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索相
八阿哥装模作样躺了一日,次日索相府上便遣人来请,索相可是太子爷的亲叔公,无论如何都得去走一遭,八阿哥想了想,留下李贵在宫中陪伴太子妃,他骑马带了侍卫,直奔索相府上。
索额图府里新修了花园,琼花和芍药开得最盛,八阿哥驻足瞧了一会儿,见几个美人儿在花间嬉闹,笑语声不断,好一派旖旎的春日风光。
“殿下,来来来,老臣今儿个请殿下出来不为旁的,瞧瞧这几个孩子可还入眼么?”索额图笑眯眯迎出来,花园里的女孩子们你推我搡,娇笑着过来请安,其中竟还夹杂着两个少年,妙年洁白眉清目秀,柔柔弱弱的同女孩子们一道行礼。
八阿哥哪里见过这般阵仗,不错眼地盯着那两个少年看,见他们说话时喉间微动,还真都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姚黄,魏紫,你们两个来给殿下磕头,往后要细心服侍太子爷。”索额图笑眯眯招了招手,又朝八阿哥道,“殿下好眼光,这两个孩子是北静王府送过来的,说是专人从扬州买来的,价值千金呐。”
索额图话音方落,那两个少年便走近了些,身上脂粉甜腻腻的,呛得八阿哥连退了三四步,这索额图在朝中向来威严,不想私下竟笑得这般猥琐,太子二哥可是刚刚大婚啊。
“这北静王爷倒是个妙人儿。”八阿哥强笑道,欲要推拒,又恐索额图瞧出不对来,想想太子二哥身边,跟着的宫人们不论男女,的确个顶个都是美人儿。他原先还以为,是皇阿玛有意为之,毕竟太子二哥自己长的美貌,服侍的人也不能太寒碜了,原来却是这索额图的手笔。
“那这两个孩子就先放内务府里,老臣遣个人悄悄和凌普说一声,让他送到毓庆宫厨下当差,皇上不会知道的。说起这北静王爷,殿下可知道,民间曾有四王八公的说法?”
“这倒不曾听说。”八阿哥摇了摇头,朝中只有一个裕亲王,哪有什么四王,这八公又是什么东西?
“民间戏言,殿下不知道原也平常,这四王八公么,当年顺治爷入关时,他们祖上都有从龙之功,因此都封了虚爵,后来便没落了。这些中原大族都是上百年的积淀,这吃喝玩乐上么,只有咱们想不到的,没有他们这些大家子弟玩不出来的,连吃个饭都能吃出花儿来。如今这北静王爷投到老臣门下,日后太子爷可就多了不少乐趣。老臣已命厨下备了新菜,太子爷一会尝尝可还爽口么。”
听索额图这么说,八阿哥也想起来朝中确实有北静王这么个人,皇阿玛为了笼络汉人,明面上对这些中原的世家旧族颇为抬举,近年来选秀进宫的汉妃是越来越多,实际上却把他们当优伶蓄之,不过玩乐消遣时,传他们在身边服侍而已。
亲叔公的盛情,八阿哥自不便推辞,午膳摆在府里的荷花池边,其中有一道唤作荷花酥的面点,和池子里的荷花相映成趣难分真假。
“这荷花酥的模子是荣国府敬上的,他家在宫里有个女孩儿,封妃时老臣出了把力,因此送了好些东西来孝敬。”
“这荣国府,孤倒听说过一两句,当年他们家是不是有个哥儿,生下来时嘴里含着一块美玉,京中传言衔玉而生贵不可言,若是个女孩儿,只怕又是一个妃子。”索额图和太子二哥向来亲近,说话时也不好兴致缺缺一味敷衍他,九弟常爱打听这些事儿,还缺根筋地信以为真,只有人死了含玉的,哪有生下来含玉的,不怕在娘胎里噎死么。
“竟还有这等奇事?老臣原本对这些汉人不大留心,回头便打发个人去问问,管他什么男孩儿女孩儿,若是殿下喜欢,一样可以贵不可言。”
和索额图实在是话不投机,但午饭着实是不错,八阿哥饱餐一顿后,想起还在阿哥所挨饿的太子爷,顿时有些不自在来,忙借口要回宫陪伴太子妃,往阿哥所溜达过来。
这太子爷的身份果然好用,奴才们见了后都战战兢兢的,八阿哥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关着太子爷的小院。
“哼,你还有脸来看孤。”太子爷有气无力道,八阿哥瞧见他神情委顿,嘴唇干裂,再看一旁石案上放着的清水和窝窝头原封未动,感情太子爷这两日是水米未进?八阿哥记得他犯错关在这里时,可是嫌窝窝头太少,不够填肚子,没想到人太子爷看也不看宁愿饿着。
“太子二哥,若是弟弟不来,难道你打算就这么饿半个月?这窝窝头虽粗糙,可也是能入口饱腹的。”八阿哥开口问道,颇有些不可思议,即便是娇养如九弟,闭门思过时照样该吃该喝,且这窝窝头都是细面拌了蜂蜜蒸出来的,总比餐风饮露强。
“这都是奴才们吃的,孤哪里能入口。”太子爷摇了摇头拒绝,他一个金尊玉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哪里能受得了这般委屈。
“这可还有半个月呢,俗话不是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等出来咱们再吃好的。”八阿哥忍不住劝道,他在兄弟间原本便瘦弱些,若是再被太子爷把身子给饿坏了,那往后还怎么过日子。
“就你的份例,能吃到什么好的,孤挨饿是谁害得?你这两日做了什么好事,可寻到换回来的法子了么?”太子爷冷笑道。
“这……”八阿哥一时语塞,先吩咐跟着的侍卫去厨下让做几个好菜来,才说起他怕皇阿玛疑心,先装病躺了一整天,又去索相府上耽搁了半日,还未来得及寻僧问道,就来看太子爷了,幸亏他今日来了,若是再晚个几日,照这太子爷不吃不喝的性子,是不是要给自个儿收尸了。
“你疯魔了?这用得着你亲自去?但凡你一举一动,皇阿玛都了如指掌,到时你准备怎么搪塞过去?你既去了我叔公府上,让他悄悄打发几个人寻摸便是了,你莫不是不想同孤换回来?”听八阿哥说等闲下来了,准备去京中各个寺庙道观走一走,太子爷满是不可思议,先不说能不能闲下来,他大婚可是只有三天假,再说使唤个人去不就行了?
见太子爷满脸狐疑看过来,八阿哥忙撇清自己,“太子二哥冤枉弟弟了,方才在左相府里时,见着那一园子的美人儿,弟弟差点连头都不敢抬,哪里还能想起这事?这就吩咐人让索相去寻。”八阿哥顿了顿后又道,“那一园子美人儿里,竟还有两个少年,一个叫姚黄一个叫魏紫的,弟弟没忍住看了几眼,索相便让人送去内务府了。”
“还是叔公疼孤,姚黄,魏紫,这可是牡丹名种,敢起这两个名儿,想必长得也不错。”太子爷颇有兴味地扶着下巴道。
那两个是男人!八阿哥忍不住腹诽道,没听说太子爷好这口呀,想不到面上尊贵天成,风华绝代的太子爷,私下里竟这般龌龊不堪。他想了想没敢说出来,毕竟他们虽是兄弟实是主仆,哪有兄弟间也二拜六叩的,即便太子爷一鞭子抽过来,他们兄弟也只有受着的份。
八阿哥和太子爷话不投机,阿哥所更不是久留之地,又兼太子的侍卫来催,说皇阿玛下了朝要到毓庆宫探望太子爷,八阿哥便匆忙赶了回去。
“保成可好些了?”八阿哥刚躺到床上,便见皇阿玛带了不少太医进来,忙要起身请安。“你我至亲父子,病中不必拘礼。”康熙爷将八阿哥按坐在床上,又命太医上前请脉,听说不妨事后,才缓了些脸色,吩咐人去煎药来。
“病着还乱跑,索相府里也就罢了,阿哥所里又冷又潮,仔细被风吹了又头疼。”
皇阿玛也知道又冷又潮啊,这毓庆宫里翠瓦琉璃,工部半年整修一次,即便是皇帝所居,也有些逾制了,而阿哥所,旧年春上就说要修,到现在还没开始动工。
大哥和三哥早已出宫建府,四哥住在佟妃宫里,阿哥所里如今就住着他和老七,都是娘不疼爹不爱的,哪里有人想得起他们。
“阿哥所里种一丛牡丹,儿臣大婚那日,竟有一株开了碗大的花,八弟见着稀奇,想着牡丹的花时早过了,这个时节开,应是应到了石氏身上,便摘了朵送来给儿臣和石氏道喜,却不想因这个受了罚,儿臣过意不去,便去看了看八弟。”
八阿哥胡乱编了几句,便有宫人端了药过来,康熙爷接过后,舀了勺先尝了尝,才又吹凉了送到八阿哥嘴边。
弟兄们见皇阿玛时,常大气都不敢出,连最淘气的小九都老实的和鹌鹑似的,没想到皇阿玛竟为太子爷亲手侍药,八阿哥吓得手足无措,僵直了身子一口口喝了。
“这才乖。”康熙爷放下药碗笑道。
八阿哥僵若木雕,若他没有记错的话,太子二哥今年有二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