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阮家凤娘
我不解的看着他,有些记忆实在是模糊不清,我前生那般不堪,他这般人物怎会答应与我共赏烟花。
许是看到我眼中的迷茫,他放柔了声音:“不记得也罢。本侯记得,如今难赏烟花,娘娘便与臣共赏这曼珠沙华吧。”
他执我手,静默而走,我不曾感到温暖,许是我们都已死了的缘故。可鼻尖仍是发酸,卫小侯爷,若我所遇良人是你,该多好。
我感觉有泪滑过,落入尘埃,而那些往事,终是呼啸而来。
我生在大齐的阮家,彼时阮谢两家齐名,卫氏更盛。我的妹妹是齐都中大家闺秀亦艳羡的齐都第一才女。
阮家有二姝,姐温婉妹有才,齐都尽知。而那些隐藏在盛名之下的腌臜事,却只有个中人知晓了。
我是阮家的嫡长女,名唤阮凤。继母周氏,育有一女,唤作阮玉。
自我母亲离世,周氏被扶正,我的庶妹扶摇直上,以嫡次女为外界所知。
周氏待我甚好,阮玉亦温柔有度,我亦以礼相待。周氏知我才盛,恳求我相助阮玉,我自也不会拒绝。我从不在意这所谓的虚名,既然阮玉喜欢,便由得她去,每有所困,我必助之。
多年已过,竟是为她博得齐都第一才女的名号,瞧着阮玉挺高兴的样子,我也不好说她贪慕虚荣,毕竟人各有志。
我向来自负,更不屑以小人之心揣测别人,纵使有时觉得周氏母女态度令人疑心,却到底不曾深究。许是因为这样,我才落得个万劫不复的结局。世间事物到底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年花灯节,齐都热闹非凡。我同阮玉以及许多官家小姐一同游舟。
湖水清澈,清风徐来,四处花灯,杨柳依依,当真是一副美景,我虽醉心于书本,此时亦由衷高兴。
纸上得来终觉浅,我向来知道,所以偶尔见识民间的一切,倒是长了不少见识。
“姐姐,你觉得景色怎么样?”阮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随后是她惯用的兰花香气传来。
我不经意间皱了皱眉,兰花虽雅,可阮玉这兰花香着实浓了点。我回头看向阮玉,出落得越发动人,可眉眼间竟并非清纯之态,我笑着回答:“甚好。妹妹的颜色亦是甚好。”
阮玉娇羞的笑,我便也轻笑,我并未说谎,阮玉生得很美,清纯中又有妩媚。
“不及姐姐。”我不知道她真心假意,可她既然说了,我听着便是。
月上枝头,有一锦船驶来,瞧着平缓,可转眼竟已在眼前。我仍是淡定姿态,只在心里暗暗揣测究竟是何人。
众人皆注目锦船,夜静无声。众女翘首以盼,我想莫不是什么英俊儿郎。
正想着,便有一人探身而出,长身玉立,一脉君子之风,我听见有人惊呼:“七皇子。”
趁着混乱之际,我看向他的脸,仪表堂堂,风姿卓绝,端的是温润如玉。七皇子齐植,果真不负玉郎之称。
其后又是一人,不输于齐植的容颜,比之齐植更显风流,媚态天成,我听见齐植唤他:“三哥。”想来便是三殿下齐明。最是风流少年,果真。
最后一人,缓缓而出,虽是月色笼罩,可其光芒可比日月,其颜可令山河动人,齐植齐明在他面前亦不过尔尔。
好美的人儿,我默想,此人定是那风流不羁的卫小侯爷卫行止了。
容貌不过一副皮囊,惑人心,不可沉迷,这是自幼娘亲便教我的道理,于是稍稍一刻,我便清醒过来。卫小侯爷举止乖张,如此丽色并非好事,所幸他并未参与朝中事,否则又怎会落得个好下场。
我正暗暗想着,却觉背后有力袭来,一时不查竟跌入河中。我不会水,拼命挣扎,虽淑女姿态尽毁,可求生意志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后来终是获救,我睁开眼,事物由模糊变为清晰,我方看清楚眼前之人的脸,便听见他开口:“姑娘可无事?”
强自压下落水时的恐慌,我故作镇静回到:“多谢七殿下救命之恩,若是殿下有难,凤娘定以命报之。”
齐植扶起我,然后说道:“植救姑娘,非是要姑娘相报。姑娘这般说,倒叫植不安。”
他刚扶起我,还未来得及松开我的肩膀,我微微一动,觉得有些不妥,自古男女授受不亲,齐植收回手,颇有些尴尬。饶是读万卷书,我也不知该如何。
此时众人皆看着,我衣衫不整狼狈非常,有不少淑女在嘲笑,我很尴尬,亦知这身被许多儿郎看着,可说是清白尽毁,当下有些慌乱,毕竟女子清白极为重要。
正不知所措间,七殿下解下披肩,慢慢披到我身上,动作慢条斯理,我听见他温柔的说:“姑娘不必介怀。”
那一刹那,说不感动自是假的,我虽出生高贵,可生父不喜,生母离世尚早,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待我这般好了。
“谢七殿下。”我由衷感谢,并且私心里觉得这人定是个好人。我垂眸,思绪万千。
有一道目光紧紧盯着我,异常强烈,我迎着那道目光看去,是那个肆意无比的人,见我回眸也并不诧异,他只是盯着我,或者说盯着齐植,眉头紧蹙,然后移开目光。
我心底震撼,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包揽万物灿若星辰,可是很明显,他不喜齐植。
我回到船上后,阮玉急忙走了过来,脸上满是焦急,似乎我这个长姐出事她感同身受,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便哭了,不住抽泣:“姐姐,玉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我有些头疼,开口道:“妹妹,我没事。”我刚想说我们进去再说,便听她道:“姐姐此番落水,被这么多人看在眼里,清白尽毁,可怎生办是好啊?”语气惊疑不定,看似无比为我忧心,我沉了脸,当先往船内走去,今日实在无任何心思同阮玉谈话。
我绝对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也有许多小心思与计谋,可阮玉到底是我妹妹,我知她心胸狭窄容不得人,可她到底是我妹妹,做得再过也不会真正要我的命,所以有些事,我心知肚明,却总也不愿将她想得太坏。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是父亲最为宠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