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签售会
时峥安静地听完，皱着眉头想了会儿，问：“所以你认为，那个送你书的小姐姐，就是这个什么、什么红烧肉？”
“是锅包肉。”余湘意识到嘴瓢，赶紧纠正过来：“呸，是又。又又又！”
时峥接话：“切克闹？”
“……”余湘眨眨眼，“煎饼果子来一套？”
最后，俩人都绷不住笑了。
旁边桌的小情侣向他们投来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
时峥边笑边说：“还锅包又呢，你家大大肯定是个东北银儿。”
他这么一说，余湘也想起来，大大的书里确实出现了很多东北方言。她若有所思道：“有可能。”
时峥摸了摸下巴，摆出柯南破案时常做的pose，提出质疑：“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江城？而且，偏偏那么巧，她走进了这家图书城，还发现你在看她的书？”
余湘愣了两秒，“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会不会是你……呃，想多了？”时峥一脸同情地看着她，“我听说，很多出版社会让作者在书上签名，还会写上一两句祝福语，说是什么‘特签’，然后卖给读者。所以，那本书上的签名，可能不是那个姐姐写的。”
余湘一下子被他说懵了。
这段经历一直是她珍藏心底的宝贵回忆，就像一个身处险境的小孩，被最崇拜的超级英雄给救了——如此美好又感人的故事，怎么能毫无根据就怀疑，甚至全盘推翻呢？
余湘决定以理服人，给他分析道：“不是啊，那本书没有塑封，应该是她买下来后撕开包装，然后写下那一行字。如果她不是锅包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时峥看她如此认真，恶作剧心理上来了，故意跟她较劲：“这是你自己幻想的吧？书没有塑封，有很多原因。就凭这一个细节，你就能脑补出这么多戏？”
余湘气得脸都皱了。
“闭嘴！你这个——”她深深提气，同时努力在脑海中搜刮出一个最贴切的形容，“杠精！麻瓜！酸柠檬！”
时峥听得一脸懵。
你这骂人还挺有素质的，没点文化水平还真听不懂。
“杠精？我质疑你几句就叫抬杠了？酸柠檬？呵，你觉得我在嫉妒你？”时峥顿了下，“不过，麻瓜是为什么啊？”
余湘一字一顿、铿锵有力道：“因为你——不！相！信！童！话！”
时峥扬起眉，笑得幸灾乐祸。
“到底是童话，还是你的意~淫，下午见个面不就清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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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城一楼大厅摆了不少宣传牌，有老中医的养生课堂，有教育专家的讲座，还有什么情感作家的新书推广。
其中最大最醒目的一张，就是余湘心心念念的那位——锅包又新书签售会。
下面还有一段介绍：小绿站人气作家，多部小说被改编成电影电视剧，代表作有《空心》《十年云烟》《蔓草之滨》，今日将携新书《最后一战》与读者见面。
只可惜网文作家都比较低调，宣传画上并没有挂出锅包又本人的照片。不像旁边那位教育专家，半身照就占据了大半个版面。
不过没关系，马上就能见到真人了。余湘忍不住兴奋起来。
签售会在三楼会场。余湘一路小跑着上楼。推开会场大门时，她被里面座无虚席的场面给吓了一跳。
这么多人？
等等，这就开始了？不是说两点吗？
再一看台上，正在慷慨激昂发表演讲的，竟然是个——
“啧啧，原来是个大叔。”
旁边冷不丁传来时峥的声音，带着毫不留情的讽笑。
余湘有种幻灭的感觉。
脑海中忽然回荡起阮小蔓的话：“二次元和三次元有壁。见到真人，会毁了我所有的幻想。”
此刻听来，简直是至理名言。
她亲爱的、敬爱的、有过一段感情纠葛的锅包又大大，居然是个中年、秃顶、发福的男人。
nononono……
余湘受打击太大，扶着门框才勉强站定。她犹豫着该不该走进去，扫视全场，好像只有前排有空位。但是一想到要顶着这群叔叔阿姨的目光走过去，她不禁感到头皮发麻、如芒在背。
诶，等等……叔叔阿姨？
余湘急忙退回到门外，门口摆着一张宣传画，上面印着一个男人的半身照——地中海发型，银框眼镜，西装革履，还有双臂抱怀的站姿，眺望远方的眼神，一看就是个成功人士。
旁边一排大字：教育专家刘至诚专题演讲：塑造健康人格，追求成功人生。底下还有一句口号：用心用爱，至真至诚。
原来是虚惊一场。
余湘拍拍胸口给自己压惊，转身对时峥说：“这不是我家大大。”
“噗——”时峥顿时笑喷了，“这是你家大爷。”
余湘眉头一拧，目露凶光，抬起手作势要削他。
他这才止住笑，吐槽道：“这位大爷的讲座是上午十点开始的，到现在还没讲完。还教育专家呢，拖堂严重啊。”
余湘深有同感。
“不管了，先去看看书。”她拽着时峥的胳膊，往熟悉的畅销书区走去。
也许是因为今天的签售会，锅包又的书被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时峥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圈，问余湘：“哪本最好看？”
“大大的书都好看，不过——”余湘思索片刻，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我最喜欢这本，封神之作。”
时峥垂眸看着封面，书名是《空心》，背景是一片冰蓝色的湖，一个伶仃的人影站在湖边，看着就凄凉。
“讲什么的？”
这本书余湘看了好多遍，对故事大纲可谓是倒背如流：
“女主同时被竹马和天降追求，最后她选择了天降，也就是男主。但是结婚后过得并不幸福，后来男主出轨，女主决定打掉孩子然后离婚。流产手术出了意外，女主重生，回到结婚前。这次，她选择嫁给竹马……”
时峥啧啧两声，脸色嫌弃，“这就是你所谓的封神之作？剧情太俗套了吧！”
余湘脸瞬间黑了，眼里飞出两把寒刀，嗖嗖地戳在时峥身上。
时峥怂了，挠了挠后脑勺，小声嘀咕道：“我的意思是，这个故事有点……呃，匪夷所思，难以理解……”
余湘一想，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哎，都怪我总结得不好，你得自己看、自己感受，才能领会这本书的精髓。”
时峥：“……还得自己看？”
看着她热切的眼神，他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时峥被余湘领到阅读区，在她的注视下，艰难地读完了第一章。
一抬头，就要面对她的询问：“怎么样怎么样？大大的文笔是不是超绝？第一章是不是很精彩？”
“还行吧。”
“你看女主说的这句话，”余湘在书上点了点，“这是第一个伏笔，以后要考的。”
“……”时峥没想到看个小说还得划重点。
余湘催他：“继续啊，第二章有修罗场。”
时峥：……
这就是被疯狂安利的下场吗？待会儿不会还要交一篇读后感吧？
被人盯着看书，真是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他小时候被老妈盯着做作业都没这么紧张过。
心好累。
他好想打游戏。
好在老天垂怜，第二章读到一半时，有人救了他。
“嗨，这位小哥哥，抱歉打扰了。”
是一个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的，此刻听来如同天籁。
时峥和余湘同时抬起头。面前站着个女孩，穿一身jk制服，长得很可爱，有点日系少女风。
她看着时峥，抿唇微笑，眼里含羞带怯。
“你好，能加个微信吗？”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时峥礼貌地微笑：“抱歉，不太方便。”
女孩脸色微红，急忙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到你也喜欢这本书。都是锅包又大大的粉丝，以后可以交流一下。”
余湘在心里嗤了一声。
好烂的借口。
时峥继续保持微笑，说：“抱歉，我是gay。”
余湘：……
靠，这个借口更烂！
女孩脸色一僵，表情变得复杂。
一阵尴尬的沉默过后，她丢下一句“对不起打扰了”，就急匆匆走了。
余湘扭头望着时峥，啧啧道：“可以啊，脑子转得很快，鬼话一套一套的。”
时峥耸耸肩，一脸淡然，“熟能生巧呗。”
被搭讪的次数多了，自然会准备一套完整的拒绝方案，不卑不亢、逻辑严密，以便随机应变。
没过多久，余湘再次见识到了时峥的拒绝话术。
这次来搭讪的，居然是个男生，身上还穿着图书城的围裙，应该是这里的员工。
“你好，我刚刚听那几个朋友说，”他指了指不远处书架旁的三个女孩，余湘认出，中间那个就是刚刚来搭讪的jk少女。店员小哥弯下腰，声音压得很低：“你是gay？”
时峥猝不及防地咳了两声。
余湘拼命憋笑。
小哥笑得很暧昧，从围裙的兜里掏出手机，“好巧哦，我也是耶。能加个微信吗？”
时峥猛灌了半瓶水才止住咳嗽。
他顺了顺气，问小哥：“你是0是1？”
小哥向左右张望一遍，确认没人偷听，才小声说一句：“我是1。”
时峥双手一摊，语气满是遗憾：“抱歉，我也是1。咱俩不匹配。”
小哥脸蓦地红了，羞涩地说：“其实，我也可以为爱做0。”
时峥蹙着眉，表情很为难。
他思索再三，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对不起，我还是喜欢纯纯的0。”
最后，小哥怏怏地走了，边走还边回头，留下一个幽怨的眼神。
余湘叹为观止，忍不住为时峥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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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下午一点，那位教育专家才结束他滔滔不绝的演讲，在众多家长追星般的热情簇拥下离场。工作人员匆忙打扫会场，布置展台，为下一场签售会做准备。
半个小时后，余湘和时峥成功占据了会场前排的位置。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余湘的脚下仿佛踩了个缝纫机，腿抖得连时峥的椅子都在晃。
时峥觉得无语又好笑，故意激她：“哎，要是待会儿上台的人，不是你见过的那个小姐姐，你会不会当场哭出来？”
乌鸦嘴！余湘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笃定地说：“不可能！我跟你打赌！”
“赌什么？”
“赌……”余湘一咬牙，“赌一顿肯德基！”
“行！”时峥一拍巴掌，赌约生效。
快到两点了，会场里座无虚席，还有不少人挤在过道，怀里抱着书，眼神热切，翘首以盼。
余湘回头环顾一圈，颇为得意：“看我家大大，人气多旺。”
时峥也回头望，关注的点却不一样：“怎么都是女的？”
确实，身后乌央央一大片，全是年轻女孩，有打扮时尚的女白领，有像余湘一样穿着朴素的女学生，还有几张稚气未脱的面孔，看起来像是小学生。
放眼望去，就他一个男的，万花丛中一点绿。
时峥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身子往下滑，想把自己藏进椅子里。
音乐声骤然响起。
“来了来了！”余湘激动地拽住时峥的衣领，把他往上提。
聚光灯下，一个穿着浅蓝色西服套装的女人款款登上台。
“是她吗？”
余湘眯着眼，盯着那女孩仔细辨认，最后不得不承认：“……不是。”
语气低落至极。
时峥同情地叹气：“节哀啊。”
女人举起话筒，说话了：“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到锅包又新书签售会现场。我是这场活动的主办方、图书城营销中心总监……”
余湘长吁一口气。
又是一场乌龙。她的小心脏可接受不了这接二连三的打击。
“……下面，让我们有请小绿站人气作家、畅销书作者锅包又上台！”
台下掌声如雷。
余湘一边猛拍巴掌，一边伸长脖子向台上张望。
终于，锅包又上台了，一束光追随着她的身影。她看起来很年轻，穿着一件休闲款白衬衫，衣摆扎进浅蓝色牛仔裤里，一身打扮简单又知性。
她在台上站定，微笑挥手，声音很柔和：“大家好，我是锅包又。”
余湘呼吸都停了。
为了让自己清醒点，她猛地掐一下时峥的胳膊，疼得时峥“嘶”一声。
余湘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记忆中那个小姐姐的脸轮廓又浮现在脑海，跟台上的人影渐渐重叠。她激动得狂拍大腿，声音都在颤：“是她是她就是她！”
时峥忍不住接话：“少年英雄小哪吒？”
余湘瞪他，又掐他一下，还问：“疼吗？”
时峥没好气：“你说呢？”
余湘忽地一笑，“疼就说明，我不是在做梦。”
那个夜晚的偶遇，和此时此刻的重逢，都不是在做梦。
人生的际遇谁都想不到，有时候，比小说还神奇。有时候，比梦还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