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苍州的酒楼向来都是人声鼎沸，酒楼附近经常会有茶楼，人们日常是在酒楼用完午膳后就去茶楼中品品茶歇，听听评书，说书的偶尔与宾客打趣几句，倒也能挣得哄堂大笑。
沈溪带着墨瞳与扶幽和桑简一起走进酒楼，酒楼掌柜的一见是扶幽大驾光临，一副欣喜难持的模样将其迎入一个包间。
落座后，一个用灵力幻化而成的黯淡着金光的小人在沈溪身旁晃荡，她发现后用手指轻触小人，接到了玄烨发来的讯息。
“在哪？”语气极其阴沉紧张。
仙界用仙术注入幻化成人形传达消息，人形的明暗象征着消息传达的时间。
沈溪将小人送走之后心里有些莫名发慌，玄烨那边不知道如何了，这么晚回他消息，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这。他这人一向没什么钱财的概念，进城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骗。
不过这人一到，也该跟她有一阵好折腾了。
桑简先是示意沈溪点单，“吃什么？你们先点！”
沈溪倒是很受宠若惊，要知道当年因异志录她去冥界找桑简帮忙时，他对她那是面无表情，不发一言。不过据牛头马面说这还是桑简他给她面子，要是一般小仙去，他基本直接将他们的事丢给下属。
点了一份小虾米，一份烤鱼，一叠麻薯和一份荷叶鸡后，沈溪接着就看见桑简凑近扶幽和其商量着。
扶幽此人最神奇的是，她虽说作为战神，威风凛凛，做事从不拖泥带水，但在吃饭挑食一事上却是让人极为头疼。
当年还在仙界时，沈溪就见识过她挑食的厉害，偶尔感叹一声，还好仙界那些小仙童不知道他们崇拜的战神吃饭的时候比他们还难伺候，要不然又是仙界一个经久流传的大八卦。
“青菜，不吃！白萝卜，不吃！。。。。。。”扶幽和桑简暗暗较劲儿。
桑简小声跟扶幽说了什么，扶幽生出牢骚：“烦死了，你烦死了!滚！离我远点！”
看着扶幽生闷气，桑简微挑着嘴角，而后将小二叫到跟前叮嘱了几句。
沈溪更确定了，原来之前在冥界她果然是托了扶幽的福才能得到桑简的帮忙!
酒楼上菜很快，墨瞳在一旁大快朵颐。扶幽和桑简坐在桌子对面。
“我不吃这么多这个！”扶幽用筷子点点青菜的盘。
“你不用一次性吃完，但我给你夹在碗里的必须吃完！”，桑简毫不客气地带了些威胁意味，“扶幽，我们说好了的！”
“我凭什么听你的？”
“扶幽，那我也反悔，前天的事？”桑简点到为止。
扶幽只好浑身低气压地吃完碗里的菜，边吃边用视线戳桑简。桑简屹然不动，只是在扶幽多次打岔，偷偷将菜夹给他一些时，假装若无其事地默默吃完。
沈溪见状，生出一丝恍惚。就连她这么一个旁人都感觉到扶幽和桑简即使总是暗暗较劲，两人在日常里也泛着爱意与情思。
她又想起当初在自己决定与陆承远一同去漓州时，玄烨就生了一场闷气。她无父无母，自从修得人形以来不论是在仙界，还是因为异志录到了下界，一直以来追求的都是自由自在的，能自己掌控的物质生活。
从开始到现在也都是玄烨在她身边四处晃悠，她也没有墨瞳所调侃的那样死脑筋和缺心眼，她自己也察觉到了和玄烨之间的微妙关系。
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进行两个人的生活方式，玄烨也没能和她说清楚过，所以她有时候很模糊，也很迷惘。
茶楼里啪的一声巨响，震得正趴着吃麻薯的墨瞳差点摔进跟前的盘子里。
墨瞳停下动作，拍了拍发呆的沈溪，见她回神，就用小猫爪哀怨地指了指楼下的一桌。
沈溪顺着看向它手指所在的桌子，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女孩，皆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店老板和店小二都在旁呵斥两人。
店老板一脸横肉，凶神恶煞地说：“吃不起就别吃了，乱说什么，想栽赃陷害我们酒楼是吗？”
店小二随口附和：“对，信不信我们送你们去官府！”随后作势将母女俩拉起。
小女孩毕竟年幼，经历的事少，很快被吓哭了。
那位母亲抱着女儿哄了几句，冷静道：“掌柜的，做生意要讲究良心，你这些肉能给人吃吗？”
“来人，将这两个要饭的赶走！”酒楼掌柜的很神气地唤出几个店小二，示意他们将母女俩赶出酒楼。
沈溪看那位老板此时凶狠的表情，与方才迎她们上楼进包间时截然不同，先是震惊，之后火气蹭的上来，刚要出声。墨瞳也准备往那老板身上跳。
哄，距离母女俩不远的角落里的桌子上一声巨响。
一句熟悉且严肃的男声传入沈溪的耳朵，极其正派并带有震慑的声音。角落里那人有着完美的侧颜，着褐色的华服，气场与众不同，似乎天神再生。
身边的墨瞳开始激动，直往楼下跑，“嗷呜！玄大魔王来了！”沈溪见玄烨的第一眼，心里某处虚浮着的大石头至于落地，踏实了。
“小二！过来！”玄烨干脆地挥手示意。
店小二望着眼前生人勿进的男子，莫名受到对方身上气场的压制，压低了声音：“诶诶，客官，有什么吩咐？”
“这是什么？”玄烨示意碟子上的那碗肉。
“这是猪肉啊，客官！怎么了？”小二满脸无辜，疑惑不解。
玄烨忽地抬起头眼神尖锐地审视他。小二面上镇静，声音却开始抖：“客官，您这。。。。。。咱们做的是小本买卖，您这无端找茬，不是欺负我们吗？”
“你错了，欺负你们的是它！”男人用修长白皙的手指了指那盘猪肉。
小二状似蒙蒙地不知所措：“这。。。。。。”
沈溪很快来到了楼下，在玄烨身旁探身想看一眼他桌上的猪肉，没想到他一遇见她靠近就迅速远离，活脱脱表现得她像个瘟神！
等先把事情处理完，再和他说吧！
她看见那猪肉白肉和红肉交界处不明显，还有那白肉上有那种明显的突起。
这不是猪脖子上的肉吗？黑心到这种地步？
“小溪儿，那是什么？”墨瞳紧巴巴地挨着沈溪，迷惑不解。沈溪看着它有些无奈，“你不是爱吃大鱼大肉？看不出这是什么？这吃多了会死的！”
“真的？！太坏了！”墨瞳上扬着声音。
那小二还在颤颤悠悠，玄烨看了一眼沈溪，又是对着掌柜得冷冷出声：“掌柜的过来!”
只见茶楼的掌柜的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满头大汗，又不出声了。
“我请你吃份肉，不用紧张，吃吧！”玄烨阴沉着声音，冷冷开口。
这声音听在掌柜的耳朵里就像是在说，你要表演自杀，那好，开始表演死吧！
掌柜的全身开始打抖，低着头不敢出声。
“怎么了？掌柜的好歹是开酒楼得，怎么这么不知道做生意，我都请你吃了，你不赏个脸？”，玄烨从腰间掏出几颗金子，“这是我给的酬劳，吃吧！”
掌柜的眼神定在那几个金子上，闭了闭眼，为了金子，豁出去了！他慢慢伸出手去拿那块猪肉，在手快接触到盘子时，没想到对面男子身旁的女子突然挪开盘子。
沈溪一把抓起玄烨放在桌上的几个金子，侧头瞪了瞪他，这点事儿还财大气粗。
“掌柜的，别听他的馊主意！”沈溪扭身好声好气地对掌柜的说。
掌柜的抬起袖子拭拭额上的冷汗，“欸，欸，好！”
“掌柜的，我有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她笑意盈盈，一脸无害。
楼上的扶幽从刚开始一直看着，这时蹦出一句：“两个恶魔！”
“不要听他的馊主意，听我的!他俩不就是这样！”，桑简接了一句，拿起一碗菜递给她，“吃吧！”
“恶魔！”
沈溪把金子塞给玄烨，对着酒楼掌柜的和声和气地说：“掌柜的，这吃一块猪肉就能得几个金子，在哪看来都是痴人说梦，没个正儿八经的人来见证一下，到时候不论是你还是我们都说不清楚了！”
“要不这样，我们拿着金子和猪肉去官府那里去进行交易怎么样？这样就能相安无事了！”
说完她还好心好意的数落了玄烨，“你看你，不知道为他人着想，你这么做不是给掌柜的带来麻烦吗？”
酒楼的掌柜的顿时双腿发软，猛地跪在地上，跟玄烨又是磕头，又是道歉，更是扯着刚刚一伙店小二一块道歉。
“跟她们去道歉！”玄烨指着刚才的那对母女。
酒楼掌柜的给那对母女到完歉，被周围食客报官前来的官兵带走。
官兵一走，沈溪悄声问玄烨：“刚刚在城外怎么样？没出事吧？”
“你是说那个老道，还是我？”他轻飘飘地说出一句毫无感情的话。玄烨接到沈溪迟来的通讯后，急忙赶往她所在的酒楼，结果看见楼上她和墨瞳那只蠢猫大鱼大肉的倒是吃的正香，半点都不需要人担心。
生气了？沈溪看着玄烨的面色，她就知道玄烨在生闷气，于是她继续靠近他。一人靠近，一人远离，越是靠近，越是远离。
沈溪一个豁出去，两只手整个抱紧玄烨的手臂，任他如何挣都不能挣脱。玄烨一个扭头，她立马松开他的手臂，双手把他的脸扳回来与自己对视，低吼一声：“我担心的当然是你，我担心那个老道干什么？”
她想着自己刚进城给墨瞳买完吃食之后，在街上看见一个质地极佳的玉佩与他佩戴的双鱼玉佩很登对，就买了那个玉佩准备给他作生辰礼来着。现在她越想越有些委屈，玄烨总是什么都不说，她只能猜。
沈溪一句话让玄烨有些呆愣，他见沈溪说完后登时松开他，准备说些什么。
“我暂时不想跟你说话，你先别说话，免得我有回答你的欲望！”沈溪气呼呼。
玄烨将想说的话咽下。
墨瞳在一旁看得欲言又止，这真是太无理取闹了，太任性霸道了！
桑简在楼上砍的叹为观止，“玄烨那厮，还真是个意想不到的人！”扶幽在一旁，看着那对母女若有所思，接着对着楼下那对别扭人物进行简要的总结：“稚气！”
离开酒楼时，沈溪和扶幽走在一起，玄烨在一旁和桑简聊天，时不时提及金子一词，说他如今也算是个暂时有些金子的人了，偶尔也会用眼角余光看看某人的反应。
恁地，一个人影扯着另一个人影跪在玄烨跟前，等沈溪看清楚后，才发现是刚才酒楼里遇到的那对母女。
“恩人，求你帮忙找找我的相公吧！”那名女子面露悲痛之色。
玄烨绕过她径直往前走，“我不是你的恩人。”
“虽然我不知道您是哪位大神通，但我知道您趁乱从我桌上的盘子里拿了一点肉！”女子低着头。
“就算我是你的恩人，那又如何？找丈夫这事你自己去找官府！关我什么事？”玄烨觉得有些荒诞，找他干什么？他正忙着呢，忙着破冰！
女子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神情越发绝望：“官府也找不到，他们说我有病，我丈夫可能是没来苍州。但这要我如何相信，他此前一直在苍州求学，我还带着女儿来探望过他一段时间，这怎么可能凭空失踪？”
扶幽停下脚步，“凭空消失”
桑简继续问道：“你知道最后一次有人见他是在什么地方？”
“没有，这里没人认识他!当初他认识的人，如今那些人都不记得他的存在，这怎么可能？”那个女子满脸惊恐。
“你记得当初你来的时候，你丈夫常去什么地方吗？”扶幽问。
“除了在家就是去学堂，偶尔去茶楼听听书!”
“什么茶楼？”沈溪问。
“福祥茶楼！”
扶幽和桑简又问了一些情况，沈溪安抚了女子的情绪，让女子就先带着她的女儿去客栈等待消息。女子连声道谢后离开。
沈溪问扶幽：“福祥茶楼？那些人都是在那成批失踪？”扶幽颔首以答。
墨瞳吭哧吭哧挪到两人中间，委屈巴巴发问：“啊，那刚刚只是在那个酒楼用午膳，为什么那么赶？还说什么正事？”想着被马咬在嘴里，它心有余悸。
“吃饭是正事！”扶幽冷不丁地回答。
沈溪一度觉得场面有些诡异，话题貌似转的很快且很不对劲。虽说她与墨瞳有着相同的疑惑，但她隐隐觉得现在重点跑偏了。
桑简拉回话头：“生死簿上这种现象倒是头一遭出现，如不立刻制止，人族恐有大乱!”
“那什么茶楼在哪？”玄烨悄悄靠近沈溪。
扶幽往不远处一指：“到了。”
玄烨拉着沈溪，提着墨瞳。桑简拉上扶幽。一行人往福祥茶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