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探魂（三）
萧暮被刚入口的咖啡呛到了支气管，一下子咳得惊天动地。
老板娘笑得花枝乱颤，直不起腰。
青年的声音冷冷淡淡，神色不变，仿佛只是说了一句“今天天气很好”这样的平常话。
被这人的骚话调戏多了，沈时和也会有想要“报复”的心理的。
萧暮眼神奇怪的上下打量了他，后来才恍然了一下：“啊，原来你是闷骚啊。”
沈时和：“……”
萧暮真的没想到沈时和是打直球那一类的，他很快也镇定了下来，毕竟他是明骚。
“被你知道了，那——给不给泡啊？”萧暮特意把声音压低了些，故意问道。
“你没有工作的吗？”沈时和不理睬他的问题，反而很认真的问他。
萧暮一下就笑了出来，这是在说他闲得慌呢。
老板娘在旁边整理好了台面，“啧啧啧”了几声，有些嫉妒：“这小子是个富n代，家里又没有人了，手上的遗产够他出去嚯嚯几辈子了，他做什么工作？”
这些钱自然是属于萧暮的，只是不是遗产，他行走人世间数年，能积累下来的财富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以前建的宅子随着时代的变迁，地价愈来愈贵，以前他随手喝水用的杯子，在现在就是古董。
他不是个能吃苦的性子，早些年间，随意使使小法术，就能够被皇帝奉为国师，金樽玉器，珍石稀玉都是可以随意扔着玩的，留到现在，自然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但现在是科学社会，有些东西萧暮也懒得解释太多，干脆就承认了是自己继承的遗产。
萧暮噙着笑意抬起手，有些坏的在鼻尖轻轻煽动了几下：“哪儿来的味道这么酸呀，是谁在吃柠檬？”
沈时和木着脸毫不留情的举起了握着柠檬的手：“刚刚客人点的饮品中需要柠檬汁，你是真的闻到了柠檬的味道。”
萧暮：“……”
他险些没被气笑，这小破孩！
再次低下头处理面前的饮品时，没人注意到沈时和的嘴角不明显的往上翘了翘。
其实萧暮要是想去工作也很容易，毕竟他是神。
单单在主魂界和地府就不知道待了多少年，后来为了收服魂魄来到人世间，经历过或繁荣昌盛，或动荡不安的古代朝度，走过炮灰纷飞的民国，停留在河清海晏的现代。
他的容貌不会发生变化，所以每隔二十年他就会消除见过他的人的记忆。
他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的人，学到的东西也同样很多。
只是他懒，他有钱为什么还要努力？
萧暮拿起挂在一旁的外套，挥了挥手：“走啦，跟你讲一次话，我要折寿半年！”
沈时和挤柠檬汁的手顿了顿，抬眼看着萧暮离开咖啡店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不见后才缓缓的低下头继续自己的动作。
今天他上的是晚班，差不多快十点咖啡店打烊的时候，沈时和才回家。
他的性子独，再加上要做一些事不方便被外人所知道，所以干脆就在学校外面租了一个小屋子。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书桌前的电脑荧幕上光线打在沈时和的脸上，愈发显得白皙的皮肤没有丝毫血色。
电脑上播放的是长荣街附近的视频，那么偏僻阴暗的地方，自然是没有监控的，是沈时和自己在隐蔽之处装上了监控，为了方便观察夏荣的动向。
说起来，夏荣还是他的表哥，是他小姨和姨父的儿子，可是这一家人简直让他恶心透了。
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因为意外而去世，他和姐姐沈河清年龄小，只能由唯一的亲戚小姨和姨父来照顾。
可这一家人，并不是什么良善的玩意儿，吞没了他们父母的财产，从小就苛待他和姐姐。
甚至……甚至最后要了他姐姐一条命。
想到这里，沈时和的眼睛已红了一圈，不报复这一家人，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夏荣的赌博是沈时和诱导出来的，夏荣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是个欺男霸女的性子，喜欢找寻刺激，沈时和只需要淡淡的提上一嘴，刺激一两句，夏荣就自动上勾了。
而且夏荣赌博的地方是那种三教九流都有的场合，在新人刚去的时候，那里请的托会让顾客小赢一点，顾客吃了点甜头，自然就想获取更大的利益，愈发上瘾。
接着就开始输，输个三四次就让他赢一次，让他觉得还是有希望翻盘，轮回下来，不知不觉中，已经欠下了一大笔债。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办法了，欠的钱太多，只能寄希望于赌博翻盘来一次大的获利，以此还清钱财。
可这才是真正深渊的开始。
夏荣哪里有那么多钱还清那笔债呢？
虽然当初姨父夏博石和小姨刘欣得到了他父母的财产，可是他们毕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家庭，只是小有资产，而且这些年，夏博石和刘欣仗着天降一笔横财，花钱也是大手大脚的，毫无克制，手上的存款并没有那么多。
视频中的夏荣已经被一群壮汉拖了出来，在这样阴暗无人在意的角落，发生什么都不稀奇，不是吗？
沈时和嫌辣眼睛，选择了将视频保存下来，毕竟这个视频还有大用处。
夏博石曾经那么欺负他姐姐，如果有一天他最心爱的儿子也遭遇了这样的事呢？
似乎是心情好，沈时和扯了扯往日里平直的嘴角。
若是萧暮在场，一定可以看到整间房子里张牙舞爪缭绕的黑雾，金光奋力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被愈发猖狂的黑雾所缠得严丝合缝。
但其实萧暮不在场，他也感受到了，在睡梦中，他几乎是被指尖的金光所烫醒的，这一次，指尖的金光闪烁了很久才渐渐熄灭。
他收起了往日里嬉笑怒骂不正经的模样，神色变的严肃。
萧暮并不完全是为信仰之力而感到可惜，若是灵魂变成全黑，修了九世的善功在最后一世被恶意所全部侵袭，这样的灵魂所承载的恶意是极度可怕的。
就像是仙侠小说中的绝世修仙奇才堕魔一般，在正道中，他是多么值得敬佩的天纵奇才，一旦入魔，就是多么可怕的大魔头。
萧暮大拇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自己食指的指关节，若是……若是沈时和的恶意值溢出，那这样的灵魂要么是被抹杀，要么是在十八层地狱焚烧百年炼狱之火，洗清恶意。
想到这里，萧暮竟有些抗拒这样的结果。
黑暗中，萧暮靠在床头，传来了一声浅淡的叹气声，这小孩儿……
第二天，沈时和是被一阵铃声吵醒的，他在床头摸了摸自己的手机。
在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后，沈时和第一时间就清醒了过来。
“喂，嘉楠哥。”
——赵嘉楠，他姐姐在世时候的男朋友。
听筒那边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小和，今天有时间出来聊聊吗？”
沈时和沉默了一下：“有时间的。”
挂了电话后，沈时和坐在床上静默了一会儿，才掀开被子走到卫生间里，用冷水扑了扑自己的脸。
对待赵嘉楠这个人，沈时和的感官其实很复杂，他是姐姐沈河清在世时唯一喜欢过的人，他也曾经给姐姐的生命带来过光，但他不清楚赵嘉楠知不知道她姐姐以前的经历。
说到底，他自己也是姐姐去世之后才通过她的日记发现的端倪。
他到底是对自己的姐姐有多忽略，才会在她活着的时候一点端倪都没有发现，沈时和有些自厌自弃的想着。
收拾好后，沈时和出了门，他和赵嘉楠约的地方就是自己工作的那个咖啡厅。
他到的时候赵嘉楠已经坐在里面了，看到沈时和走过来，赵嘉楠有些局促的站起了身朝他挥了挥手：“小和，这里。”
赵嘉楠皮肤很白，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本该是一副风度翩翩文质彬彬的模样，可是却因为过于消瘦而显得有几分嶙峋。
看到因为姐姐的离去而变成这副模样的他，沈时和只觉得心下一阵难受。
赵嘉楠的性子向来温和，和沈河清在一起的时候，就对沈时和就很好，尽管是沈河清已经去世了，也会时不时的问候一下沈时和的情况。
像往常一般，赵嘉楠笑着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就那样吧。”
沈时和的回答冷淡，好在赵嘉楠也不介意，以前沈河清在世的时候，这孩子就不太好接近，河清去世后，沈时和更是浑身挂满了刺，谁上来就扎谁。
但他知道，这孩子内里比谁都柔软。
赵嘉楠刚准备再开口问几句沈时和的近况，就被沈时和直接打断了：“嘉楠哥，有什么事你直说吧。”
往日里就算赵嘉楠关心他，大多时候也只是在电话里，毕竟他自己也挺忙，这次特地要约出来见面，那应该就是有重要的事情。
赵嘉楠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起来，眼神也变得更加认真：“沈时和，你可能不知道，我一直关注着你小姨家的事，你知道我查到了什么吗？”
沈时和神色如常，回了句：“什么？”心下却在琢磨着赵嘉楠的意思。
她姐姐是一年前跳楼自杀死亡的，当时姐姐都快要和嘉楠哥结婚了，而沈时和也刚成年，他们姐弟两都即将要彻底摆脱小姨一家了，明明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在走。
沈时和不知道姐姐为什么突然要自杀，可是监控里清清楚楚的说明了真相，没有任何阴谋，再加上姐姐一直在吃抗抑郁的药，确实是自杀。
后来在整理姐姐遗物时，沈时和发现了她的日记，这才发现了姐姐长期被姨父夏博石所欺侮的过去数年。
沈时和说不清当时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如坠冰窖。
他又惊又怒，他想让这群人绳之以法，可除了受害者本人的这个日记，没有任何证据，夏博石为人谨慎，沈时和没办法从他那里套到任何话。
既然这样，沈时和想，那他就要以自己的方式来报复夏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