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香菱
纳兰容若将那日良嫔的话和太子爷说了,末了感叹了句,“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只当八阿哥难逃责罚,不料良嫔娘娘竟如此至情至性,实在是令人叹服。”
“那是你和小八命好,明相和良嫔视你们如同掌上明珠,捧在掌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若是换别家的父母,早把腿都打折了。”太子爷听后冷笑,他可忘不了那些枉死的侍卫。
“殿下,往后有我在你身边呢。”纳兰容若描绘太子爷的眉眼,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往后他的心里就只有一片山水了。“除了我,还有八阿哥,听他的意思,只要能讨一房媳妇,日后也是殿下的人。八阿哥的心机才干,是连我阿玛也叹服的。”
“孤才不要他。”纳兰容若目光灼灼,太子爷虽避了下,心里却着实欢喜,不由轻嗔了一句,心里却想着,本来要紧的是抓紧眼前这个人,可眼下看来,反倒是他被眼前人牢牢抓紧在手里了。至于小八,两兄弟换来换去,前途命运早绑在一起了,只要孤随时能换到他身上去,小八就不敢轻举妄动,除了跟着孤他没得选。
听太子爷这么说,纳兰容若也不计较,宠溺一笑后,从袖子里抽出几本折子,“这是我阿玛给我的,全是索相的人,阿玛让我请示殿下,这些人可要怎么处置?”
太子爷翻开了一本,见弹劾的是工部侍郎贪污河银和赈灾款项,这工部侍郎正是他叔公一路提拔上来的,“若这奏折上写的属实,只管让你阿玛严查严办。”叔公是老糊涂了,这都办得些什么事,不管脏的臭的,孤就这么不挑么,想着又翻开了一本看,见上面写得是金陵的一件旧案子。
“薛蟠是谁?”太子爷皱眉,他并没听过这么个名儿,奏折上写的是皇商薛家,难道和内务府的奶兄有些干系?怎么一个两个都是些不省心的。
“薛蟠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牵涉到荣国府,是小格格的外祖家。”纳兰容若屈指在奏折上弹了弹,幸得殿下已有一子一女,否则他真不知道,会不会再放他去睡女人。如今旁的女人倒也罢了,不是太皇太后和皇上塞进来的,便是索额图塞进来的,放在毓庆宫里当壁花看也就罢了,即便是皇太子妃石氏……她倒是个聪明的,只兢兢业业打理宫务,在皇太子身上倒没放什么小心思。
如今棘手的便是诞下皇嗣的这两个女人,能生下小阿哥和小格格,想必是皇太子在意的人。听说生下小阿哥的那个女人,因性情癫狂被皇太子逐出了毓庆宫,生下小格格的那位却晋了位份,在毓庆宫仅次于皇太子妃,贾家那两兄弟又是索额图的心腹,看来这贾氏不容小觑。
“孤把小阿哥和小格格都记在了石氏名下,这荣国府算什么东西,敢妄称什么小格格的外祖家!”太子爷冷笑了声,“我朝律法严明,这薛蟠既打死了人,便让他一命抵一命吧。”太子爷本想等小阿哥一出世,就出手了结红玉,没想到见着香香软软的小阿哥后,实在是对他额娘下不了手,那红玉却不领情,听说她的小阿哥抱给了太子妃后,着实在毓庆宫寻死觅活闹了一场,最后太子爷忍不可忍,在宫内寻了个僻静的角落,让内务府的奶兄遣了可靠的人守着。
“殿下这么做,可是打了贾贵人的脸面。”纳兰容若听了后笑道。
“什么贾贵人……”太子爷一怔之后才明白过来,“什么真贵人假贵人的,容若今日可是来试探孤的,若是孤要保下这些人呢?容若待如何?明相又会怎么看孤?”
太子爷扬了扬手中的奏折,这才品出些味来,怕是明相虽然为了爱子,不得不暗中坐到他这条船上来,但却心不甘情不愿,所以才出手试探。若是他方才保下叔公的这些人,只怕明相……不,这父子俩怕是要另有打算了。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纳兰容若见太子爷面色不愉,忙又凑近了哄道,“我能怎么办,自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说着苦笑了声,他还真得劝着哄着,若太子爷真在此事上看不明白,他得一边劝着太子爷一边瞒着阿玛。
“还不知道是谁嫁了谁呢。”太子爷神色缓了缓,冷哼了声,难道在明相父子眼里,他就是这么拎不清的么。
“我阿玛还说,若是他手底下的人,有谁作奸犯科的,殿下和索相只管该罚的罚,该抓的抓。毕竟君心难测,皇上精擅制衡之道……”接下来的话就不那么好听了,毕竟皇上春秋正盛,皇太子也正当年华,这一对皇家父子,只怕迟早……
“孤明白。”
太子爷伸臂抱住了纳兰容若,这通天之路再怎么凶险孤也不怕,孤从今往后不再是一个人走了。
纳兰容若拍了拍太子爷的后背,太子爷既这么说,他便要放手去做了。这荣国府……罢了,纵然殿下不念着贾氏,他也要看在小格格面上,不会对贾家赶尽杀绝。当日是怕火炮和八阿哥有牵连,所以才提点贾家兄弟俩,后来更是将弹劾贾政的奏折压下了,遣人悄悄送给了荣国府的大老爷。只要是殿下的人,他便不由想着保全。不过殿下方才但凡对那贾氏有什么情意,他可就不会这么手软了。
“殿下知道,金陵这桩旧案是怎么翻出来的么?”
孤怎么知道?太子爷见容若言笑晏晏,叹了口气问道,“是怎么翻出来的?”
“薛蟠那案子,经手的唤作贾雨村,他原是荣国府荐上来的,后来因诗书不俗,投靠到了三阿哥门下。所以这案子虽暗指荣国府,但明面上弹劾的是贾雨村。我阿玛说,是前几日有个姓冯的苦主,就是被打死的那个冯渊的家仆,千里迢迢赶来京城告御状的,我阿玛听了后便觉得奇怪,这案子早结了有三四年了,这冯家的家仆早不告,晚不告,偏偏这个时节告,还能绕过荣国府……背后必有什么蹊跷。所以我阿玛使人打听,才知背后是四阿哥的人。”
“原来如此。”太子爷听后苦笑了声,他的这一帮弟弟也都快要长大了呀,“四弟和五弟春上便出宫建府,四弟是在兵部领了差使。”想必再有个三五年,这些弟弟们便各有各的势力,皇阿玛望子成龙,皇子们个个外领钱粮内干政事,如何能不起纷争,孤迟早会成为众矢之的。
“是,想必四阿哥觉察出了蹊跷,想借薛蟠这个案子,牵出荣国府和索相来。而这桩案子明面上是直指贾雨村和三阿哥,以为是他们得罪了什么人。但一旦追查起来,贾雨村有三阿哥护着,想必没什么大碍,这薛蟠是荣国府的外甥,荣国府必会为了他奔走,求到索相门下,而四阿哥必会指使人,想法设法捅到皇上那里,等这个案子闹大了,贾雨村必会供出荣国府,荣国府再咬出索相……四阿哥真是深藏不露哪!”纳兰容若不由赞道,若不是阿玛心细如发,谁能想到抢夺一个小丫头的案子,将来会扯到索相和皇太子头上。
难道四阿哥是听说贾家两兄弟进宫,知道皇上在追查火炮之事,他又在兵部查了粮草营失火的卷宗,疑心到索相头上,所以才费尽心机送上了这么个突破口么?
“孤会叮嘱叔公的。”只要此事到薛蟠为止,叔公和荣国府不插手,就掀不起什么风浪,至于贾雨村,就看三弟能不能保住他了。
听太子爷这么说,纳兰容若便不再捂着了,隔天刑部便拘传了薛蟠。
薛姨妈见那些人不由分说就将薛蟠给带走了,哭得晕过去又醒过来,还是宝钗得了消息,急匆匆从园子里出来,让薛蝌出去使银子打听了,才知道是为着香菱一事。
“当年冯家的人都拿了银子散了,怎么又突然告起来了呢?”薛宝钗听了后甚是疑惑。
“我让当年跟着大爷的张哥去认了,确实是冯家的下人,还有一个是先前办案的衙役,说他对当年之事一清二楚,说什么香菱原本姓甄,她父亲出了家,母亲还在世。那甄老爷出家前是个员外,还曾资助贾雨村进京赴考。谁知贾雨村人面兽心,见了恩人的女儿,不但不思搭救,还任由她被……”
薛蝌说着住了口,那先前的衙役极尽渲染贾雨村忘恩负义,说为了讨好巴结权贵人家,连恩人的女儿也昧着良心见死不救,任由千金小姐为奴为婢,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香菱正给薛姨妈捶背,听到这句话时突然呆住了。是,她想起来了,她叫甄英莲,是爹爹娘亲的掌上明珠,后来被人贩子打怕了,她才说不记得了,这么多年也真的不记得了,但听到甄老爷三个字,她又全想起来了,爹爹出家了么,娘亲还在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