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汹涌
宾客们乒乒乓乓开始吃饭。
不久后新人换装开始敬酒，引起一阵阵热闹喧哗。
古雯灵探身看热闹，明白新人一桌一桌移动，很快会到达这里。
古雯灵坐回原位。
万彻永远是一副岿然不动的模样，面无表情，拿牙签叉一块西瓜放进嘴里，循环不停咀嚼，仿佛是要把西瓜籽也咀嚼成为粉末。
听见热闹声音一步一步逼近。
终于是新人来了。
倪涟漪站在古雯灵身旁，林有超间插在曹然身边。
曹然贴心腾出了一点狭窄空间，向万彻介绍林有超。“上次同学会你没来，这是超哥，球也打得特好。”
万彻端着酒杯。“认识的，有超哥。”
林有超走到了万彻身旁。“阿彻，好久不见。”
曹然惊觉，原来是老相识。
古雯灵于是明白了，万彻把红包送给新郎，是因为他真的认识新郎。
万彻笑道，“好久不见。”
八岁那年，林有超搬离了青山，至此兄弟几人再也没碰过面。
一晃这么些年。
林有超单手搭在万彻肩膀上。“游阿姨没来？”
“她有事，让我替她来一趟。”万彻没敢说实话，他是主动向游敏要求来的。把游敏留在家里，让她别担心他们之间的感情。
林有超凑近一些。“我现在回青山了，有时间叫上弟弟一起吃饭。”
万彻应和，“好。”眼神不敢有多余的移动。
他始终没有看向倪涟漪。
林有超举起了酒杯。还有这么多客人要招呼，他和万彻的叙旧只能暂停。
同桌的人全部站了起来，端着红酒杯。
“大家吃好喝好。”
“新婚快乐！”
同学之间热情洋溢，夸赞倪涟漪美丽，林有超帅气，感慨新人誓词惹人落泪。
倪涟漪礼开心着一个个回应。
打转一圈轮到万彻，倪涟漪的笑容有所收敛，转为恬静的微笑。
万彻轻轻点头，“新婚快乐。”
应该是真心的吧，万彻告诫自己，她过得幸福一切就已足够。
是这样的，只能这样想。
“谢谢。”
倪涟漪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对待万彻。
视线并没有在万彻身上过多停留，倪涟漪继续与下一位宾客寒暄。
可这宾客却是一位不认识的人。
古雯灵没能来得及自我介绍，曹然风风火火向倪涟漪说明，“这是彻哥嫂子。”
倪涟漪没能反应过来，古雯灵没能听懂。
几双疑惑的眼睛看向曹然，曹然恍然大悟。
“咳！嘴瓢，吞了半截话。”曹然重新介绍，“这是彻哥女朋友，我嫂子。”
嫂子这个称呼在同学之间流传也罢，此刻传到倪涟漪耳中，古雯灵不知所措。
总感觉她惊扰了他们。
古雯灵试图向万彻寻求帮助，让万彻为她指明下一步该如何行走。万彻眼里有一丝悲凉。
应该说实话的，不然对古雯灵不公平。
可是实话怎么这么难说出口。
万彻有一瞬间的犹豫。他轻轻张嘴，吸一口气。
这是准备说话的前兆。
古雯灵在那一刻忽然做出了决定。
“你好，我叫古雯灵。”古雯灵挡在万彻身前。“新婚快乐。”
“谢谢。”倪涟漪的眼睛清澈水灵。
万彻紧握着酒杯。
古雯灵很自然地牵起倪涟漪的手，像一个老友。近距离看见美人，古雯灵的好奇大过一切。“你真的好好看。”古雯灵的话里有真心。“礼服也很适合你，显得身材特别好。”
“是吗？”被夸奖总是叫人高兴的。倪涟漪穿一条酒红色缎面修身长裙，头顶别一只酒红色大号蝴蝶结，是动画里优雅公主的造型。
古雯灵对倪涟漪的几套造型爱不释手。“美瞳也特别自然，有链接吗？”
倪涟漪眨巴两下眼睛。“这……不是美瞳，是我本身的眼睛。”
古雯灵不肯相信。“当真？”
倪涟漪的眼眸是茶色的，清澈得像溪流，大小适中，是介于天生与美瞳之间的妆容感，第一眼总能被吸引。古雯灵感慨，“你这眼睛长得真让人羡慕。”
“你眼睛也好看，笑起来弯弯的。”
倪涟漪替古雯灵抹去眼角粘附的一根睫毛，古雯灵趁机凑近了观察倪涟漪的眼眸。关于眼睛的话题好像聊不完，古雯灵与倪涟漪之间莫名变得熟络。
倒是把万彻晾在一旁了。
一个六神无主的万彻，面带僵硬的微笑，端着酒杯呆滞地站着，像块人形立牌。
饭桌上不知何时又热闹起来，相识的人在彼此交谈，三五成群聊得起劲。宴会厅里杯觥交错，有些许小孩跳到舞台上摘走了几朵蓝色郁金香。
万彻在漫天星辰里兀自颓靡。
直到在朦胧中听到几声轻声呼唤。
最后一下是最清晰的，因为有古雯灵和倪涟漪共同的声音。
“万彻！”
万彻才终于回神，看向眼前的她们。
“这一桌耽搁了太久，他们该去敬下一桌了。”古雯灵举起了酒杯。
原来所有人都举起了酒杯。
万彻微笑，“新婚快乐。”
古雯灵烘托气氛，“新婚快乐！”咋咋唬唬带动整桌的人都来干杯。
现在确实需要这种热闹，让人可以逃避。
万彻一口闷下了整杯红酒。
曹然酒杯放到一半，看见万彻的架势，以为这轮要闷完酒才算礼貌，急急忙忙补上一口。红酒也是够酸的，曹然压嗓子抑制酸劲。
敬酒的队伍逐渐离席，热闹是浪潮终会消散。
万彻准备坐下，林有超搂住了万彻的肩膀。
万彻已弯曲的腿重新站直。“有超哥，新婚快乐。”
林有超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下。离开。
万彻内心汹涌。
可汹涌是留给回忆的，与此刻无关。
婚宴结束之后，曹然约万彻去打球。“今天好不容易凑齐班队，你可一定得给个面子，我人可全都约好了的。”
万彻略带歉意，“今天么，实在不想打球。”
曹然一把搂上来，像读书时候那样顽皮。只是如今万彻身强体壮，曹然没法拿胳膊肘夹住万彻的脖子，甚至还得稍稍费劲才能拉扯万彻向前。“兄弟难过嘛，我懂得。但是越难过就越应该去打球。出出汗，忘记一切烦恼，嗯？”
“算了，我别去扫你们的兴。”万彻强制停下。“我……”
“万彻！”古雯灵匆匆赶来。只是给尤茜打个电话汇报情况的功夫，这群人走得就快要消失在可视范围里。“等等我呀！”
万彻立即挣开曹然的搂抱，倒退几步迎接古雯灵。
曹然识趣地松口。“对，还有嫂子。”曹然眼神变得意味深长。“嫂子要不也一块儿去？”
万彻抢先回答，“她就算了。”
古雯灵附和，“算了，还有事呢，就不去了。”虽然她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说的到底是去哪里。
曹然善解人意。“既然还有安排，那我也不能强求了，下回再约。”
酒店门前假山伫立。喷泉在顶部融成一只面团，再裂成小碎块的模样，顺着峰峦顺畅流下。
曹然回到同学群中。娇娇和男友已坐上出租车离去，阿磊要去停车场开车。一群同学聚起来困难，散起来倒轻易。
不足十分钟的时间，酒店门前仅剩下万彻和古雯灵两个人。
“现在呢？何去何从？”古雯灵抬腿，拍一下小腿肚。有蚊子在咬她。
万彻手插裤兜。“我去网吧，你去不去？不去我就送你回家。”
古雯灵现在回家可没劲，反正也是一个人。“那我也去。”
上次去网吧还是还是因为要抓学生。这回跟着万彻混，古雯灵反倒像个学生了。
网吧里烟味大，古雯灵用手掌扇几下。空气沉闷，光线昏暗，若没兴趣，这一类地下室总叫人不愿多逗留。古雯灵跟随万彻一道，挑选靠墙边的角落位置，并排坐下。
万彻驾轻就熟，戴上耳机玩游戏。古雯灵漫无目的点开网页浏览，实在无聊，随意挑选了一部电视剧。
下午正是犯困的时候。
电视剧催促入眠，柔软皮椅是美好被窝的替代品。古雯灵经不住诱惑，在不知不觉间缓慢入睡。屋内冷气充足，古雯灵蜷缩在皮椅中，抱紧双臂。冰冷灌入身体，古雯灵打了一个喷嚏。脑袋侧滑，随后腾空，古雯灵睡眼朦胧醒来。
一瞬间没能反应出身处何处，看见斑斓的屏幕色彩感觉新奇。
一位短发妹妹附在古雯灵身边，轻声询问，“你好，需要给你一张毯子吗？”
想来是网吧的服务生，看模样猜测是个大学生在做兼职。
“不用了，谢谢。”
古雯灵重新坐直，拿纸巾擦一下鼻涕。
万彻仍像方才那般面无表情，全神贯注于游戏里的峡谷丛林之中。
古雯灵的电脑屏幕里依然播放着电视剧，放到了第五集。再看一眼时间，已是傍晚六点一刻。竟然睡了这么久。古雯灵伸伸懒腰，又打了一个呵欠。
总是越睡越困，缺少大人口中的年轻人的朝气。
也不知道还要这样待多久。
古雯灵闲来无聊，突发奇想给曹然发去微信。他们在婚宴上交换了微信。古雯灵先是寒暄，再是立即切入正题。
“曹然。”古雯灵编辑了一串文字，点击发送。
“万彻和倪涟漪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