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薛蟠抵命
皇太子的答复，让明珠颇为满意，为君自然要懂制衡之术，方可在其间左右逢源，但若要一味护短便是短视了，看来皇上果然教导有方。
薛蟠这个小鱼饵，要钓的是索额图和皇太子，索额图有皇太子叮嘱，自然是不闻不问只作不知，三阿哥听说贾雨村如此忘恩负义后，当即也袖手不管，明珠便快刀斩乱麻，不日刑部便报上了结案文书，薛蟠杀人抵命，贾雨村罢黜流放。
四阿哥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府里抱着狮子狗给它剪毛，手一抖把狗尾巴给剪了大半，不是说明相是个老狐狸了么，送到嘴边的肉，他竟然不吃？
府里的谋士们七嘴八舌议论，有的提议干脆直接捅到皇上面前，旋即便有人反驳出声，说皇上向来多疑，万不可在此时露头，言道还是再想办法提点明相几句，只有他对付索额图才合情合理。
“明相是个老狐狸，若是咱们再多此一举，虽是提点他，可借此对付索额图和皇太子，但若是他因此防着咱们倒不好了。”听说要再加一把火后，有一个谋士摇头反驳道。
“总比皇上防着咱们强。”
“不可，若是明相知道了，皇阿玛早晚也会知道，如今大哥和太子二哥正斗得你死我活，明相父子权倾朝野，索额图快要被逼的放手一搏了，不如等他们两败俱伤后，咱们再作打算，如今便冒头，岂不是会当成活靶子？只怕要遭皇阿玛厌弃，和明相索相联手排挤。”四阿哥忧心忡忡道，虽然薛蟠这个小鱼饵，身后跟了一连串的大鱼，但要使劲把他们都揪出来，怕是自个儿的野心就要暴露了。
四阿哥刚说完，便有谋士摸着胡须附和道，“爷说的是，大阿哥在兵部多年，再加上明相父子的势力，如今才勉强有一争之力。三阿哥虽在礼部领了差使，唉，多年来却只顾诗画自娱，旧年纳兰容若升任了礼部侍郎，只怕往后礼部也是大阿哥的了。爷春上才出宫建府，领差事不到半年，还没站稳脚跟呢。”
“偏被分到兵部，若是去吏部就好了。”四阿哥听了后，也微微叹道，兵部鱼龙混杂，既有索额图的势力，又有大哥的势力，他又不擅军务，去了后好比架子上那盆君子兰，闲时只能翻看文书寻些蛛丝马迹。
“爷说的是，奴才先前便替爷筹谋过。这兵部倒不是很紧要，毕竟执掌兵部的是裕亲王，索额图和大阿哥再怎么在兵部蹦跶，不还是要听皇上和裕亲王的？工部算是末流，更没什么实权，里面安置的多是些不成器的权贵子弟。户部在皇太子手里，要和皇太子抢食吃可就难了。礼部有三阿哥倒不怕，可如今是纳兰家的了。剩下的刑部，这一二年已落在明相手中了。只有吏部，是六部之首，主管天下官员任免考核，选补升降，正是培植势力的绝佳之所，目前也没阿哥当差，若是将吏部收归囊中，那天底下就都是爷的人了，等皇太子和大阿哥两败俱伤，还有谁能比得过爷？”
四阿哥听了这番话频频点头颇为赞许，其余的人也附和不绝，但是怎么让皇上把爷分到吏部去呢，座中的人都开始想法子，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四阿哥头疼，“爷刚领了差事，总得在兵部搁上一二年，再想办法分到吏部去，如今只说眼前，难道费尽心机抓的这个薛蟠，就这么白白浪费掉了么？”
众人听后叹息摇头，现下这个饵倒是进退两难了，明相怎么就糊涂了呢？
四阿哥这里举棋不定，明珠却手快的很，贾雨村即日便被流放，薛蟠也定了秋后问斩，暂押在死囚牢里。
薛姨妈原以为拘传个半月便能回来，还想着让薛蟠在牢里吃吃苦头长点记性，往后出门莫要尽惹些是非，听薛蟠被押入死牢后，一时间倒不急着哭，“蝌儿你莫不是听错了？你哥哥去死牢作什么？不就是死了个人，难不成还要给他抵命？难道刑部的人不知道咱们是谁家？不知道咱们住在荣国府里？不知道府里还有两位娘娘么？”
“刑部贴出了告示文书，哥哥是秋后问斩没错。”薛蝌哽咽道。
“竟连告示文书都出了？”薛宝钗吓得将手里的扇子滑落在了地上，她知道薛蝌虽年轻，但办事却可靠的很，再说这么大的事，他自然是问清楚了才敢回来说的。
“竟然是真的？”薛姨妈这才后知后觉，“抵命，那也不能让蟠儿去抵命呀，跟着蟠儿的那些人呢，给他银子，给他铺子，去把我的蟠儿换回来。”
“婶娘，我也想这么打点，可刑部的人说，这案子是上头吩咐下来的，即便是金山银山，他们也不敢插手，如今咱们家是没法子了，婶娘快想法子求求宫里的两位娘娘，好歹把哥哥的性命保住。”
薛蝌长叹了一声，说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他薛家的银子再多，可抵不上贵人们的一句话。他实在是想不通，薛家出了这么大的事，贾家怎么能坐视不理呢，明明就住在他们府上。不过妹子倒是拖他们福，那梅家原本想赖婚，后来听说妹子如今养在荣国府的老太太跟前，那老太太膝下可是养出了两个娘娘，便遣人来求娶了。虽然这样势利人家，怕妹子嫁去后不好过，但家里今非昔比，再要这么一家门当户对的人家可就难了。
“蝌兄弟说的是，妈再去姨妈那里一趟，我也回园子里问问宝兄弟。”上次托宝兄弟去北静王府，不知道王爷那里可有什么法子。薛宝钗将薛姨妈一路送至王夫人屋子里，才又去了园子里。
怡红院里静悄悄的，金姨娘正在葡萄架子下纳凉，跟前跪着两个小丫头给她捶腿，见薛宝钗来了，忙笑着起身，“姑娘不是怕热么，如今虽不是大夏天，但这日头毒，姑娘怎么这时候来了？”
“宝兄弟呢？”
“这我哪里知道呢。”金姨娘听后冷笑了一声，努着嘴往屋子里喏了一声，让薛宝钗问里面的袭人去，明明她才是怡红院正经的姨娘，可如今里里外外，还是听一个丫头的，连个姑娘的名份都没挣上呢，就开始贤德的和女主人一样了。
“宝姑娘来了，我们二爷正说要给姨太太请安去呢。”袭人听见动静后，笑着从屋子里走出来。
“我和妈妈从家里来，并没见着他。”
“哦，二爷说等用罢午膳再来，姨太太家这两天多事，怕来早了又扰着你们，他这会子被三姑娘请去小花厅了，说是二姑娘从宫里赏出来几个蜜瓜请他去吃呢。”
薛宝钗听了后，强笑着道了谢，便气喘吁吁赶到了小花厅，果然见宝玉，黛玉，探春和惜春四个在说笑着吃蜜瓜。
“宝姐姐来了，快来吃蜜瓜，从没吃过这么甜的。”探春见薛宝钗来了，忙起身招呼她坐下。
“宝兄弟，你可去王府了？王爷怎么说？”薛宝钗哪有心思吃什么蜜瓜，忙坐在贾宝玉身边拉了他的手问道。
“这……”贾宝玉一时不知该怎么说，那日他去王府，北静王爷说，这种小事，让府里随意遣个人去花些银子，刑部便会将人放了，他便道珍大哥哥病着，琏二哥哥又出了门，实在是没有办事的人。北静王爷便笑道，说你也该长大了，何不趁着府里琏二爷不在，也学着走动走动。
“王爷不愿帮忙？”见贾宝玉迟疑，薛宝钗心凉了半截，又想起他们方才说说笑笑，又觉得有些寒心。
“不是，王爷说小事一桩，让府里遣个人去便罢了。三妹妹，你让林之孝的走一趟如何？”贾宝玉转头向探春道，王爷让他去一趟，可他到底没经手过这些事，不愿去，也有点不敢去。
“我上月便遣了赖大去了，可他回来说，连薛大哥哥的面都没见着。”探春咬了一口蜜瓜，就算大老爷不嘱咐，她也不会趟薛大傻子这浑水，但毕竟要和太太交待，便打发赖大去刑部门口走了一趟。
“我们蝌兄弟回来说，刑部出了告示文书，我哥哥要秋后问斩呢。”薛宝钗终是忍不住哽咽道，将小花厅的众人吓了一跳。
“宝姐姐说什么，大哥哥要秋后问斩？莫不是刑部的人，要哄你们家的银子才这么说。”贾宝玉呆了呆。
“我们如今有银子也没处使去，宝兄弟，你再往王府走一趟，看王爷能不能想想办法，若是能保住我哥哥，即便散尽家财，我和妈妈也认了。”薛宝钗拽了贾宝玉的袖子哀求道，妈妈虽去求姨妈了，可宫里的两位娘娘，以二姐姐的性子，怕是指望不上，不知大姐姐可有路子？
从未见宝姐姐落泪过，贾宝玉心软的一塌糊涂，当下连衣裳都没换，便急匆匆又赶去北静王府了。薛宝钗担忧薛姨妈，便又去了王夫人屋子里。小花厅里只剩下探春若有所思，林黛玉和惜春两个半晌无语。
“一命抵一命，果然因果报应不爽。”惜春忍不住叹道。
“这世上哪有什么报应！”探春冷笑了一声，“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越是富贵尊荣的人，手上越是不干净，若是真有报应，怎么不报应在这些人身上，难道老天爷也欺软怕硬？”
“三姐姐不懂，他们这一世作了孽，自然是报在下一世身上，这一世积了德，下辈子便好过了。”惜春解释了句，佛门六道轮回，不是什么都会现世报的。
“若照你这么说，我这辈子没做什么恶事，下辈子可能托生成个男人？”探春听了后笑问道。
“即便托生成个男人，也和这辈子的你无关了。”林黛玉取笑道。
“林姐姐说的倒也是。”惜春又疑惑了，“我这辈子不记得上辈子作了什么，下辈子也不记得这辈子作了什么，所以下辈子什么样，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们两个，倒说起禅来了，难道不觉得奇怪么？当年薛大傻子伤了人，可是大摇大摆上京来的。如今咱们府里出了两位娘娘，甚至还有个小格格，按理说比先前更显赫了，竟然连个亲戚都护不住。”探春正经议论道。
“这种亲戚，护着他作什么！”惜春听了不解。
“护不住，和不想护，可不是一回事。”林黛玉却听明白了，薛大爷以前可是天天混在东府里的，如今珍大哥哥却撇了个干净，大舅舅也嘱咐三妹妹不许插手，其中定有什么蹊跷。
探春正要接话，却见平儿亲自来了园子里，香菱她娘找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