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越狱
让他缝,缝到尽兴为止。
陆满只记得自己在沉眠过程中, 被怪物的躯壳带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然后给一群陌生人捡走,最后带到了这个「监狱」……他现在到底在哪里?这里离青苗村有多远?他要怎么回去?这些问题, 陆满皆一概不知。
最开始,他还不能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感知周围环境的能力也被盖在口上的罩子给封印了。陆满只能闭着眼睛, 静静倾听, 以期从周围环境的声音中获取更多信息。
这里一切都很有规律, 经过两天的观察,陆满发现这里每天都会吹两次哨。
第一次吹哨应该是叫他们起床。
陆满能听见他们从床上窸窸窣窣爬起来,有人在外面走廊间走动, 将钥匙插\""""进锁孔中,铁门吱呀几声纷纷打开, 房里的人便拖着步子走出去。这个地方隔音效果不错,他们走远之后, 陆满就听不清楚他们去干什么了。
大概到了晚上,又会响一次哨。外出的人便纷纷归来四散到房间里休息。有人鼾声如雷, 有人顾自抽泣, 还有人烦躁锤墙。
这里的人们都挤着住在板正逼仄的小房间里, 晨哨则出,夜哨则息。之前陈副官说的「监狱」,原来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陆满睁开眼睛。他估算了一下,这次恢复的时间比上次要快, 才过两天,他便苏醒过来了。
抬头, 顶上悬着不知名的液瓶, 纤细的管道连接在自己的手臂上, 某种透明液体顺着针头,流入他的身体里。
这两天偶尔会有人来这里给他换水。陆满猜测那是给他的身体维持水分和营养的某种东西。
陆满正准备抬手拔掉针头,忽然感觉到自己手上的不适。
垂眸便发现,自己的手腕和脚腕,都被沉重的圆环给扣住了。圆环上还有长长的锁链,直接与床头铁板相连。
他尝试用蛮力挣脱开来,刚使劲,手环便蓝光一闪,他半边身体瞬间酥麻。
啧,触电了。
陆满把自己炸起来的头发压下去。
他不喜欢无缘无故被束缚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既然蛮力不行……有没有别的方法?
随着心念闪动间,他的手好像化成了一滩柔软的水,顺畅地从铁环中滑出来。
陆满有些新奇地看着自己已经自由的左手,好奇地晃动了一下,竟像果冻一样软软弹弹的。
这不是那只雾怪的形态吗?
他又通过同样的方法将剩下的手脚给脱出了枷锁,整个人四肢像是触手般肆意晃动。
浑身都软绵绵的,有点神奇的感觉。
他醒来之前外边已经吹过一次晨哨,外面的人给其他房门都落了锁,唯独遗漏掉他。
也许是忘了他?
毕竟陆满所在的房间在整个走廊尽头的角落。
房间面积并不大,几步就能走完。房里只有简简单单一张床,床上还摆着被他挣脱开来的两副铁环。除此之外,还有靠在床头的罐子、之前盖在陆满脸上的面罩。
陆满对面的房跟他的单人间不同,是上下铺四人同住的。那边的人已经全走完了。
他咳了两声,有雾顺着门飘了出去,隔壁便忽然有人跟他搭话。
“烟?”这也是个没听过的新东西。
陆满正准备跟邻居攀谈,就又响起长长一声哨音,带着急促的节奏,催促着还逗留在房间里的人赶紧出去。
外面有人拿着棍子,敲在栏杆上发出刺耳的乓乓声响。
隔壁大叔嘴里嘟囔了几声脏话,拖拽着不情不愿的步子出去了。
剩下的人也陆陆续续离开,陆满观察到不少房间都空了。
不能呆在这里面,他必须出去,才能收集到更多的信息。
陆满观察了一下面前的门。
其他人住的房间都是用一条条栏杆竖着,在外面用锁闩上,有点像村里青淼哥他们家猪圈的那种门。只不过这里的铁栏杆看起来厚重坚固,锁头样式也内置到了一个盒子里,与整个栏杆嵌到一起。
而陆满的房门,则是一整块厚重的铁板,唯独留下上边一个小窗口给他透气,同时供外面的人来窥探。
他没有钥匙,但没关系,吞噬雾怪心脏之后,狼血赋予他的能力并没有消失。
刷的一下,利爪刺出。
这是个只能从外打开的单边门,房间内部并没有门把手。
陆满观察了一下外面,尽管没人在看,他还是谨慎地喷出些雾作为遮掩,将手伸出去够外面的锁头。
他迅速地将尖锐坚硬的爪端探入锁口中,回忆、模仿着之前听见钥匙插""""进锁中扭动时,锁芯转动和条拴固定的节拍韵律。
咔挞一声,门开了。
陆满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顶上标着「1-000」。
他面色自然地快步上前,悄然混进了死气沉沉的人群中,尾随着他们鱼贯而出。
人们出了房间、来到大厅之后,那股沉闷的氛围才逐渐活跃起来。
“妈的,猿老鬼在那吹吹吹,催得老子尿急!”
走在众人中央的壮汉头顶剃光、眼睛斜吊,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陆满认出来那个跟在壮汉旁边那个瘦猴一样的男人,就是他的新邻居。他在人群中浑水摸鱼,观察着情况。
“强哥说得对,这一天天睡得比贼晚、起得还要比鸡早。”瘦猴脸色谄媚、点头哈腰地讨好道。
旁边几人也纷纷应和几声,他们拿着铁盘,在食堂排队等着打饭。
“又是馒头和粥……没劲。”壮汉不耐烦地把铁盘摔在桌子上,抱怨道。
“强哥,要不要我跟你换?我这个馒头看起来大一点。”
“瘦猴你都要瘦脱相了,馒头留着自己吃吧你。强哥,您瞧俺这碗粥,刚刚翻出来一条菜,要不俺跟你换?”
“谢谢阿姨。”
他们旁边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众人这才发现,他们身后不知何时,混进来一个脸生的少年。他面目清秀,黑发略卷翘,眼眸里还带着光,应该是刚进监狱的新人。
他双手接过饭盘,弯着眼尾,注视着对方的眼神认真而诚恳。
这还是强哥第一次看到有人会对打饭的老妈子说谢谢的,他心里暗嘲,真特么会装。
等少年接过食堂阿姨给他的铁盘后,众人下意识朝他碗里看,纷纷爆了粗。
靠,吃了半年,才发现这竟然是锅肉粥!
凭什么新人碗里满满当当全是猪肉,他们只配清汤寡水?
“难道是看他长得好看?这明晃晃的外貌歧视,我要向监狱长举报!”有人愤恨不平。
“也许……是他有礼貌?”有人面色迟疑,暗地里将这件蹭肉吃的方法记在心里。
等陆满找了张双人桌坐下来,他眼前的光忽然被挡住了。
他抬头,见来人腱子肉抖擞,左臂纹着条青龙,右臂斜着道刀疤,周围还簇拥着形色各异的一帮人。
陆满辨认出来,眼前这壮汉便是这伙人中最受尊崇的「强哥」。来得正好。
小弟们见他这仗势,知道强哥是要作为狱霸给新人个下马威,纷纷让道。
只见他手里捏着把铁勺,拇指一使劲,铁勺的勺柄便被毫不费劲地掰弯。周围小弟很捧场地给他们的老大鼓掌喝彩。
还没等强哥放狠话,陆满便歪头看着他,询问道:
“我对面没人,要坐下来一起吃吗?”
大家纷纷噎住。
陆满被这么多人团团围住,目光依旧纯良和善,表情也半点不带惧怕。
他观察到对方的白粥淡得像开水一样,将自己那碗满是肉的粥推了过去。
“我不饿,请你吃。”
陆满的手指交叉搭成十字,撑在下巴上,面带微笑地看着对方。
“做梦吧你,区区一碗肉粥而已,强哥怎么可能被你收买——”
陆满一口口缓慢斯文地咀嚼着馒头,坐在他对面的强哥最后一口烫粥下肚,神情舒畅地长呼出口气。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吃过这么多的肉了。
“年轻人很会来事啊,以后你强哥罩你。”
围在他们周围坐的混混们纷纷有些眼红地看着他。
陆满笑而不语。
吃顿早餐的功夫,陆满已经从他们嘴里套到了不少消息。
他现在位于6区前瞭站管辖的监狱,处在核心城区的西南角。
前瞭站后方辖区还存在着大片安全居所,这里的罪犯们曾经便是在6区安居长大的,只是几年前触犯了律法,被捉到监狱里服从刑罚与管教。
前瞭站加上安居,合起来便是「港湾」。
青苗邻里关系和睦友善,就算偶有矛盾摩擦,村长出来做一下调解工作,大家各退一步,事情便迎刃而解了,所以陆满对「律法」并没有明确的概念。
但好在,这里的热心罪犯们以身作例,为他阐释犯罪概念。
熊大强说他是伤人进来的,他的簇拥者们见大哥发言了,将他们自己犯的罪七嘴八舌道来。有偷面包的、有偷窥隔壁老王洗澡的、有偷运违禁品的、有喝醉后在街上发癫扰乱治安的……
于是陆满大致搞清楚港湾的律法是怎么回事——犯下杀人放火抢劫爆炸等具有严重危害行为的,都成了在二区关押的重刑犯。
而他们目前所在的一区,关押的都是行为危险程度较轻的轻刑犯,以及还未定罪量刑的嫌疑犯。
“为什么我的房间是单人单间?”
“哦,那个啊,是只有处于过渡期的嫌犯才住的,我们都住多人混寝。看你年纪轻轻的,犯了啥事儿进来的?”
陆满摇头。
旁边一直没找着机会说上话的邻居瘦猴,这时候插嘴道:“我知道,他肯定是偷运烟草进来的,之前还看他的牢房那边雾气腾腾的!”
陆满:“……”总不能说那是他吐的雾吧?
“你们知道怎么出去吗?我必须要回去。”了解完大致情况,陆满总算引入正题。
“回哪里?”
回家。
他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里默默回答。
“要出狱……只能好好服刑、端正态度,争取减刑咯。”
“那大概要多久?”
“看判刑多少年吧。像是你强哥我判五年,再呆两年也能走人了。不过也有人判的久,隔壁区从小伙子在牢里熬成老头子的多的是。”
“有更快的方法吗?”
“啧,你要多快?”
“就现在。”
众人纷纷沉默,接着爆发出惊天大笑。
“你搞什么,要越狱啊哈哈哈?”
“别想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我在这三年可是从来没见过人越狱……”他撩了撩裤腿,露出来一双圆环,“有了这个,监测系统全覆盖。你到哪个角落撒了泡尿,他们都能定位到。”
“你们聚在一起干什么?”忽然一道严厉的呵斥声从门口传来。
一个身穿制服的人过来了,是个头发花白、却依然精神抖擞的老狱警。
他手里拿着铁棍,敲了敲桌腿,人群立马四散开来。
“熊大强,你又破坏公物!还不赶紧弄回来?”
被叫全名的熊大强涨红了脸,他向来讨厌自己的名字,平日里谁叫他全名他就跟谁翻脸。可对上软硬不吃的猿老鬼,也不得不憋回去。
“愣着干什么?去劳动啊!”
袁狱警瞪了凝固的众人一眼,大家便如鸟兽散,跑出门去,留熊大强一个人在那里掰勺子。
陆满本来也准备跟着大家一起走的,却被袁狱警叫住。
“你,入罪编号是什么?”
这人看起来有点面生,又有些脸熟。他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看到的了。
“不知道。”陆满实话实说。
“编号还没下来?”
“嗯,我住单人单间。”
原来是嫌犯。见他这幅老老实实的模样,袁狱警也没过多刁难他,叮嘱他要认真劳动、好好改造,便放人去劳动改造室了。
刚把人放走,他才想起来忘记问他的牢房号了……算了,袁狱警向来看人准,刚刚那个嫌犯眼神温顺良善,看着就不像是刺头。
陆满站在角落,观察着别人一个个轻车熟路地走到工位上开始干活。没一会,熊大强也跟着后脚进来了,见陆满似乎是愣在原地,招呼他:“喂,小子,过来。”
“我偷偷告诉你,你去踩缝纫车。那个分数高,减刑快。”
在劳动长简单的教学之后,陆满开始研究起眼前这台神奇的机器。
村子里也有缝纫机,但只有一台,使用年龄已经很老了。平常村里各家各户要对衣服小修小补,往往就自己上手用针线来。陆满还记得以前陆婶给他缝补衣服时,有次手给扎破了,不停沁出血珠。
他脚下一个蹬踩,机头上的线轴便随着机针上下而转动,丝线陷入布料中。手轻轻一推,眼前迅速出现一条平整的直线。
真不错,有机会要搞一台回村里。
正当陆满琢磨着,外面忽然拉响了警报声,警示灯也亮起来,把整片区域都给照红了。门外脚步声纷杂,听起来像是在找什么人。
本来埋头认真改造自我的罪犯们纷纷抬起头来。
“听说是有人越狱了!”
陆满没抬头观望,自顾自地继续踩着缝纫机,只是分出些心神,来留意外面的动静。
才听他们说三年没有人越过狱,没想到他刚来就给他碰上一个。陆满倒是要观察一下到底是何方神圣。
可没想到,踩着踩着,陆满逐渐陷入了忘我的境地。
整个车间乱糟糟的,劳动长也管不住他们激情澎湃的心情。这么多年的生活都平静规律如死水一般,忽然来一下这么刺激的,谁也没心情继续自我改造,都一心忙着凑热闹了。
“我听隔壁车间的人说了……是13号牢狱那边的。”
“你瞎扯,我明明听到是7号牢狱的!”
“去去去,你们这消息都是道听途说,都不准确!我离门口近,我从狱警他们嘴里听到了——”
“他们说,是关在1号牢狱0号房间的那个罪犯跑出来了!”
“0号房间?没听说过,你瞎编的吧?”瘦猴质疑到。
“你纯纯新来的吧!不过这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0号房间曾经是专门用来收容还未定罪的高度危险分子的。”
“切,还以为啥的,能有多危险?我们这儿,个个都是危险分子。”
“不…不一样的。”那人颤抖了一下,似乎很是畏惧的样子,“那是能要所有人命的危险。”
“我刚来那会,大概五年前,0号房间里来了个罪犯。后来有个晚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1号牢狱里所有房间的人统统死了,只剩0号房间的人还活着,嘴上还沾满了血……”
“不对,那已经不算是人了……而是怪物!”
“你是说0号房间的男孩逃出去了?”陈穆皱着眉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叩击着实木桌面,“监测环呢?”
“报告陈副官,监测环……还在房间里。”
“监测环破损了系统会发出警报,你们没看到吗?”他语气有些严厉,监狱长身子一抖,将照片递了过去。
“奇怪的就是,监测环完好无损。”
陈穆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仔细端详着照片上的手环,确实半点瑕疵也没有。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监控录像调出来了吗?”
“调出来了。”
录像上,只能看见0号房间门口冒出些许雾气遮盖住了门锁,下一秒,门便被打开了,里面的少年毫发无伤地走了进来,混进了人群里。
“怎么只有走廊里的,0号房间内部的录像呢?”
“额……”监狱长有些吞吞吐吐的,在陈副官眼神的逼视下终于憋出一句,“因为整个监狱体系电力供应不足,0号房间又久久空缺,所以……”
“拆了?”
陈穆看着他,语气平淡,眸光平静。
监狱长寒毛直耸,豆大的汗珠从额角冒了出来汇成河流。
站里没人不知道,陈副官露出这个姿态,代表他的情绪已经达到了某个极点,即将爆发出来。听说上次他这样,连林长官都被他骂哭过。
忽然,外面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还没等陈穆喊进,外面的人便推门闯进来了。
“陈副官……”她的头发挽成了一个丸子,干脆利落的束在脑后,额角汗珠晶亮,显然一路小跑过来的,“找到人了!”
门内的两人纷纷抬起头来。监狱长眸含热泪,仿佛听到了天籁一般。
“先不要惊动他。庄蔓生,带我过去。”
陈穆站起身来,准备往那边赶。
庄蔓生却愣了一会,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怎么了?”
“您……还是自己过去看好了。”她面色有些微妙。
等陈穆抵达时,车间前已经围了一圈狱警,他们手里拿着枪,谨慎地找好了掩体,对准人群。
所有罪犯都被要求坐在工位上保持原样继续工作,却没一个人敢动。大家都挺直腰板,坐得战战兢兢,肌肉绷紧,连头也不敢转,额发间汗如雨下。
除了一个人之外。
少年正认真踩着缝纫车,那踏板被他蹬得仿佛要着火了,机针上下起伏时发出嘟嘟嘟机关枪般的声响。
他手上的动作行云流水,在场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忘我,仿佛全世界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他和他的缝纫机一般。
陈穆有种荒谬的感觉——这个少年不像是在做衣服,倒像是一个音乐家投入所有热情在编织一个个音符、像是一位诗人倾注所有爱在斟酌一句句诗篇。
“陈副官,该怎么办?”
他沉默一会,显然是也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血液检测结果还没出来,不要轻举妄动。”
如果真是污染者,那就糟了。情绪不稳定的话,会「爆炸」的。
还是静观其变比较好。
“让他缝,缝到尽兴为止。”
这里的布料质地很好,跟村子里的麻布不一样。
他按照图纸,给陆婶做了十几套漂亮裙子和下地种田用的工作服。这些年家里布料不多,年年她都省着布料给他们兄弟俩做新衣服穿,自己的衣服却穿了一年又一年。
他要给陆叔做了耐穿的衬衫,他总喜欢穿衬衫,又爱在外面跑来跑去,一件衬衫怎么行,多做几件,也来个十几套。
他还要给陆小安做了不少新衣服。小安以前有时候会捡陆满穿不下的衣服凑合着穿。
虽然他嘴上没说过介意,但陆满知道那是他弟弟懂事,没人会不想要新衣服的。图册上标注适合10-12岁青少年的款式,肯定适合他。
还有青淼哥、轻燕姐、陈叔、刘大伯……
等陆满回过神来,才发现旁边几百套衣服堆成山一样,他已经把村里百来号人的衣服都给缝好了。
糟糕,刚刚脑子里想着村子里的事,一不小心就兴奋过头了。
陆满感觉到周围的氛围不太寻常,抬起头来,便发现劳动长正在不远处看着他。
“他、他抬头了!”劳动长面色惊恐。
陆满东张西望,谁抬头了?
他忽然发现,周围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缝纫。陆满扭头,正好和他后排的熊大强对上视线。
强哥一下子脸色由白到青,一身腱子肉哆嗦得比谁都厉害。
他浑身都在冒汗,汗液已经打湿了他的衣襟,顺着他的臂膀滑落下手腕。
“强哥,你怎么冒这么多汗?是很热吗?”
他抖得更厉害了,整个人像是筛子一样,连椅子都被他带动得哐哐作响。
“诶?”陆满忽然发现了什么,伸手过去,摸了一下熊大强左手臂。
“肉……肉被抹掉了!”
熊大强旁边的人嘟囔了一句,便两眼一翻,瘫软在工位上不省人事。
陆满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忽然晕过去的邻座。
他刚刚只是看熊大强手臂上的龙歪了,给他稍微扶正一下。
熊大强汗越流越多,整条青龙纹身贴都从手臂上化了下来。
忽然有人在身后喊了一声:“你好。”
陆满闻声回头,看到一个鼻梁上戴着框框的男人正面色柔和地看着他。
这个人的声音面容和他之前感受到的逐渐重合上了。
“陈副官?”
陈穆脸色一僵。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