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反计
吕布站在濮阳城墙之上，
望着远处黑压压一片，
如潮水袭来般的大军。
那大大的曹字旌旗猎猎作响，
在风中舞动出令人胆寒的气势。
十万曹军，
兵甲锃亮，长矛如林，
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寒光。
战鼓之声，震撼天地，
仿佛要将前方的濮阳城彻底踏平。
吕布面色阴霾，
双手紧紧握住城垛，
仿佛要将它捏碎。
曹操到底是施展了什么巫术？
竟将天下无敌的自己逼到如此田地！
明明自己武勇天下无双，
更在济阴之战，以一敌三，
击败典韦，夏侯渊，曹洪三员大将。
如今却步步失利，困守濮阳孤城！
眼看兖州仅到手数月，
难道又要拱手还给曹操？
谋士陈宫，静立在吕布身旁，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主公心中懊恼。
身为曹孟德旧友，自己何尝不知道，
对方乃天下一等一的人物，远胜吕布。
但那晚，无辜惨死的吕伯奢一家，
无时无刻，不在煎熬自己的内心。
自己弃曹孟德而去，从未后悔！
吕布盯着汹涌而来的曹军半晌，
才面色不虞地对陈宫说道：
“公台，你到底有何事？直说吧！”
正在陈宫将自己计谋，
一五一十告知吕布的同时。
濮阳城外的曹操，
也同样正在头疼！
这次动员起十万大军，
对自家后勤伤害极大。
如今兖州大多数世家大族业已归附，
奉上不少钱粮军器，
更有河北袁本初断断续续的粮草供应。
但据荀彧估算，自己手中剩下的粮食，
仅能供应这十万大军攻城作战半个月。
虽然自己也可以效仿吕布，
拼命压榨掠夺兖州各大豪族。
不过一旦如此，
自己又会落到与吕布同样的境地。
或许吕布这样头脑简单的武夫，并不了解，
正是他的拼命搜刮，与坚壁清野之计，
亲手将濮阳的世家大族，与兖州的人心，
推到了自己这边！
自己可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此战，只能胜，不能败，
而且必须赢得漂亮！
即使惨胜，那虎视眈眈的袁本初，
恐怕也会将自己一口吞下。
自己“挟天子以令诸侯”政治抱负，
也只能成为水中泡影。
要攻下对面三万多守军的濮阳城，
城中的暗奸——杜家父子，
将是一枚关键棋子。
这也是程昱与郭嘉二人的共同谋划，
十五日，以最小代价拿下濮阳，攻灭吕布！
时间就是一切！
想到此处，
曹操紧盯着濮阳城方向，
眼神中透露出志在必得的霸气与决断。
他微微扬起手，
身后那如同钢铁山脉的大军，
便由于禁，夏侯渊，曹仁，曹洪四员大将，
各自分率两万士卒，
攻向濮阳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曹操自己则在虎卫营，虎豹骑的拱卫下，
自领两万士兵，坐镇中军。
乐进，李典，典韦，许褚，曹纯等将随时待命，
准备策应四方攻城部队，寻机破城！
濮阳城内的吕布，
见敌方来势汹汹，
命高顺，张辽，魏续，成廉等将，
迅速布置守军，
登上四方城墙御敌。
就连并州铁骑，河内游骑这些骑兵，
也作为预备队，暂时充作步兵使用。
吕布军中的两支“特种部队”，
陷阵营作为精锐步兵，
在领军校尉周宜，与陷阵校尉霍骁的率领下，
分成两部各五百人，
作为“救火队”驰援四方城墙。
狼骑营一千人，则归于吕布本人麾下，
被当作督战队，监管各处守军。
濮阳城中潜伏的曹军暗奸，
杜临杜怀父子，
也暗中观察着两军战况。
这父子二人，
早已开始私下串联濮阳城中其他世家大族。
吕布绝没想到，
由于自己的横征暴敛，
以及大舅哥魏续的肆意勒索，
外加叛将郝萌推波助澜。
濮阳城内的世家大族们，
在吕布最信任的杜家族长，
濮阳太守杜临父子运作下，
居然已经大多暗中叛变到了曹操阵营！
剩下少部分世家，
也仅是慑于吕布弹压，
不敢公开反抗。
但也打定主意两不相帮，
静待曹吕两方决出胜负。
这场大战的转机，
出现在了攻城的第三天。
霍骁率领着自己的数百陷阵营部曲，
刚击退一波濮阳东门城墙的曹军进攻。
作为陷阵校尉的霍骁，
如今掌握着一半的陷阵营精锐战士，
作为自己的直属部队。
也标志着他经过一系列事件，
得到了高顺，张辽，陈宫等军中大佬，
甚至主公吕布的认可。
霍骁牢牢握住手中青龙战戟，
上面染满敌军鲜血。
以霍骁现在与老大哥周宜不相上下的武力，
他明白了自己作为武将，
若要出手，首要目标是干掉敌方领军将领，
打乱敌方指挥系统。
这三日，霍骁在陷阵营部曲的策应下，
如同一把尖刀，
插入濮阳城上每一段需要支援的城墙。
专门斩杀敌军都尉，校尉一级的领军人物。
到今天为止，
至少有十余名曹军中高级军官，
死在了他的青龙戟下！
“这救火队员，真不是人干的！”
霍骁暗骂一句。
曹吕两军，呼啸的投石车对轰，
漫天的箭雨，随后蚁附登城，城墙厮杀，
这些血腥残酷的攻城战流程，
他现在早已见怪不怪。
在十数万人级别的战争中，
伤亡只是一个数字，
即使是汉末三国这样的冷兵器时代。
不过自从半年前进攻濮阳，
击杀许褚族弟许庶后，
霍骁就毅然踏上了武将之路。
如今他又有了投效仁主刘备，
助其平定乱世的打算，
就更不能随随便便死在此地！
“濮阳之战，尽人事，听天命吧！”
霍骁默默对自己说道。
忽然，远处的城南方向，
冒起一股浓烟！
他心中一凛，
难道陈宫大人的计策发动了！？
霍骁连忙收拢城头的陷阵营部曲，
准备前去城南，一探究竟。
濮阳城南方向，
正对曹操本部大营。
眼见城南烟起，
正是濮阳杜家，与郭嘉程昱约定的动手信号！
程昱连忙禀告主公曹操，
曹操眼中精光一闪，
连他这等沉稳之人，
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濮阳杜家联合城中各大世家，
以各家私兵夺下城南城门，
然后以烟雾为信号，
打开城门，放曹军进城，
迅速夺下濮阳！
这是双方一早定下的计划，
但现在两军对垒，城门封闭，
城内杜家的消息根本无法传出。
“攻破濮阳，正在今日！”
曹操当机立断。
身处后方的郭嘉，
却隐隐觉得此事蹊跷！
攻城战仅过三日，
双方都未到山穷水尽之时。
那濮阳杜家父子不是蠢人，
难道城中有变，被迫提前起事？
郭嘉正要规劝自己主公，
不可亲身犯险。
前方的曹操却已集合兵马，亲临战阵！
他命典韦，许褚率领虎卫营，
曹纯率领虎豹骑，
李典，乐进率领一万步军，
火速增援于禁攻打的濮阳南门，
配合杜家父子抢占城门！
正在濮阳南部鏖战的于禁，
忽然见到城内冒出黑烟，
正不知对方在玩什么把戏。
就见曹操的中军部队，
迅速向自己所部靠近。
只见如同约定那样，
滚滚浓烟的濮阳南门，
城门正缓缓打开！
饶是曹操这样的心志坚定之辈，
三日拿下濮阳的诱惑，也实在太大！
他不顾一切地命虎豹骑，虎卫营进城，
自己要一战下濮阳！
城门刚打开一小半，
曹军正在蜂拥而入。
他们没想到，城门之后，
却是陈宫为他们准备的大大惊喜！
手持方天画戟，
头戴冲天冠的温侯吕布，
骑着赤兔宝马，
带领仅剩的并州铁骑，
以及狼骑营将士，
数千人从城中呼啸而来！
这就是谋士陈宫，精心设下的反计！
他从霍骁处得知濮阳杜家的暗奸计划，
却还未向吕布明说（因为吕布未必信）。
于是故意安排己方士兵在约定的南城放烟，
假冒杜家内应，甚至半开城门，
引诱曹操前来夺城！
再请求吕布亲率并州铁骑突袭，
拿下那曹操首级！
这也是己方为数不多的获胜良机！
吕布虽不知那杜家是暗奸，
但深知此计，事关重大，
有可能让自己反败为胜，
于是欣然采纳。
刚进入濮阳的虎豹骑，
完全没想到，城中居然有大量骑兵冲杀而出。
统领曹纯大惊失色，连忙大喊：
“虎豹骑！接战！保护主公！”
吕布一马当先，
仿佛一尊魔神，
他早就恨透了把自己逼入绝境的曹操，
那前方的虎豹骑自然成了他的发泄对象。
以百人将标准选拔的虎豹骑将士，
居然也被吕布一戟击飞！
他手中方天画戟挥，舞起漫天残影，
前来围攻的虎豹骑，
碰上即死，沾着即亡！
吕布与麾下并州铁骑，
以有心攻无备，
很快杀出一条血路。
吕布甚至已经看到不远处，
曹操那身着金盔金甲的身影！
“曹贼，拿命来！”
吕布眼见就要大功告成，
不禁心中狂喜。
人马合一，
方天画戟疾刺向曹操！
“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回荡，
剧烈的碰撞声，穿金裂石！
紧接着，
兵器摩擦的“锵锵” 之声不绝于耳。
吕布方天画戟的必杀一击，
竟被一对镔铁双戟与一把巨刀合力挡下！
正是曹操的贴身护卫，
许褚典韦二人！
三人这一击之下，
全都用上了全力。
相持之下，
吕布大吼一声：“开！”
方天画戟与对方兵器猛烈分开，
三人战马各退数步！
宝马赤兔显然未受影响，
对面的许褚典韦，
二人战马却已有些站立不稳。
“要杀主公，先过我二人这关！”
许褚怒吼，如同猛虎下山。
旁边的典韦，双目血红，
死死盯住吕布。
上次即使以三敌一，
却让自己有生以来，
第一次尝到屈辱败绩，
一定要杀了他！
吕布大皱眉头，
这二人居然能原地接下，
自己与赤兔的蓄力一击！
他认出其中一人，
是上次大战的“恶来”典韦，
另一人身手，
似乎也不在典韦之下！
但二人身后的曹操，一定要死！
主公曹操就在身后，
许褚典韦不敢托大，
直接以二敌一！
三个战场上的“疯子”，
各自挥舞兵器，
开始激烈对拼！
此时的曹操，
头脑早已不再发热，
他看到奔袭而来的吕布与并州铁骑。
心中不免浮起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
自己居然中了吕布这匹夫之计！
脸上恼羞成怒的表情一闪而过，
曹操下令全军后撤，
迅速退出濮阳南城！
此次突袭，
若不是许褚典韦拼死护卫，
自己这条命，
恐怕还真会交代在吕布匹夫手中！
许褚典韦心系主公曹操安危，
也不敢恋战，
加上对方赶来的并州铁骑越来越多，
只与吕布且战且走！
“难道那曹孟德当真是老天眷顾？为什么屡次杀他，我总是棋差一着！？”
吕布在心中不甘的怒吼，
将滔天怒意，
发泄到眼前的许褚典韦二人身上！
许褚典韦二人马战不如吕布，
更没有赤兔那样的绝世良驹。
于是二人不约而同，
选择以步战对付吕布！
得益于吕布心中那一击未成的挫败感，
许褚典韦竟然慢慢占据上风。
等霍骁率领数百陷阵营部曲赶到南门时，
曹操已经退出城门，逃向中军大营！
袭杀曹操之计，如若不成，
就必须马上消灭进城的部队！
不然一旦曹军缓过神来，
城门真会被攻破！
不及多想，
赶到的霍骁马上率军上前，
与负责殿后的曹军厮杀在了一起。
血腥的战斗，
仅持续了小半个时辰，
濮阳南部城门，
终于被吕布军重重关上！
入城的曹军，
全被吕布为首的并州铁骑屠戮一空。
遍地尸骸中，
不乏最精锐的虎豹骑与虎卫营战士。
他们为自己主公的一次鲁莽冒进，
付出了血的代价！
浑身浴血，状若鬼神的温侯吕布，
独自矗立在战场之上，默然无语。
忽然他口中爆发出一阵瘆人的怒吼，
包括霍骁在内的吕布军将士，无不战栗。
此战斩杀包括虎豹骑，
虎卫营在内的一千多名曹军，
唯独没有干掉那曹孟德！
如此结果，
对濮阳之战影响微乎其微。
陈宫反计，终究是功败垂成！
惊魂未定的曹老板，
死里逃生刚返回大营。
令他万分欣慰的是，
虽然虎豹骑与虎卫营损失不小，
但爱将许褚典韦在联手逼退吕布后，
安然无恙地撤回了大营。
堂弟曹纯，身手不如二人，
撤退时受伤不轻。
但依旧被手下虎豹骑拼死救出，
目前无性命之忧。
看着远处再次紧闭的濮阳南部城门，
曹操怒极反笑：
“匹夫吕布，居然有这等本事，设下陷阱，引我入瓮，当真是我曹操平生之耻！哈哈哈哈！”
身旁的郭嘉并没有说话，
他知道主公下一个问题很快就要来了。
果然大笑一阵后，
曹操收敛笑意，
他看向郭嘉，问道：
“奉孝，如今可有破敌良策？”
仿佛早有准备，
郭嘉拱手告罪：
“主公，为今之计，只有死战！”
随后他盯着曹操的眼睛，说道：
“再静观其变！”
曹操深深地看了郭嘉一眼，
然后一字一顿地下令：
“全力攻城！踏平濮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