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海溺·二十三
讲道理。
卜楚打过的这么些副本里, 他竟是觉得最恐怖惊悚的情节或者台词也比不上这么一句“妈妈”。
这里没有别人了，站在男孩面前的只有他，这句“妈妈”就是喊的他。
他确定自己不是因为衣着打扮跟男孩的妈妈相像所以男孩子才这样喊他，那么这是剧情需要吗？
诚然有许多恐怖作品都是以玩家被认成妈妈然后往下推动剧情发展的, 可这……
男孩：“你是我的, 妈妈吗？”
这是个疑问句, 于是事情好像又有些不一样。
男孩看着他，那双金眸熠熠生辉，像是要把他的模样刻进自己脑海里一样。
可卜楚还没来得及否认, 男孩又笃定道：“对，你就是。”
卜楚被他这一出自问自答给整懵了。
“……为什么这么说？”
最终他这样问。
“因为你出现在了我的梦里, 这里就是我以后的家，而你是我的妈妈, 我孵化之后睁眼，在世间见到的第一个人, 必定是你。”
卜楚……说来惭愧，卜楚没听懂。
他甚至怀疑男孩讲的不是人话，不然他为什么每个词都听得懂, 连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男孩说：“我很喜欢你。”
他这样子说着, 语调却没有多大的改变，听起来也没什么感情。
“我真的很高兴, 我在这里已经待了……待了多久，我记不清了。”
他们的种族非常奇特，虽然繁衍能力没有什么缺陷，也能一次性产下大量的卵, 但是卵孵化的条件是非常苛刻。
幼儿都是在卵里面成长的, 并且潜力越高的个体孵化的时间越长。
这些个体从种族的传承中获取外界的各种知识, 要等到孵化并到外界去，则需要某种契机。
他们能够知道外界的环境和周围的物种，若是成功孵化了就会进行保证自身安全的拟态，于是这么一来，有些可能会给他们带来危险的物种就会把他们认为是自己的孩子，从而规避风险。
当然这里指的仅是孵化时间短，能力不足的个体。
男孩是不一样的。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一样的。
之前也说过，潜力越强的个体，在卵里成长的时间越长，而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在卵里呆了多长时间了，只是一直在等待，却迟迟没有等来自己的“契机”。
他在卵里面做着美梦，预知到了自己孵化时的环境，这是一个人类的“家”，在不久之后，也将会是他的家。
卜楚：“……”
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不知怎么的，他对这些动不动就对他表达超出常理的好感的nc，有了点应激反应。
所以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下个副本里这个男孩就是boss吗？
这是个什么样的剧本啊？boss上来就喊他“妈”？
不妙，非常的不妙，这也太糟糕了，他直觉这并不是普通温馨的亲子情。
可是男孩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除了一直看着他，似乎怎么也看不够，也没有要对他做什么的样子。
“真好，”他道，“妈妈到我的梦里来了。”
卜楚实在是被他这声“妈妈”给喊得头皮发麻，他试图分析现状。
从男孩的话语来看，这里是他的梦。
至于那些什么“孵化”之类的，卜楚真不知道该怎么理解。
“……你有名字吗？”
“没有。”男孩道，“等之后妈妈给我取。”
“……噢，那就等之后吧。”
卜楚站在原地，居然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什么了。
他看向男孩，忽然发觉，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他总觉得男孩比一开始时见到的时候，要高了一些。
……不，不是错觉，他就是长高了！
刚才看着还像个初中生，现在已经是高中生了，想必再过一会儿就会变成大学生，从男孩变成一个男人。
变成男人了……会发生点什么吗？
卜楚满脑子都是各种各样的想法，尽管男孩只是静静的站在他面前，没有丝毫的压迫感。
随后对方侧过身子，问他：“母亲，您要喝点什么吗？”
他此时的身形已经完全变成成年人了，连带着称呼也改变，甚至还用了毕恭毕敬的敬语。
卜楚听得着实难受。
他张了张嘴，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后他就被带到了餐桌旁坐下，男孩……不，现在应该说是男人了，男人不仅给他倒了茶，还在他面前放了一碟小蛋糕。
期间无论是倒茶的动作还是其他的行为举止都十分有礼，尤其是倒茶的时候，看起来就跟专业人士一样，堪称赏心悦目。
卜楚肯定是不会动那碟精致的小蛋糕的，他始终保持着谨慎，并没有要掩饰的意思，看着相当明显。
可是男人并没有询问，如今的情况跟刚才相比貌似也没有什么不同，区别就只是他从站着看卜楚变成了坐着。
而卜楚十分的不自在，于是注意到这一点的男人问道：“怎么了吗，母亲？”
卜楚：“……你可以不用这样的。”
这话说完，他又觉得有些微妙。
男人不这样的话还能哪样？
难不成要像是西泽一样，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他身上撕都撕不下来吗？
男人听了，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看着甚至是有些淡漠的。
“您不用觉得不安的，母亲，”他道，语气冷淡，“我不会做任何让您觉得不快的事情。”
“我的一切都将是为了取悦您而生的，从现在开始，乃至以后。”
卜楚：“……”
不是，这是什么事，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他没见过这种路数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样的反应才比较合适。
“……你刚才说，这是你的梦里？”
最终他决定先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扔一边，开始问问题。
如果男人真跟他说的一样，“有求必应”的话，那他能问的东西就多了。
“是的。”
“……我为什么会在你的梦里？”
男人：“我不知道，母亲。”
“这里长久以来都没有人出现，而当您出现，我就知道您是我的母亲。”
卜楚觉得自己现在去辩驳这个身份的真假应该是没有意义的。
“你是谁？”
男人：“我什么都可以是。”
卜楚：我这是问了个寂寞。
“您无需着急，母亲。”
男人道。
他像是什么都知道，知道卜楚想问什么，甚至知道卜楚在想什么。
“你……”
“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走到了房子的门口。
“如今母亲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不能再妨碍您。”
男人这么明事理，卜楚甚至觉得惊异了。
这种因为不明原因，或许是bug而提前进入下一个副本的事情他也才遇到过两次，而无论是黎穆还是西泽，表现得都没有男人这样……淡然？
卜楚真不知道男人是知道了多少，只听见他说：“太过急躁的话，会惹您厌烦。”
“请吧，”他道，“走出这里，回到您原本所在的地方去。”
不敢置信。
这么和平，可以说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卜楚明白这种“乱入”持续一段时间之后就会结束，可让他自己选择结束，他压根没想到。
他上前朝着门口的方向，还在观察男人的反应，发现男人非常平静，他之前说的话是真的。
卜楚推测，自己如果走出了这扇门，应该就是从男人的梦境里出去了。
他自然是想要出去的，因为他猜想自己来这里，在原先所在的副本中肯定就是处于失踪的状态。
第二个副本的时候乱入倒是以“做梦”的方式，可现在这则是个第一个副本时一样。
当时缪见到他不见，差点就发疯了。
这是台继同后来跟他说的，一副十分后怕的样子。
缪会发疯的话，其他两个肯定也冷静不到哪里去，那就是三个鬼东西在同一个副本里发疯，或许整个副本世界都要变得摇摇欲坠了。
卜楚顾忌着诸多事情，现在实在没有办法去搞下一个副本的情报，更何况他没有准备，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男人这种类型的。
他都把手放在门把手上了，男人还是没有动作，他就这么站在距离卜楚身后一步远的地方。
在卜楚开门的瞬间，男人开口：“我会等您的，母亲。”
“我会等您，到我的身边来。”
……
卜楚还没来得及对男人的话做出反应，眼前霎时间就是一黑。
然后他才意识到，他这是回来了，之所以觉得眼前一黑，是因为外头的天黑了。
他现在就在原本要进来屋子里，这屋子老旧，都像是许久没有住人了。
刚从“乱入”的片场里回来，他下意识的就将两者进行了对比，控制不住的觉得刚才比现在要好。
那屋子宽敞明亮，还有温暖的太阳光从窗外倾泻进来，隐约的饭菜香气也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总而言之就是，非常的舒适。
虽然男人浑身上下都是迷，说的话有一大半都听得不是很懂，但卜楚就算心里告知自己要有所戒备，也还是觉得面对男人要来得轻松，起码不用想着该怎么应付三个邪神想得焦头烂额。
按照“逃避可耻但是有用”这么个观念的话，他都有点不想回了，他直接就能无缝连接的开启下一个副本，现在这个副本都这么流掉算了。
……当然也就只是这么想想，不然前期的“付出”就白挨了。
卜楚观察着屋子外头，外面明明是城市的中心，却已经没有半个nc，再加上这个天气，俨然是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那些原本追着他的白线不见了踪迹，他隐藏着自身小心翼翼的往天上看，月亮也看不见了，只有黑压压的乌云，能够听见大海咆哮的声音
他感觉自己只是消失了一小会儿，却不知道其中存不存在时间流速的差异，摸不准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反正要在这种情况下找到尚不明朗的通关条件并且通关，怎么想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接着，卜楚的手机响了。
此时铃声在这样的环境里响起，还显得有些阴森。
因为他的手机明明之前就已经关机了。
他大概想到打电话给自己的会是谁，按了接通，没有说话。
那头传来了相当明显的海浪声，片刻后，西泽的声音响起来了。
“……楚楚。”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跟平时的轻快的感觉截然不同。
“你到哪里去了？”
“散步。”
卜楚语气不变的道，只当全然看不见副本里头的各种变化。
“这样呀，”西泽道，“那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看我心情。”
“……”
“楚楚，你这是在我面前，消失第二次了。”
“不会再有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