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选秀
荣国府里，宝玉将北静王爷赠他的藿苓香珠串取出，珍而重之地捧在手里转赠黛玉，“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这东西。”黛玉直接扔还了给他。
“好妹妹，这香珠串可是有来历的。王爷说这香珠串是太子殿下年幼见喜时佩戴过的，后来果然就大好了。妹妹身子弱，戴上这个，定能庇佑一两分。”贾宝玉笑着劝道，北静王爷风姿秀丽，怎说他是臭男人呢。
“我不要，你留着罢，喏，这是送你的，劳驾你自个儿带回去，我还要给二姐姐，宝姐姐她们送东西去呢。”
“好妹妹，等等我。”见黛玉唤了几个小丫头捧着东西要走，宝玉忙将给他的锦盒放下，追着到了迎春所居的抱厦处。
林黛玉进去时，见贾家三姐妹都在，忙道了一声好巧，“怎不见宝姐姐？”
“这南边的画纸果然比我们这里的好。”惜春展开一卷，见砚台上墨痕未干，便捉笔画了只四爪朝天，扑棱绣球的斑纹小奶猫，连卷翘起来的猫须儿也未晕染开，林姐姐带来的这些，比皇家内用的还好呢。
“四妹妹若喜欢，我那里还有呢，用完了只管来找我要，既然你们都在，那我便不用挨个送了，这里还有宝姐姐的，要往姨妈那里走一趟呢。”林黛玉笑着起身，贾府的姐妹们，她回来时在老太太房里已叙谈过了，宝姐姐却一直未曾见面说话呢，少不得要去梨香院走一趟。
“林姐姐远路来归，不必急于这一时，宝姐姐家里忙，等过两日咱们再去拜会她。”探春忙放下锦盒拦道，“这是什么缘故？”林黛玉笑问道，即便是家里忙，连待客的空闲也没了不成？
“林姐姐想想，宝姐姐是为什么来京里的？”探春故意问道，“入宫待选？”林黛玉自然没忘。
“咱们府里上个月已把二姐姐和宝姐姐的名帖递上去了，内务府说这两日便有结果，宝姐姐正在家里等信儿呢。”薛家自上京后便往各家走动，现在正是最忙乱的时候，若是宝姐姐能入宫，以她的容貌性情，想必又是一个妃子。
“这里面怎么还有二姐姐的事？”林黛玉坐下后不解道，薛家是有备而来，要遂宝姐姐的青云之志，所以尽管府里传什么金啊玉啊的，她都不曾多心，可从来没听说二姐姐也要待选秀女啊？
“不过是规矩罢了。”迎春听了后笑道。
“什么规矩？”林黛玉却是不知道。
“林姐姐竟然不知，我还只当你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呢。”探春笑着打趣了一句。“你说的那是宝姐姐，我们是从乡间出来的，哪里知道这么多规矩。”林黛玉冷笑道。
“罢罢罢，这是什么规矩，我竟也不知，宫里不是有大姐姐在么，又何必送二姐姐去参选什么秀女？”贾宝玉方才看惜春画的那只小猫儿，听见她们姐妹拌嘴后忙过来岔开道。
“二哥哥要是知道，那才是稀罕事呢。选秀的规矩就是，凡是满汉官员家及笄的女儿，都可参选秀女。”探春嘲了一句，“那二姐姐也不必去，进宫后想见面可就难了。”贾宝玉未听完便劝道。
“也不是谁都能选上的，除了本人外貌性情外，要看父母家世，要看兄弟才干，咱们史家的几位姐姐，论容貌，论性情，哪个不好？不都落选后自行聘嫁了么！”探春听后冷笑，旁人都怕选不上，二哥哥竟担忧选上后见不得面。
“那不正好？只盼宝姐姐也莫要选上，咱们就可常在一处说话了。”贾宝玉听到这里道。
“这话在我们面前说便罢了，若是在姨太太和宝姐姐面前说，不是招晦气么！”探春啐了口道，薛家专为选秀上京，花出去的银子和流水似的。
“那二姐姐又何必去争？”林黛玉听到这里愈发不解，既然选秀这么难，二姐姐不选也罢了，以她的心情脾气，真到宫里日子也不好过。
“我何尝想去应选呢，探丫头方才没说，只要是三品官员以上的女儿，选秀时都得递名帖上去，不过是规矩罢了。”迎春笑着解释了一句。
“就是二姐姐这个话，不过这次是小选，进去了也是低阶的宫女嫔妾，等明后年林姐姐到年纪了，大选时也要递名帖到内务府，说不准就被哪个阿哥和王爷看上，要了去作王妃呢。”
“好你个探丫头，又来拿我取笑。”林黛玉忙起身去打她，两个人正笑闹在一处时，见平儿笑嘻嘻掀帘进来，道，“二姑娘大喜了，内务府留了牌子，不日就要进宫去呢。”
“才探丫头打趣林妹妹讨了顿打，你又来打趣我可是晚了。”见平儿装模作样要行礼，迎春忙过去扶了她起身，众人也皆以为是平儿说笑，林黛玉和探春还坐一块闹着。
“刚内务府的公公亲自来说的，二爷正陪他们喝茶呢，我可不是说笑，二奶奶同太太去和老太太禀告了，咱们家刚出了个娘娘，难道又要出个王妃不出，可见咱们是时来运转了。”平儿笑着将迎春按坐在椅子上道。
“二姐姐真选上了？”探春神色凝重道。
“真选上了，姑娘们若不信，快随我去老太太院子里罢，太太和我们二奶奶都在，正等二姑娘过去呢。”
迎春只是不信，探春却放开林黛玉，霍地站起身来，催促着众人往老太太屋里去。
“你们看，方才她还取笑我，现在倒成这个模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选上的是我们探丫头呢。”林黛玉扯着手绢走到迎春跟前，笑着指了指走在最前头的探春。
探春却已经无心玩闹了，若二姐姐真的选上，二姐姐真的能选上么，难道是因为娘娘封妃？她一路上心念电转，全不顾黛玉她们在身后嘲笑。府里近年来每况愈下，连她们几个女孩儿，也是无人问津，将来不知道说到什么人家去。史家虽然选秀从来都是走个过场，但他们家几位姑娘的亲事，却是早早定了，还都是大家公子，连自幼丧母的云丫头，听说也开始议亲了，等及笄后宫里撂下牌子，便可成婚呢。
“二嫂子，平丫头说得是真的么？”探春一进门，就拽了王熙凤的胳膊问道。
“自然是真的，这可是大喜事，怎么不真，你二姐姐呢？”王熙凤笑道，近来府里接二连三，都是大喜事，不由得人逢喜事精神爽，即便再操劳些她心里也高兴。
“二嫂子莫要哄我。”探春又看向屋里，见大太太也在，和太太一左一右，坐在老太太身边说话，皆是满脸喜色，不由半信半疑。
“哄你做什么？”王熙凤话音方落，便见迎春同黛玉她们才慢悠悠进门，不由笑了笑，三姑娘真是的，在这皇帝不急太监急，二姑娘还没事人一样呢，不知道的还以为选上秀女的是她呢，忙从袖子里取出内务府的折子出来，递给探春，“喏，你们是识字的，这是内务府送来的折子，快同你二姐姐看看，这可是真凭实据，哪里就哄你们了。”
探春忙打开折子，先看了看盖着的官印，认得是内务府送出来的，才一个字一个字细看，见满篇都是溢满之词，什么毓秀名门，勤勉柔顺……她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说的确是贾迎春没错。
“老太太，你瞧瞧，咱们三姑娘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王熙凤笑着到老太太身边服侍道。
“探丫头是替她二姐姐高兴呢。”老太太笑呵呵道，见贾宝玉一把抢了折子过去，同黛玉和迎春她们看了，惜春年纪小长得矮，跳着要看但是够不着，一个个都满脸不可置信。
不要说她们这些小孩子了，连她上了年纪见过风浪的人，也是出乎意料，没想到竟能入了皇家的眼。
“迎丫头过来。”老太太笑着唤迎春到身边坐下，见她依旧有些懵，满脸不明所以，再看探丫头喜上眉梢，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要是换成探丫头进宫该多好，“迎丫头大喜了，这次是小选，只怕三日后就要入宫了，明天让你二嫂子开库房，让探丫头陪着你，连冬天的大毛衣裳也备下。你这次能选上，可都是因着你大姐姐，进宫后凡事要听你大姐姐的。”
老太太刚说完，见大老爷和二老爷也都听了消息赶来，大老爷常年微躬的脊背也挺直了。
“琏儿同内务府打听了，说迎丫头将来会选侍东宫，这可是喜上加喜哪。”大老爷摸着胡子，笑得合不拢嘴，如今的太子，那可不就是将来的皇上么，那他可就是两朝国丈了，世上这般尊荣的可有第二个人？
“好，好，听说太子妃虽是旗人，可作姑娘的时候最是温柔知礼，迎丫头若能去伺候太子和太子妃是她的福气。”老太太连道了几个好字，末了突然想起一事来，“薛家的那个丫头呢，琏儿可一并打听了？都是至亲骨肉，咱们理该帮衬着姨太太些，她们姐妹们又要好，若是能分到一处岂不更好，往后能相互照应。”
“薛家表妹并未入选，因此孙儿也未详细打听。”贾琏也觉着有些不可思议，薛宝钗此次待选，他们贾家，还有王家舅爷，可都是出了力的，更不用说薛家花出去那流水的银子了，怎么二妹妹入选，薛家表妹竟然落选了？若是落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只怕笑话薛家是冤大头，花钱替别人铺路呢，可是他们自家人最是清楚不过，真正待选的是薛家表妹，二妹妹只是按规矩当个添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