼神渐渐飘远，脸上浮起了笑意。
“不止是崇拜，还有一点……”她双手托腮，笑得很花痴，“我说不上来，就是……对她的感情很特殊。”
时峥没好气地哼一声，“你暗恋她啊？哎，这人男的女的？”
“女的啊。写女频文的，大部分都是女的。”
“那你还……”时峥皱眉，“你还有这癖好？”
余湘这才反应过来，扬起手拍了他一下。
“想什么呢？我只是跟她有过一段……嗯，很特别的故事，所以她在我心中，不仅是崇拜的对象，更像是一个老朋友。”
时峥挑了挑眉。
呦呵，还“有过一段特别的故事”？
听起来像是一个私生饭的意~淫。
不等时峥发问，余湘已经沉浸在回忆中，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中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我来江城找我爸妈，在这里住了两个月。那时候，我白天要照顾弟弟，辅导他写作业，带他上各种兴趣班，晚上等爸妈下班后，我才有自己的时间。”
“当时住的地方离图书城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所以，我每天晚上就到图书城看书。”
“那里很大，有五层，其中三楼是我最喜欢的，各种小说都有，古言、现言、耽美、仙侠……对了，那里冷气开端很足，还有直饮水，靠墙还有一排凳子可以坐。我每次去，就找一本书往那儿一坐，一直看到图书城关门。”
时峥剥了个桔子，一整个塞她嘴里，催促道：“讲重点。”
“别急嘛。”余湘嚼了两下，甜中带酸的滋味从舌尖蔓延开来，一直沁入心脾。
“你也知道，我是个……”余湘嘿嘿笑了，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个白嫖党。那些日子，我在图书城看完了好多书，那感觉就像在天堂……”
时峥接话：“你肯定一本没买。然后呢？”
“有次，到了图书城关门的时间，广播里开始放音乐了，一直在催我们走。我正看到精彩的地方，舍不得放下书，想着能多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这时，旁边突然有个声音问我，这书好看吗？”
“我一抬头，才发现周围人都走光了。说话的是个小姐姐，戴着眼镜，栗色短发，大概二十多岁。”
“我说，好看啊。她又问，那你怎么不买了回家看？我看她不像坏人，就实话实话了。我说我没钱，又不能上网，只能来这里看看书。但是我会很小心，不会弄脏的。”
“然后她就笑了笑，没说什么，走了。”
时峥皱着眉头，琢磨半天，才问：“这就是你跟这个作者的故事？你怎么能确定是她？”
余湘又剥了个桔子，掰一半递给时峥，神秘兮兮地说：“故事还没说完呢。”
后来，余湘走出图书城，没走多久，有个声音在背后喊住了她。
回头一看，是那个小姐姐。她脸上带着笑意，温温柔柔的，递过来一本书，说：“送你了。”
余湘傻愣愣地接过来。
这是她刚刚没读完的书，但是是全新的一本，封面干干净净，边边角角也没有起卷，看上去像是刚拆开包装膜。
她打开书，洁白的扉页上有一行字：
谢谢你喜欢我的书。
落款是锅包又。
余湘一时懵住，什么东西在脑海中飞快地闪过。突然间，她隐隐猜到了什么，一阵狂喜从心底不可抑制喷涌而出。
等她再度抬眼，那个姐姐已经消失在街头。
夜色浓郁，霓虹熄灭，世界重归寂静。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像一个不可思议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