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荒谬
丞相府，李沐已经卧床三日不醒。丞相夫人陪于榻前忧心忡忡，不断的唉声叹气。
因为是天花，府里所有人都退避三舍，连他的子女们都一连几日避而不见。更别说那些没良心的姨娘了。唯有丞相夫人不离不弃，本着当家主母的责任，和几十年的夫妻情分，真心盼望他早日醒来。
“夫人，府外有一对夫妇求见，说是有防治天花的方法。”
丞相夫人一听，忙打起精神道：“请他们进来！”
丞相夫人换了衣服前往会客厅会见两人。
“你们是大夫？”她上面带着探寻之色，上下打量两人。
宋铭娘小心翼翼的回：“启禀夫人，我们夫妻俩确实是行走江湖的大夫。前段时间才进的京，买了药堂。”
“这样啊。”丞相夫人揣度一番，又问，“你们真有治天花的法子？”
宋铭爹回：“有法子，只能预防，患病的治不了。”
丞相夫人眼神不由黯淡了几分，勉强点点头：“那也是可以的。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若真管用，他们相府上百口人倒能安宁了。
可宋铭爹才说完了法子，丞相夫人脸色大变，明显不悦，厉声呵斥：“荒唐！你们这等江湖郎中，竟敢骗到相府来！”
两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宋铭娘直叫冤：“夫人，我们怎么敢骗您。这个法子是唯一能防治天花的办法！”
“哪有人主动感染天花的，你们别欺我一个妇道人家，就来诓骗我！”
“夫人。人感染过天花形成的痘痂，和牛痘一样，传染到正常人身上，毒性很小，只会有轻微不适。而且传染一次，终身免疫。以后便不会得天花了，这些都是有证实的。如果您不放心，民妇可以证明。”
说着，宋铭娘当众卷起了袖口，露出胳膊上涂上了牛痘液的伤口。
丞相夫人下意识的以帕遮面，往后倾了倾身体，眼神扫向两人和那处突兀的伤口，眼神有些游移不定。
“这真有用？”
宋铭娘知道她动摇了，继续劝说：“夫人，我们总不会害自己。其实我们没想打扰您，只是听说丞相大人不幸患了天花。我们念着丞相大人平日宅心仁厚，如今以身涉险，您府里一定很急。
尤其是您。夫人您眉眼发青、眼角发紫，是劳累过度的迹象。天花最容易趁虚而入，您若不能防克天花，常伴天花患者左右，很容易被感染。
更何况您府里上百口人，一旦传染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丞相夫人被唬得心里没底。她近日确实常常头晕目眩，失眠呓梦。
丞相夫人再次瞥向了宋铭娘的伤口，心里踌躇不定。
“你们说的法子，真的不会死人？”
宋铭娘忙道：“用药之后，出现的症状和天花一样，但毒性减少了百倍，只会有几日的不适。年岁大的和孩子、孕妇最好用牛痘液，反应更小。可是牛痘数量有限，夫人您若是犹豫不决，被别人抢了先，只能取人痘痂了。”
闻言，丞相夫人有些急了：“牛痘液在哪里取？”
“城里养牛的人家，但凡得了牛痘的，都可以取来痘液用。”
丞相夫人了悟：“那确实很少。”
不行，不能被别人抢占了先机，府里还有好几个孩子呢，必须抢先取了牛痘液来。
丞相夫人一番盘算，又问：“你们可把这法子告诉别人了？”
宋铭娘回：“告诉了太医院的太医。”
丞相夫人一听，更是急了，此法若是他们相府先呈给皇上，相府便是大功臣。若是太医先告诉了皇上，岂不是相府的失责！
丞相夫人努力稳住心神，表面和和气气的道：“多谢二位告知，这可真是解了燃眉之急。法子益民，我一定一五一十上报给圣上。”
丞相夫人向一旁随时的管家一个眼色，管家立马会意，拿出两锭银子塞进宋铭爹手里：“二位请收下！”
“哎呦，这可使不得。”宋铭爹触电般缩回手，“我们什么都没做，不能受夫人的恩惠。”
“收下吧，这是我给你们的诊金。我这身体近日甚感乏累，还请两位替我开些药调理调理。”
宋铭娘忙陪笑：“好说好说，既然夫人不嫌弃，民妇就帮您看看。只是这银子，要不得。”
宋铭爹娘都是湖。今日若收了银子，他们在丞相夫人眼里就是个贪图钱财的小人。若是不要，便落得一个仁医的名声，叫丞相夫人刮目相看几分。
现下正是攒名声的时候，绝不能贪图小钱！
宋铭爹娘直到出了相府才松口气。但愿相府在圣上面前能说得上话吧！
这边宋铭爹娘一出相府，那边丞相夫人一面命管家去搜寻牛痘液，一面唤来了她儿子，让他拿了写好的折子送往宫里。那折子是以李沐的名义写的，足以体现李沐时时刻刻为民忧心。
宫里，同样病重的皇上凤擎龙看到了相府的折子，没有所谓的欣慰，反而气的险些昏厥。
“荒谬！真是荒谬！李相是想让朕死后不得安宁，被百姓唾骂吗？”
他自知自己病入膏肓，却吊着一口气不敢气绝。因为边关战事未平。城内天花四散，百姓，他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丞相非但没有帮他控制住天花，反而提出了未患病者主动感染天花的办法，岂止是荒谬！
凤擎龙正气的心口难顺，太监总管突然来报：“启禀皇上，太后娘娘和顾老夫人来了。”
未等他说不见，两人已经并肩进了内殿。
“皇儿，你身体怎么样了？”
太后娘娘端的一身雍容华贵，慈眉善目的过来问候凤擎龙身体状况。
凤擎龙只好暂且压住心里的不顺，半躺在床上微笑着回话：“多谢母后挂念，儿臣身体还是老样子！”
说话间，扫向缓慢而来的顾老夫人，假意笑道：“今日什么风，竟把老夫人吹来了？”
顾老夫人只冷冷一暼，显然没有准备说什么客套话，出声便是一句：“老身前来看望皇上，看看皇上是否久病伤身，耳不聪目不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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