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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捉迷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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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了五枪,间桐雁夜会死吗?

    答案是,不会。

    其他人可能会当场嗝屁,但对我们的间桐家超人、暗黑魔剑士卡利亚,间桐雁夜来说,只是身上开了几个洞而已。

    ……

    好吧,其实是因为远坂时臣在旁边。

    虽然对间桐雁夜看不顺眼,但他毕竟保护了自己的女儿。

    远坂时臣的自尊不允许他对这家伙见死不救。

    而且,经过刚刚的事情,远坂时臣勉强承认,间桐雁夜不是懦夫,只是单纯的没有责任心。

    ——改观了,但只改观了一点点。

    总体上来说还是看不起他,但比之前倒是稍微好了一些。

    对着间桐雁夜持续施放治疗术,直到他的状态稳定下来、没有生命危险了之后,远坂时臣站起身。

    间桐樱赶紧护住蜷缩在地上的间桐雁夜,用警惕的目光瞪着他。

    远坂时臣:“……”

    感觉好心酸。

    短短几日,樱就把他这个亲生父亲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可恶啊,这都是你的错,可恶的间桐雁夜!

    远坂时臣恶狠狠地想道。

    他仰头望天,悲伤地想挤出几滴眼泪来。

    “……”

    半晌,他接受现实,叹息一声。

    “这次就这么放过你吧。看你这副窝囊的样子,也根本没什么威胁。”

    远坂时臣整理了一下衣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雁夜。

    “但是,可别高兴得太早。”

    “间桐家魔道的没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我带走樱的决定也因此不会有任何改变。”

    “哼,下次见面的时候,我——”

    说到这里,远坂时臣突然反应过来,间桐家的御主是小樱而不是雁夜。

    他一下子噎住了。

    原本想说的“会把你和你的从者击倒在地,堂堂正正地接走樱”像根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最后,远坂时臣只能甩袖离开。

    “……”

    间桐樱凝视着远坂时臣的背影。

    ——————————————

    另一边,因言峰绮礼半路杀出而果断撤退的卫宫切嗣和久宇舞弥二人,准备继续寻找躲藏在角落里的韦伯。

    然而盲目地寻找是不可能有所收获的。

    既然他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就说明他们对他的伪装没有任何办法。

    想要找到他,必须分析他的弱点,让他自己显形。

    对此,卫宫切嗣已经有了一点想法。

    “韦伯·维尔维特,在时钟塔是这场圣杯战争的另一名御主——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博尔德的学生。”

    “这没什么可奇怪的,重点在于他写了一篇论文,说魔术师能够靠努力填平血统上的差距。”

    听到卫宫切嗣的话,久宇舞弥皱起眉。

    “在时钟塔发表这种言论,他是疯了吗?”

    任何人都知道,时钟塔内部派系林立,十二君主(lord)依靠家系稳固地位、各占鳌头,对自己的血统十分骄傲。

    在这种地方发表这种言论,很难让人不怀疑他是否清醒。

    “啊,当然。”

    “在写出那篇论文之后,理所当然的,韦伯·维尔维特被他的导师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博尔德当场痛批了一顿。”

    “他当堂跑出了教室,并且在游荡的途中窃走了肯尼斯原本准备的圣遗物,向同学借了钱之后来到冬木。”

    卫宫切嗣勾起嘴角,嘲讽一般地说道。

    ——详细情报来自于高扬斯卡娅,nff服务之情报业务。

    “韦伯·维尔维特,这个男人,不,男孩,恐怕是魔术师里非常天真的那类人物。”

    卫宫切嗣推断道。

    实力不可妄下定论,毕竟有着那样超规格的从者,很难说身上留下了什么样的手段。

    但性格不一样。

    卫宫切嗣见过很多这样的蠢货,明明身为魔术师,却天真地不作任何伪装,混迹在利己主义者的世界里,分不清事态的轻重。

    韦伯·维尔维特,大概也是这样的毛头小子,觉得自己有着过人的才能,只是不被认可。

    这样的人,多半没有见识过世界的参差,也没有真正体验过无力和残酷。

    作为魔术师来说,算是种群里的瑕疵品,不合格的产物。

    因此有着魔术师不该有的天真幻想,道德感和同情心泛滥到与魔道世界格格不入的程度。

    而现在,用这个弱点做出来的“鱼饵”……

    “——就在那里。”

    卫宫切嗣望向远处。

    久宇舞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了意外会合的麦肯锡夫妇。

    “……韦伯·维尔维特。温情的角色扮演游戏已经结束了。”

    “让我看看吧,你到底是不是愚蠢到会为他人付出生命的烂好人。”

    卫宫切嗣向着那对年老的夫妇迈出脚步。

    ——————————————

    卫宫切嗣究竟做了什么呢?

    那是非常符合他在业内臭名昭着形象的下作手段,十分没有“魔术师的自尊”的行为。

    他绑架了对魔道一无所知的麦肯锡夫妇,化作恐怖分子,拿着枪带着他们上街游行,还用喇叭循环播放“韦伯·维尔维特,你的爷爷奶奶正在找你”。

    不出意外的,躲在角落里的韦伯看到这一幕,心急如焚,只能跟了上来。

    他远远地吊在四人后面,跟了一路。

    然后,几人到达了新都东南部的一个小广场。

    驱散了闲人之后,卫宫切嗣就在韦伯的眼皮子底下布置了探查术式。

    然后,他接过久宇舞弥的格洛克17式手枪,将自己的汤姆森竞争者放进大衣内侧的口袋。

    久宇舞弥则是放出蝙蝠使魔,监视周围的动静。

    现在,在卫宫切嗣和麦肯锡夫妇周围的十余米之内,布满了地雷引信一般的魔力探查网络,只要踩上去就会触发。

    卫宫切嗣已经等了许久。

    但是,仍然没有动静。

    到底是没有接近呢,还是将己方的魔术压制了?

    ——不得而知。

    卫宫切嗣始终绷紧神经,注意着四周的状况。

    “呐,这位杀手先生。”

    在一片沉默中,古兰·麦肯锡笑着向卫宫切嗣搭话。

    他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有了猜测。

    将会发生什么、该如何选择,数十年来的人生经验已令他想好了接下来该做的事。

    不可思议。

    他曾经想过很多次,当自己面临真正的生命危机的时候,究竟会是怎样一种心态。

    然而当这一刻真的来临,却是平静到连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地步。

    “韦伯他……不是我们的孙子,对吧?”

    “……”

    卫宫切嗣没有说话,但这态度已经让古兰·麦肯锡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哈哈,果然是这样。”

    “那么,你是想用我们来做诱饵,抓住韦伯。对吧?”

    “但这是不可能的。”

    古兰·麦肯锡没有要挣扎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说道。

    “韦伯是个好孩子,我毫不怀疑他会前来解救我们。说不定现在就身在此处吧。”

    ——他的眼中划过一丝怀念、一丝迷茫。

    可是,在和一旁的玛莎·麦肯锡对视一眼后,他的目光又变得坚定。

    “但是啊,我们都已经老了。”

    “可韦伯还很年轻。他还有许多地方可去,有许多遗憾未能完成。”

    “拿他的命来与我们交换,是最不值当的买卖。”

    “……你想说什么?”

    卫宫切嗣挪动手指,压住扳机。

    但这老人只是无所谓地笑笑。

    “被欺骗,本来是应当感到愤怒的。可他也确实令我们得到了快乐的时光。”

    “即便没有任何亲缘上的关系,相处也不过寥寥数日,但我仍旧将他当作自己的孙子。”

    “……韦伯啊,你在听着吗?”

    老人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

    “卷入到这样离奇的事态之中,我想,你一定有着自己的苦衷。”

    “我不知道那对于你来说究竟有多重要。可是当你经历了足够长的人生后再回头来看,会发现其实没有任何事情是值得你用生命去争夺的。”

    老人——古兰·麦肯锡说到这里,停顿下来,表情突然由缅怀转变成严肃,浑身的气势与刚才完全不同。

    “因此——听到了吧,韦伯!”

    “——?!”

    卫宫切嗣脸色一变。

    “快跑!你没有任何理由————”

    砰!

    “————”

    ……死了。

    大脑被子弹贯穿,尸体摔落在地上。

    毫无疑问,无可争议的……

    ——死亡。

    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切发生,自己的温度也好像跟着他的生命离开了一般,韦伯没办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好冷。

    冷得已经失去了知觉。

    明明清楚血液并没有停止流动,明明心跳和呼吸都在加速。

    但是却……

    ——好冷。

    ……什么啊。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有那么「温暖」的东西,从面前消失掉了,当然会感觉到冷啊。

    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

    他明明,什么也不知道。

    他做的事……他做的错事……

    ——自始至终,就只有“收养了我”这一件而已啊。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只有我这么弱小。凭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到?!

    会发生这种事情,都是因为我催眠了他们,都是因为我大言不惭,像个傻子一样跑过来参加圣杯战争!

    都怪你——韦伯·维尔维特!

    “————”

    “爷,爷……”

    激烈的绞痛从胸口绽放,令韦伯不知何时已淌满泪水的脸庞变得极度扭曲。

    他攥紧了手中的符印,站立起来,摇晃着开始走动。

    去了只会送死,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

    我这样没用的家伙,只需要区区一发子弹就能够轻松解决。

    我当然知道啊。

    可是,如果我不去的话——

    ——不就又有人要因我而死了吗?

    冻结四肢的寒冷消融成灼热,带来鼓动的愤怒。

    血液在沸腾,沉寂于那灵魂深处的「起源」开始震荡。

    踉跄的走步逐渐演化成奔跑,韦伯的思绪回到很久以前的某个夜晚。

    ——————————————

    维尔维特家的历史很短。

    作为魔术师家系来说,仅仅只有三代——两百年左右的历程。

    两百年并不算短,但和其他的名门魔道家系比起来,就只能说是和路边的杂草一样,非常不起眼的存在。

    韦伯就是出身于这样一个半吊子的,和魔道勉强能粘上一点关系的家族。

    初代的祖母只是某个魔术师的情妇,在枕边细语时习得初步的魔术。

    第二代的母亲也只是以“要好好珍惜妈妈重要的回忆”这种程度的觉悟继承了魔术。

    轮到韦伯时,维尔维特家族真正认真探求魔术的进程才刚刚被叩响。

    因此,传承下来的东西,不管是魔术回路的数量,还是魔术刻印的品质,都极为粗劣。

    不仅如此,韦伯学习魔术的经历也很坎坷。

    母亲对于魔术并非多么热爱,可是却偏偏对魔术师社会的阶级制度十分感冒。

    因此,就连作为老师认真教导韦伯,都会面露难色。

    ——实际上从那时就已经埋下了吧,韦伯对魔术师血统、阶级愤恨的种子。

    只是因为尚未接触到外界,所以他还保持着勉强不满的心态,沉浸于对魔术的憧憬之中。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韦伯的父母身体状况日渐衰落。

    那个夜晚,母亲躺在病床上,握着韦伯的手。

    “你是……维尔维特家的,骄傲……”

    她用沙哑的声音说出那句彻底令韦伯下定决心的话语,随后便与世长辞。

    韦伯就那样看着她满怀遗憾地离开。

    在双亲病逝之后,他散尽家产凑足入学资金,身无分文地进入时钟塔。

    紧接着,才能便立刻遭到了否定。

    韦伯是维尔维特家的长子,在本地被视为天才,可在时钟塔内,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韦伯的骄傲很快就被同级生的活跃压出了裂痕。

    他没有放弃,一直坚信着自己有着出众的魔术才能,一定能够成长。

    所以,他努力争取到了十二君主之一的埃尔梅罗氏开设的教室的席位,希望得到启发。

    然后——费尽心血的论文被批驳了。

    韦伯无法接受这个失败,于是得出了那样的结论——

    ——即使家族有两百年的历史,自己也还是新人。

    ——对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而言,自己只是“转动魔术世界的劳动阶级”而已。

    ——时钟塔就是这样权威、陈腐的组织。

    ——必须要证明他们是错的。必须要展示自己的才能。

    于是,他参加了圣杯战争。

    韦伯·维尔维特,一心固执地维护着自己狭隘的世界。

    为了不让可笑的自尊心落地,像个小丑一样,为布满裂痕的玻璃水瓶不断缠上胶带。

    可是,若那水瓶已经崩裂,即便缠上再多的胶带,其中的水也终有一日会洒落在外。

    终于,因为这种逃避——眼前的惨剧,发生了。

    这个瞬间,韦伯·维尔维特,终于承认了。

    ——自己是个弱者。

    ——自己没有实践魔术的才能。

    嘴上说得再好听,也无法改变铁一般的事实。

    但,过去的一切并非毫无意义。

    我并非一无是处。

    我有着属于自己的领域。

    虽然是无法实践魔术的庸才、连自我都无法认清的蠢货,然而我的才能——维尔维特家的骄傲,却绝对不是假的。

    日复一日的狂妄坚守,是愚蠢的枷锁。

    可是在那之下,也有着充满营养的部分。

    我看到了。

    在这个瞬间,理解了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可悲人物的时刻,不知为何而突然发生的「奇迹」。

    没错,我曾经见过的——

    老师(肯尼斯)在课堂上展示的,威力强大的魔术。

    因为我只是“低下者”,所以想要将那还原出来是根本不可能的。

    然而,假如只是粗浅地模仿……

    现在的我,“一眼”便能理解那个原理。

    ——视线陷入到流沙般的回忆之中,拨开层层叠叠的丝线,韦伯“注视”到了那段“讯息”。

    没错,即便是我,也有着能够引以为傲的地方。

    过去因为没能理解那个细微的差距,而一直存在着误解。

    可是现在,却能够清晰地认识到。

    ——自己并非能够踏上实践道路的“跑者”,而是仅仅只能分析其中数据的“低等学者”。

    若只说理论,那么无论是构筑术式还是破坏术式,全都轻而易举。

    而想要实现那一点的话,便需要我所不具备的大量魔力和优质回路。

    单凭韦伯·维尔维特,这是没可能的。

    但是现在,这里正有着能够随意利用的东西!

    没错,只要干涉令咒的运作,让它向我所想要的方向暴走的话——

    ——就能够借此完成那个术式的变种!

    ——————————————

    “——!”

    韦伯扔掉了手中的符印。

    他的身形出现在卫宫切嗣的视线之中。

    原本对准玛莎·麦肯锡的枪口,立刻移向狂奔而来的韦伯。

    同时,卫宫切嗣从怀里掏出封存着起源弹的汤姆森竞争者。

    “你这——混蛋————!”

    “我可是,维尔维特家的骄傲!”

    咆哮着,双眼满是血丝,韦伯对着那漆黑的枪口,挥出拳头。

    令咒发出刺眼的红光,魔力凝结起来,编织成青绿色的流体。

    ————!

    砰!

    枪,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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