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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浔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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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鸟虫噤了声,风儿却似被激怒了一般,吹得挺拔的翠竹左摇右摆,沙沙声如环形的大喇叭,不绝于耳。

    葛荺眼角发红,眼中怒色暴涨。

    他一脚踩上攻向他下盘的剑,借力旋身擦过朝身上刺来的第二剑,千劫快速出鞘,挡下第三剑,险而又险的一个滑步,才将将避开从头顶落下的第四剑。

    刀剑相撞的“呛呛”声四起,葛荺带着盛怒的戾气,千劫不躲不避,正当其锐,擦出的火芯直灼得人眼都睁不开,落在已回潮的地面飘起一缕白烟。

    毕竟葛荺是个表少爷,也算是半个主子,那四人修为本就不如葛荺,又畏首畏尾的怕真弄出个好歹来,到头遭殃的还是他们这些外人,故在葛荺迅猛凌厉的剑锋下,很快便显出了败像。

    那少年乃是临濮陈家的少家主陈飞扬,与葛荺是表兄。

    见四人落了下乘,陈飞扬抄着难听的公鸭嗓扰乱道:“表弟还真是人中龙凤,两年不见,修为竟有如此进益,可惜那老仆妇还天天在家等着你归来,只是不知还能不能等得到了。”

    葛荺用剑气挥开一个提剑攻来的人,咬牙切齿道:“你敢。”

    “我有何不敢?”陈飞扬道:“不过一个老仆妇,杀了她我爹还真能让我给她赔命不成?”

    自是不会,顶多就是训斥他两句,再花些钱财,买副像样的棺材将人葬了,此事也就就此了了。

    等再过些时日,也便全然抛诸脑后,甚至都无人再记起那被他杀了的老仆妇,即便他往后登了家主之位,也不会有人为此事而嚼他的舌根。

    唯有在乎那老仆妇的人才会对她的死念念不忘,一辈子愤愤不平。

    方嬷嬷是将葛荺养大的乳母,是他最亲的亲人,也是他的软肋,每当陈飞扬有了怨愤,找不了葛荺的晦气,便会发泄在方嬷嬷身上。

    虽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仆妇着实不光彩,但能看到葛荺痛苦的表情,他的心情便能好上一半。

    这么多年了,此法屡试不爽。

    三言两语下,果然激得葛荺手中的剑迟疑了两分。

    趁葛荺心神不稳,陈飞扬腾空而起加入战局。

    他拔剑直击葛荺心口,招招阴毒,剑剑都奔着夺他性命而去。

    陈飞扬的人品虽不怎么样,但与葛荺暗暗较劲这么多年,心中始终憋着一股劲,在修炼之事上也分外上心,手上的把式倒没比同龄人差上多少。

    葛荺的心神一时杂乱无序,忍不住担忧方嬷嬷的安危,险些被陈飞扬的剑刺伤。

    但也被他突然而起的杀心激发了你死我活的斗志。

    两人都用出了十分的力。

    剑气四溢,如两道相撞的飓风,掀起地上细黄的竹叶纷纷扬扬,竹子也受了惊般左右摇晃的似要拔根出逃。

    最先动手的四人见这两表兄竟动起了真格,楞在一旁面面相觑。

    两人不和在陈家人尽皆知,他们也没少站在陈飞扬身后帮他逞威风,教训葛荺一顿,让他受点皮肉伤的小打小闹他们也掺和了不少。

    但如今这般的生死之争,他们都不敢随便参与。

    四人拎着剑,一瞬不瞬的盯着纠缠在一起的两道身影,只希望能在最后一刻阻止表兄之间的自相残杀。

    否则不论谁死了,他们都难逃看护不力之责。

    数招下来,葛荺找到了陈飞扬的破绽。

    只见他眼神一凛,千劫挽了个刁钻的角度,将陈飞扬手中的剑挑了出去。

    长剑上的力道未收,斜飞着插|入地面,发出震颤的嗡鸣声。

    而在这一瞬间,葛荺的剑也已抵在了陈飞扬的脖颈。

    那四人见状忙跑过来劝阻:“葛少爷,小心刀剑无眼啊。”

    葛荺置若罔闻,盯着陈飞扬,再次开口一字一句问:“方嬷嬷到底在哪?”

    陈飞扬满眼愤恨的望着葛荺,紧抿着唇。

    那四人又焦急的往这边劝:“少家主,你就赶紧说吧。”

    两人眼神又对峙了半晌,陈飞扬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

    葛荺眼中的怒火在等待中越烧越高。

    他放下抵在陈飞扬脖子上的剑,另一只手无缝衔接的掐上他的脖子,将他推出几步远,直到他后背抵在一根碗口大的竹子上才停下。

    葛荺的手指越收越紧,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别以为我真不敢杀你,这么多年,无非是念在外祖母的面子上才不跟你计较。”

    陈飞扬的脸涨得好似烧红的五花肉,额角青筋暴起,眼球突出,眼白爬上了红血丝。

    他瞪着葛荺,依旧没有开口。

    宁愿死也绝不向葛荺低头。

    那四人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有劝葛荺的,也有劝陈飞扬的,还有帮着求饶的,乱成一锅粥。

    “表哥。”一道清亮的声音刺破黑暗,急促的传来。

    一个满头大汗的女子快步流星的跑上前,身后还跟着五六个人,个个气喘吁吁。

    陈飞瑶燥热的手心抓住葛荺的手腕,抬眼对上他杀气腾腾的眼神,心神一震,满身的汗骤然褪去热意有些发凉。

    她从小便跟在两人身边左右劝解,知道两人此次定会大打出手,却没料到会到这般非死即活的地步。

    她咽了一口口水,声音颤抖的慌忙解释:“表哥,方嬷嬷在临濮,在祖母身边陪侍,手帕只是在临出发前盗来的。”

    葛荺的手指微微松了力道。

    陈飞扬的胸腔随之剧烈起伏,喘得如只破风箱,充血的脸颊在微凉的晚风中渐渐褪了红。

    陈飞瑶继续道:“你离家后不久,祖母为解相思,便将方嬷嬷接到了身边陪侍。”

    “向祖母辞行时方嬷嬷叫住了我,她托给我一对护腕,说如果碰见你,便让我代为转交,她还说,你终归是翱翔的鹰,做不了家养的雀,让你不必过分为她担忧。”

    陈飞瑶说着从腰间灵囊中拿出一对护腕举到葛荺眼前。

    黑色的护腕上绣着一对飞鹰,针脚细密平整,与手帕上的梅花绣技一致。

    葛荺这才相信陈飞瑶的话。

    他彻底放开陈飞扬,抓起护腕,对陈飞瑶道了一声谢,便转身离开。

    陈飞扬摸着被捏得发紫发痛的脖子,弯着背脊连连咳嗽。

    他急喘了两口气,指着葛荺喊道:“给我拦住他。”

    “哥!”陈飞瑶气唤。

    陈飞扬如失了神志般发狂,什么都听不进去,只顾怒喊:“都聋了吗?不知道该听谁的吗?给我拦住他。”

    先前的四人,加上后来的五六人,齐刷刷的围成圈,将葛荺围困在中间。

    陈飞扬发出最后指令:“给我杀了他。”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敢轻举妄动。

    放开陈飞扬时便想过他可能会反扑,所以葛荺连剑都没收。

    他在包围圈中站定,将护腕塞进怀中,勾唇笑了一声,似在嘲笑自己不该心软。

    陈飞扬又喊道:“有什么事自有我担着,给我杀了他!”

    陈家主只有这一个独子,毫无疑问的他便是未来家主,未来家主连下两条令,若再不执行,往后还怎么依附陈家,在陈家立足?

    有一人出手,其他人便也纷纷动了起来,亮出手中的兵刃。

    十数把利刃此起彼落,从四面八方裹向葛荺。

    陈飞瑶急得直跳脚:“哥,你为何非要与表哥过不去,即便爹再喜爱表哥,也不会让一个外姓人担任家主之位,陈家还是你的,承认你比他差真的有这么难吗?”

    这一句话就好似一把刀刺入陈飞扬的心头,刺了个白刃进红刃出。

    他目眦欲裂道:“不能,我可以比任何人差,但绝不能输给他,我绝不允许他比我强。”

    陈飞扬之所以痛恨这个表弟,主要还要归结于他那不疼他的爹。

    他爹从小对他就是非打即骂,连好脸色都没给过几次,对他这个表弟却是非赞即夸,三天两头的便要将两人拿出来比较一番,每一次比较,他都是那个最一无是处的人。

    久而久之,他对葛荺便心生了怨怼,见不得他好,更见不得他比自己强,从小便仗着陈家少爷的身份对葛荺处处挤兑。

    听说葛荺到了浔阳,好似生怕他会捷足先登似的,连夜收拾了包裹,还专挑了几个身手好的门人,马不停蹄的便赶了过来。

    但他的目的不是祁雨滢,而是葛荺。

    他知道自己有几分几两,所以对祁家乘龙快婿的位置没有任何奢望。

    但这个人是谁都可以,就不能是葛荺。

    到了浔阳城后,他就派人四处打探葛荺的住址,然后就有了今晚这一出。

    过了向长辈讨赞的年龄后,葛荺就不再执着的与陈飞扬比输赢了,他早便学会了藏锋露拙,以避开陈飞扬的挑衅,也少去那些不必要的麻烦事。

    而陈飞扬却并不知他的这点心思,一心只有超过他,每次赢了他后,他那一点隐晦的虚荣心便会得到极大的膨胀。

    两年不见,他一直战战兢兢的害怕他会反超,这才迫不及待的引他出来,逼他出手。

    葛荺方才心中担忧着方嬷嬷,一时忘了藏锋,这才刺痛了他。

    交手之后,陈飞扬看出了他们之间的差距,这绝不是他闷头练个一年半载便能追赶得上的。

    心中那根一直紧绷的弦在这一刻突然断裂,心直往下沉,陷入永远都逃不出比他逊色的魔障。

    在这一刻,陈飞扬心中滋生了一个强烈的念头。

    他要永远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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