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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晚来顿觉罗衫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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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晚来顿觉罗衫薄

    或许她早就猜出苍德赋与她同行,只是顺路,而非特意为了她。所以阿六这么清晰明了说出来的时候,她的心中并不难受。

    这一世的浅溪,压根就没把放在心上过。有些事一旦想清楚了,伤人是伤人,却也比自欺欺人要好。

    马车停在苍德国公府的外面,青竹的车帘垂着,泻出一段墨香。

    “上去吧!莫要误了少爷赴约时辰。”阿六欲言又止,提点一句后,为她掀开了翠竹片编成的车帘。

    月光倾泻而入,落在苍德赋手握的裂冰纹玉觞之上,越发衬得那双纤手浑然如玉。他微挑了眼梢看了一眼跳入马车中的景礼,移开了目光。

    原本宽敞的车厢塞入两人后,就显出了几分紧促。

    车帘外,马蹄“嘚嘚”地响着,车内相对而坐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

    自知自己的身份之后,景礼安静谦卑了许多,跪坐在软席上,两只手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膝盖上。

    车厢之中满是沁人浓郁的墨香,叫她无所适从,双颊微热,只敢盯着那一方茶几出神。

    一月不见,她是规矩了许多,越发像不归楼中的死士,春娘将她教得很好。

    或许她怕了,惧了,记得他说过的话,再不敢抬头多看他一眼。

    想起那双清澈眷恋的眸,苍德赋搁了手中的裂冰纹玉盏,手指划过自己的素色衣襟,微微扯开,车厢之中似乎有些闷。

    人啊,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会记得自己以前拥有过什么。

    茶几上紫砂茶壶“呼呼”地冒着热气,精巧的盖子被一次次顶开,雾色的水烟浸开了茶饼,不等泡开,就已闻到了茶香。

    百年世家中的物什样样都是精品,不必多说,就连里面走出的人也非同一般,举手投足的雍容雅致,寻常的寒门显贵都不能与之相比。

    就算只是出门一趟,马车之中却少不得茗茶,玉杯,这些风雅享受之物。

    景礼望了一眼竹帘外,也不知还有多久的路要走,索性将目光落在跳个不停的壶盖上打发时间。

    注意到她的目光之后,苍德赋有些气,他还没有意识到,自从捡了这个小乞丐之后,他的脾气就开始起伏不定,就似那三月的天气,时阴,时晴。

    一个破茶壶盖有何好看的?面前的人几乎用余光将马车中的一切打量了个遍,唯独不肯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当真是怕他了?

    他忽然觉得,还是以前她懵懵懂懂,不知进退的时候有意思。那时候的她,敢用炙热的眸子毫无畏惧地盯着他看个不停,就像是在看最珍贵的宝贝。

    行驶中的马车忽然一颠,似是碾过了一块石头。

    炖在小炉上的紫砂茶壶就在这颠簸之中,倾倒而下,眼见着滚烫的沸水要洒在苍德赋把玩茶盏的手上。

    他眉眼一动,来不及移开自己的手。就在这时,一双手贴了上来,盖在了他的手背上,几滴滚烫的水珠,透过她的指缝,落在他的手背上,疼得他龇牙。

    不一会就泛起了几颗水泡。

    而一大半的沸水都淋在了她的手上,一层皮被生生烫落,露出里面深红色的肉。

    火辣的痛楚传来,她咬紧了嘴唇,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目光落在他白净的手指间,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毁了他的一双手。

    苍德赋看了她一眼,虽然她一直没有出声,没有落泪,但她两道紧皱的眉黛,和咬得失色的嘴唇,依旧显露出她正在忍受的巨大痛楚。

    “你是哑巴了吗?疼就叫出来!”苍德赋的眉头一样深蹙着。

    她不出声硬忍着,反而像是疼在他的心上。

    “停车!”苍德赋起身叫道,温润的声音在轻颤。车夫听见里面倾倒碰撞的声音,又听见少爷不掩焦急的叫声,心中一慌,想来是出了大事。

    “少爷,何事?”

    “去把药箱拿来,”苍德赋沉声道,伸手压在自己的心口上。

    车夫以为是少爷受了伤,赶紧不管不顾地掀开了车帘,看见景礼一双烫得没皮的手,声音不稳道:“少爷这可不行!得送这个姑娘去医馆包扎!”

    “没那时间!”苍德赋神色不耐,听车中没有声音传出,一片空荡的寂静,他眉头不展地解释道:“红楼中有宴,我不得不去!”

    车夫算是听明白了,少爷有要事去做,耽误不得。

    只是那姑娘手上烫得太厉害,若不好好医治,只怕那些皮肉长不好。

    苍德赋见他不动,还将怜惜的目光落在景礼的身上,身子一动就挡在了车夫的面前,冷声怒喝道:“还不快去!”

    他手下的人,死活都由他说了算,轮不到旁人来关心。

    苍德赋接了药箱进了车厢,景礼已半躺在软席上满头都是汗。

    见她这幅模样,苍德赋手速极快地掀开了药箱,拿出了里面生肌的药膏和布带。

    “忍着些!今夜还有其他任务,需得你去做!”

    景礼苦笑,自己于他仅仅只有利用价值吧!这双手都伤了,如何杀人?

    苍德赋来到她的身边,半跪着,拿过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将生肌的药淋在深红的肉上,随即用布带一圈圈地包扎好。

    景礼忍着痛,逼着自己去看点,想点其他事情。目光晃了一圈之后,落在了他的脸上。虽说他与浅溪容颜一样,细看之下却还能发现不同之处。浅溪的眉眼温柔浅澈,似春日暖煦。

    而他的眸漆黑微凉,就似那一弯清冷的月光。

    初见时,他笑望着岚玉公主,眉眼柔和,像极了千年前的浅溪,她才会认错。

    此刻,他半垂了面容,睫毛微颤将眸中的清冷遮去,多了一抹专注的温柔,景礼盯着他看了一会,竟也忘了手背上的疼痛。

    待他包好之后,才收回了神,匆匆移开了目光,生怕再惹他不快。

    这个小动作落在苍德赋的眼中,以为她是羞怯,心情莫名好了一些。

    这一回,车夫格外小心稳当,再没有压着什么东西,很快就在红楼前停下。

    红楼门前挂着两只颜色极艳的红灯笼,不时有男人进去,也不时有醉醺醺一脸满足的男人被扶出来。

    红楼自然也是青楼,只是与一般青楼不同,其中装饰极其奢华,宛若人间天宫,里面的美人更不消说,环肥燕瘦都有。

    故而,红楼又称人间逍遥窟,再多的钱进去,一晚上都能挥霍干净。

    能进红楼消遣的非富即贵。

    景礼闻着浓郁的胭脂味,没有想象中的呛人,反而靡靡的诱人心魂。

    她的心里打鼓,苍德赋带她来这干嘛?难道她要杀的人在青楼里?想着躺在女人肚皮上的风流嫖客,她忍不住有些恶心。

    还没等她想清楚,苍德赋将她一推。

    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跟来的阿六扶住了她。

    苍德赋再不去看她,只用陌生的话语道:“带她进去更衣准备。”

    在他踏入红楼之前,他多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似要将她的魂给冻住,“这一次你必须得手!不然,到时候要死的人不止是你。”

    他没有选择的机会,她亦没有。

    刺杀朝廷命官,除非能摘得干净,否则百年世家的苍德国公府都要跟着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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