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眼角痣
余湘起身走到电脑桌前，弯腰开机。
屏幕亮了，弹出空白框，需要输入密码。
余湘想了想，在键盘上敲下一串数字，“试试他的生日。”
电脑提示密码不对。
“咦？”余湘皱起眉，想了想，“莫非是我的生日？不会吧？”
还是不对。看来她高估了自己在程竞泽心目中的地位。
“要不试试他偶像的生日？对了，梅西的生日是多少来着？”她扭头望着时峥，“你用手机查查。”
时峥拦住她：“算了，别试了。”
“你怕我哥生气啊？这样，我们把门反锁，他就进不来了。”
“没必要。”时峥看着她，表情罕见地严肃，“电脑就跟日记一样，藏了许多秘密。不经允许就碰别人电脑，算是侵犯隐私。”
余湘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这倒是。”她关了机，把键盘和鼠标摆回原位，“说到这个，我想起来，我哥还做直播呢。万一不小心打开了摄像头，那就尴尬了。”
时峥有些意外。
以前直播业刚兴起的时候，他因为好奇，进去看了几眼，里面都是些唱歌跳舞的女人，腰扭得跟海草一样，穿得要多清凉有多清凉。
难道程竞泽这个糙汉直男也堕落了？
“直播？做什么内容的？”
余湘坐回到沙发上，咔嚓咔嚓地啃着薯片，边吃边说：“打游戏啊。你说他既不能唱又不能跳，长得也不帅，要不是会打游戏，谁会看他？”
时峥挠挠下巴，“你哥长得还行啊。”
黑是黑了点，可是黑点更有男人味。这一点，时峥还挺羡慕。
余湘撇撇嘴，忽然想到什么，又笑起来。
“我见过他做直播。加了特效，脑袋变成了个西瓜，嘴巴张开，还会喷西瓜子。你说他要是对自己的长相有自信，怎么会拿西瓜挡脸？”
时峥想象一下这个画面，也忍不住笑了。他不忘替程竞泽找补几句：“可能他想保持低调。”
余湘啧啧道：“就这样，还吸引了一波女友粉呢。要是他一露脸，那些女友粉肯定连夜扛火车跑了。
时峥笑笑没接话，视线在房间里绕了一圈，犹豫着该在哪里落座。
床上吧，有点怪怪的。
书桌前，离那台电脑那么近，他怕自己把持不住。
沙发还不错，双人的。
时峥坐到余湘旁边，才发觉这个位置……
有点暧昧。
倒是不挤，余湘个子小，占不了多大空间。关键这沙发是充气的，人坐上去重心不稳，身体总不自觉地向中间倾斜。
时峥努力坐直，以对抗地心引力，只坚持了一会儿，就感觉腰酸腿麻。
偷偷瞟一眼身旁，余湘半个身子斜倚在沙发上，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往嘴里塞薯片，神色懒懒散散的，并未察觉到他的尴尬。
时峥稍稍挪了下屁股，想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坐姿，身体又不受控制地向余湘靠近了一点。
余湘终于掀起眼皮，淡淡看他一眼，问：“看电影吗？”
时峥：“行。”
小房间，两个人，挤在一张沙发上，一安静下来就有些尴尬。电影是个缓解气氛的好办法。
余湘从小茶几上拿起一枚遥控器，摁了两下，对面墙上缓缓降下一张幕布。
“我哥装了投影仪，我暑假闲着无聊的时候，就喜欢宅在这里看电影。”
她打开常去的视频网站，一页页翻找影片，不时征询时峥的意见：“想看什么类型的？这部你看过吗？听说这部评分很高……”
“我无所谓。”时峥已经在打哈欠了。
余湘犯了选择困难症，翻了一页又一页，始终找不到合心意的影片。她又去找观影记录，里面有部经典老片《飞越疯人院》，应该是程竞泽最近看过。
她拿胳膊肘推推时峥，“哎，语文读本里好像提到了这部电影。”
时峥一脸茫然。语文课本上的内容他都记不住，更不用说读本了。
“……算了，对牛弹琴。”余湘叹了口气，摁下确定键。
电影徐徐展开，夕阳下山，一辆车在空旷的山间行驶，画面冷清又寂寥。
时峥哈欠连连。
余湘强迫自己进入剧情，可是视线老是不自觉往旁边飘去。
电影里，男主装疯卖傻，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他试图活跃气氛，保持正常人的生活。他教傻大个病友投篮，向护士长申请看球赛，大半夜不睡觉，将病友们聚在一起……
又过了会儿，身边响起轻微的呼吸声，均匀而绵长。
余湘慢慢转过头。
时峥果然睡着了。他仰面半躺着，下巴微微扬起，脖颈的弧度很好看，中间嵌着一枚清秀的喉结。
余湘小心地向前倾身，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不短，但她好像一直没有机会，近距离仔细观察他。
原来他的睫毛那么长。
闭着眼睛，睫毛根根分明，浓密又修长，带着轻微的卷翘。
仔细看，他的左眼尾下方，还有一枚小痣，浅浅的，像一个意犹未尽的逗号。
余湘不自觉屏住呼吸，慢慢凑近。
他的鼻子也好看，又直又挺，从眉峰处慢慢起来，像山峰，有棱有角。
余湘轻抿嘴唇，笑了下。
原来他长这样。
以后做梦有新素材了。
电影里，男主鼓动大家逃出疯人院。为了做示范，他试图搬起沉重的盥洗台，可他用尽全力，最后还是失败了。
他悻悻离开，临走时留下一句：至少，我试过了。
余湘的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的心怦怦直跳。
她慢慢转过头。时峥还是闭着眼，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微微起伏。
她安慰自己，男色当前，她有点想法，也是人之常情。
而且，他睡得这么死，一时半会儿应该醒不了吧。
做吧，做吧，justdoit。
余湘凑近、再凑近，然后抬起手，用食指，轻轻碰了碰时峥眼角的痣。
他没动。
余湘胆子大了点，手指慢慢往下，在他的鼻尖蹭了蹭。
嗯，很好，继续。
余湘的手指，落在时峥的唇上，轻轻摩挲着。
他的唇冰凉、微润，这触感……无法形容。
色壮怂人胆，余湘脑子里又冒出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余湘的心脏倏地收紧。她急忙收回手，装作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一颗心狂跳不止。
这时，时峥身体动了动，眉头无意识地蹙起。
余湘屏住呼吸，坐着不敢动，假装沉浸在电影之中。
随着剧情的发展，对话声越来越激烈，背景声越来越吵闹，时峥终于醒了。
他缓缓睁开眼，抬起手，揉了揉僵麻的脖子。
“你醒啦？”余湘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时峥看向余湘，眼底犹有血丝，眼神懵懵的，透着困意。
他摸了摸自己的唇，似乎在回味着什么。
半晌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哑：“你摸我嘴唇干嘛？”
“呃……”余湘眨眨眼，面不改色心不跳，“因为，你流口水了。”
时峥皱起眉，用大拇指蹭了蹭自己嘴角，表情有几分狐疑。
余湘一脸淡定：“已经帮你擦掉了。”
时峥：“……谢谢。”
一串清晰的金属碰撞声从门口传来，好像是有人掏出了钥匙。
“应该是我哥。”
余湘准备起身，结果重心不稳，身子猝不及防一歪，倒向时峥。
她下意识用手一撑，结果手掌在他的腿上打了个滑，最后卡在了两腿中间的位置。
指尖传来的触感很奇怪，软软的一团。
不应该啊……她寻思着，他又不胖，大腿上肉不多，摸下去不应该是坚硬结实的吗？
等余湘猛然醒悟过来时，时峥已经抓住她的手腕，飞快甩开。
他转过头，瞪着墙角，只留个余湘一个凌乱的后脑勺，和两只通红的耳朵，跟红烧小龙虾似的。
余湘低下头，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内心有个声音在咆哮：
她！干了！什么！
禽兽啊！！！
恰在此时，门开了，余湘和时峥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程竞泽出现在门口。
余湘心里一惊，急急忙忙起身，结果大脑缺氧，晕乎乎的。
她眼神迷离地看着程竞泽，尬笑：“哥，呵呵……”
程竞泽吓了一跳，“干嘛？”
“呵呵，没事。”余湘做了几次深呼吸，让大脑清醒了一点，又欲盖弥彰地伸了个懒腰。
怕程竞泽察觉到气氛不对，她赶紧转移话题：“那群老师走了吗？没查出什么吧？”
“走了。”程竞泽一瘸一拐地走进来，坐在电脑桌前，揉了揉右腿，“他们搞声东击西，一拨人在前台搞事，一拨人在后门蹲守。逮住几个学生就走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时峥突然开口：“会不会对网吧有影响？”
程竞泽叹气：“不好说。看他们打算怎么处置吧，要是闹到教育局，网吧可能会停业整顿。”
一时间无人说话。
程竞泽看了看余湘，又看了看时峥。
总觉得气氛有些古怪。
他看了眼手机，快十二点了。
“很晚了，你先回去吧。还有你，”他看向时峥，“今晚别通宵了，这几天也别过来。我担心他们会杀个回马枪。”
余湘瘪瘪嘴，没说话，转身提起自己的书包。
时峥慢悠悠起身，跟在她后面。
俩人正要出门，余湘又想到什么，回过头问程竞泽：“哥，你墙上那些梅西的海报呢？”
程竞泽淡淡地说：“扔了。”
“还有个梅西的拼图呢？我送你的那个？”
程竞泽不耐烦地摆摆手，“塞床底了。怎么？”
余湘睁大眼，过了会儿，似乎猜到了什么。
“他也塌房了？”
“塌你妹。”程竞泽没好气地赶她，“快滚。”
余湘不服气地嗤一声，正要走，又被程竞泽喊住了：“哎哎哎——”
“干嘛？”
“今天你生日。”程竞泽挑了挑下巴，语气故作高冷，“生日快乐。”
余湘啧啧摇头：“就嘴上说说啊？没诚意。”
“那你想要什么？”
余湘冲时峥眨眨眼，又转头看着程竞泽，笑嘻嘻地说：“把你电脑借我玩一天。”
程竞泽眉头一皱，斩钉截铁：“不行！”
余湘双手合十，央求道：“就一天，不会弄坏的。”
程竞泽油盐不进：“不行！这台电脑是我老婆，也就是你嫂子。谁都不准碰！”
余湘嬉皮笑脸道：“俗话说得好啊，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就把嫂子借我玩玩嘛。”
程竞泽腾地起身，撸起袖子作势要揍人。
“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快滚快滚！”
“小气鬼！”余湘白他一眼，拔腿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