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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暮云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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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暮云避无可避,一探手抓住叶若兮的拳头,一带一拽,叶若兮惨叫一声,捂着胳膊疼得蹲在地上。

    “三儿,这老头会妖法。”

    萧暮云:“呵呵,什么妖法。这是江湖郎中的正骨之法。你肘关节脱臼了。”

    叶若兮疼得汗都下来了。

    华龙飞扔掉棍子抚慰着着叶若兮:“您快给他正骨啊。”

    萧暮云仰天大笑:“哈哈哈哈……,难得叶姑娘对你如此痴情。叶姑娘,你答不答应把你的如意郎交给我学医?”

    叶若兮哭了:“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三儿?”

    萧暮云:“多则三年,少则两年。”

    叶若兮:“越快越好。”

    萧暮云一笑点点头,上前抓住叶若兮的胳膊,一拉一推。叶若兮又叫了一声,摇摇胳膊竟然不再疼了。

    “你这老头太坏!”说着她又握起了拳头。

    萧暮云:“这次摘你肩膀!”

    叶若兮气馁了,挨几下揍没什么大不了,可是那种疼痛实在难以忍受。太可怕了!

    萧暮云抬手一指:“到那边亭子里去。”

    华龙飞在西小海的荒亭内,当着叶若兮的面给萧暮云磕了三个头,算是正式拜师。

    拜师完毕萧暮云站起身:“叶姑娘,我们还要在北京盘桓几个月,望尽京城众生之气。早晨你们可以一起跑步,有空儿也可以跟你练习西洋搏击。但是我要带他出去行医,你不能拦着!”

    叶若兮喜出望外,抱着华龙飞亲了一下:“师傅,你想教三儿脱臼功夫么?”

    “哦?你怕将来打不过我徒弟?”

    叶若兮:“不是的。我只觉得中医实在很神秘。”

    萧暮云:“我要教他更神秘的,望闻问切,以望为先。”

    叶若兮:“望山望水,人有什么可望?”

    “望气!”

    两个孩子更加迷惑不解。

    萧暮云说道:“《素问》里说,人以天地之气生。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气就是活力、伤损在精神上的体现。气暖之人,活力四射,自信且充满魅力。就如叶姑娘。气冷之人人,神态淡然,触不可及。肾亏眼肚黑,肺热准头红,肝盛两眸赤,寒喘两颧乌……”

    华龙飞终于听明白了:“有道理!”这小子终于折服了!

    唯一让叶若兮遗憾的是,野郎中白天可以让他们一起跑步,一起搏击,甚至一起玩一起吃,但决不允许华龙飞在叶若兮家过夜。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什刹海还没封冻。

    叶若兮一早见到华龙飞就哭了。

    他的父亲叶尔诺夫策动外蒙独立没能成功,他奉调要回哈尔滨了。

    华龙飞一听说她要去东北兴奋得两眼放光:“姐,您别伤心哪。我将来也得回东北,只要我回去第一个就去哈尔滨找你。哈尔滨没有北京大,一定找得到!”

    叶若兮:“你这么小,离家这么远,这么久。不想家?”

    华龙飞:“想有什么用?他们都不喜欢我才把我送出来。我丢了这么久,回春堂还是回春堂。我要学成了,回关外自己开医馆!”

    叶若兮:“你那对药锤子还在我家。”

    华龙飞:“不要了。我现在见天跟着师傅学望气、断病、用药。用不着药锤子打架。”

    叶若兮:“那我就留着做念想。”

    华龙飞:“这么远,你带那东西不方便。要不我把竹林儿送给你。”

    叶若兮:“你自己留着,万一哪天挨饿用得着。”

    华龙飞把竹板儿收起来,要饭的玩意儿送人做念想实在太晦气。

    那天华龙飞没去跟师傅到前门外望气,一直陪着叶若兮。

    黄昏时分,后海那边传来悠扬的二胡声。

    叶若兮不禁跟着哼唱起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听着唱着,两个人哭着拥抱在一起。

    送走了叶若兮,华龙飞神情索然,兴味顿失。

    萧暮云告诉华龙飞,叶若兮走了,咱们也该走了。

    华龙飞问:“咱们去哪里?”

    萧暮云:“大丈夫四海为家。好大夫更应该增广见闻,博取百家,辩证识人,明辨是非真假。你知道同仁堂最有名的是出于吴鞠通,成于叶天士的牛黄安宫丸,你知道广誉远的龟龄集、定坤丹么?”

    华龙飞:“广誉远在哪里?”

    萧暮云:“山西太谷。广州陈李济、杭州胡庆余、山西广誉远、北京同仁堂,那才是天下驰名药坊。回春堂,哼哼,你父亲眼光太低啦。”

    次日吃完早饭,师徒两个踏上了京西古道……

    华龙飞跟着医侠萧暮云离开京城云游天下的时候,他绝想不到,半个世纪过后,他高傲自尊的个性不甘受小人之辱,一口鲜血喷出去!六十多岁,就告别了人间。

    他的孙子华凌霄同样十二岁,从此冲出家门,冲进片区,冲进宽城……

    我们不去穿越时空,只不过在半个世纪的风风雨雨中一起去见证华家祖孙两个作为医生的侠之大者。

    华龙飞之侠,为国。

    华凌霄之侠,为民。

    华龙飞十二岁离家,华兴堂还算是朱门。

    华凌霄十二岁失亲,华兴堂已经是寒门。

    一个细雨蒙蒙的早晨,华子刚喝完一碗苞米面糊糊,卫生所就来人了。

    是七队的队长白凌云。从户口的角度说,这是华子的顶头上司。也是老查说过的大白蘑菇似的女队长。

    老查说的没错,这个女人个子足有一米七,大脚大腿大屁股,一张大白脸却很好看。脸胖但眼睛不小,眉毛乌黑,鼻子玲珑,红红的嘴唇十分精致。华凌霄恍惚间觉得眼前站着的是一株丰满肥硕,白白的蘑菇精!这个女人模样不输宽城那个安欣,只是略微粗了一圈儿。

    宽城那个太妖媚,眼前这个太霸气;宽城那个矫揉做作,眼前这个盛气凌人。

    但不管怎么比较,这个叫白凌云的队长绝对够漂亮,可惜的是长在深山人不知。

    这个时候,华凌霄只是觉得白凌云就是大山深处的一个大龄美女,他还不知道做为队长有多大权威,这个女队长到底有多厉害!

    华凌霄只看了她一眼,便连忙把目光移开了。恍惚之间,白凌云的那双眼睛,让他想起了饥饿的大型猫科动物!

    她的眼睛一直在华凌霄这个大男孩儿身上打转,闪闪烁烁,颇为欣赏。

    华凌霄收拾着屋子请她坐下,一股体味儿冲得华子一紧鼻子:“白队长,身上哪不舒服?”

    白凌云:“没哪不舒服。你已经在七队落户了,怎么不去队里报到啊?”

    “这个……,没人告诉我。对不起,我明天就回去报到。”

    白凌云:“我以为你有李书记撑腰,根本没瞧起我们呢。”

    “哪里话。我特别喜欢蘑菇崴子那屯儿,第一次去看病就喜欢上了。”

    白凌云:“谁信呐?大山旮旯,一群老土鳖,有什么好的?”

    华凌霄:“我可不说假话,蘑菇崴子屯儿风景好,粮食好,药材好。还出大美女,当时查公安说蘑菇崴子队长是个大美女我还不太信,今天仔细一看我还不得不信。”

    白凌云坐到椅子上,两条胳膊支在桌子上:“你在宽城读的初中还是高中?什么班?”

    华凌霄:“初中没毕业就考进中西医结合培训班了。又在省医院实习半年,下乡之前刚拿到毕业证。”

    “你是团员,还是预备党员?”

    “都不是。”

    白凌云欣赏着华凌霄:“处过对象么?”

    你奶奶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你也打听?

    华子低着头随口答道:“光打架了,没处对象。”

    白凌云:“文攻武卫不能算打架,我也参加过。不过我想不明白,别的知青都在想办法回城,你怎么还往大山旮旯来呀?”

    华子:“我也不知道。本来要去省药材管理站,可是通知下来却是下放到农村。这地方风景真好……”

    白凌云:“蘑菇崴子屯儿虽然是大山旮旯,不但风景好,水土好、人也好。就怕你待不长。”

    华子:“反正我想好了,不想回城。”

    白凌云:“那就准备接受三大革命实践考验吧。哎,你多大年纪?”

    华子:“刚满十八周岁。”

    白凌云:“我给你提个建议啊。尽管你是卫生所的大夫,如果没什么病人最好多参加队里劳动,如果公分儿多,分的口粮小杂粮、土豆白菜山货自然就多。我也好为你说话。”

    华子:“您放心,春耕秋收大忙季节,平时没有患者我一定回队里参加劳动!”

    华子料定这个女队长有病!还是难以言表,有苦说不出的那种病。不过她自己不说来看病,当大夫的也不好多问。

    果然,没过三天,白凌云一大早顶着细雨又来了。

    她这回再也不憋着了,坐在医案前就说看病。

    “把手腕放到脉枕上。”

    白凌云并没伸手,红着脸悄悄说:“我这毛病不用号脉。就是下身经常刺挠,味太大了。有时自己都熏得恶心……”

    华子:“你不经常洗澡吧?”

    白凌云:“大山旮旯的女人,有那个洗澡的?”

    华子:“已经染病了,必须坚持经常洗。再说,一个漂漂亮亮的大姑娘,虽然不需要什么香喷喷,总不能坐到谁跟前都让人觉得刺鼻子吧。”

    他说着站起身进药房拿出一个250毫升的盐水瓶子,里面装了一些赭红色的药液。

    “每次三钱三的酒盅儿一杯,对一水舀子温开水,在家在屋里偷偷洗,洗干净。内服银翘解毒合剂,这些用完基本就好了。”

    白凌云:“那可太好了。多少钱?”

    “我自己配制的,给队长打溜须不要钱。”

    “呵呵,你倒是实话实说。不准对别人说啊。”

    华子一番眼睛:“我是大夫,我有我的职业道德!再说,那么大味儿,还用别人说么。”

    “说的也是。”

    华子:“最后几句医嘱,你别不爱听。这种病最重要的是洁身自好,就是跟你对象也得保持干净。在发展下去,严重了会送命的知道么?”

    白凌云一皱眉:“我对象?要是行不早结婚了。不提这些,好病以后请你喝酒。”

    打发走白凌云,华子罕见地走进了东门大队办公室。

    葛长缨主动站起身给华子让座:“小大夫现在可是大山套子里的小财主,今天没病人?”

    “有一个,不收钱的。”华子坐到了炕边上。

    葛长缨:“怎么,你也有松口的时候,白凌云不算干部?”

    华子:“你别眼热,你有病我也不收钱。跟各位打听点事,附近有没有烧锅酒厂啥的?”

    孙信义:“公社酒厂早黄了。”

    葛长缨:“喇嘛庙都没有酒厂,现在不准许乡镇集体办酒厂,浪费粮食。青山公社有地瓜烧,你要喝酒啊?”

    华子:“八岁就喝酒,到这五个月一次没喝过。不过地瓜烧可不行,必须是上好粮食酒。我在道边的山根儿上摘了不少枸杞,又红又大,还有五味子打算泡点药酒治疗肾虚。”

    葛长缨:“那就是德化第一白酒厂了。你找集体户那些小知青,他们都是县城的。”

    华子:“呵呵,踏破铁鞋无觅处。我今天就去集体户!要是能行的话,干他两百斤!”

    啊?你要把自己泡酒里呀?

    华子刚跟唐竹青说好要去德化县城买白酒,卫生院的老赵打来电话。李大耙子的院长被调走了,据说是去了药材管理局当了一名职员。副院长陈长江也是白忙活,跟李大耙子明争暗斗好几年,结果被老赵捡了便宜。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老赵成了新任院长。他,让华子立即去卫生院开会。

    华子对着电话话筒就俩字:“不去!”

    孙信义愣愣地看着他:“院长可是你的顶头上司啊。”

    华子:“当个小破大夫,大队是顶头上司,小队是顶头上司,医院还是顶头上司,我这小脑袋瓜顶的动么?顶不动老子就不顶!他就是亲自来请,小爷都不去,还他妈打电话。”

    孙信义:“我听说他挺佩服你呀。”

    “那是没当院长的时候。现在你看,有一箱西药分给前进卫生所么?我不要他就不给,都他妈悄悄私卖啦。他要再来电话,你就说我不在,进山采药去了。云深不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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