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自娱自乐
羽天凌躺在树杈子上，手里拿着一坛酒，自娱自乐似的在喝。
他看着墨玉：“墨玉，你找我可有何要紧事？”
墨玉抬眼看着树上的羽天凌，没说话。
他不知道，莫名其妙的就过来了，可以说是十分的巧合。
羽天凌看着墨玉欲言又止，然后又不知道说什么的表情：“你莫非是因为渡劫之事？”
“想来你悟性颇高，也才一百二十年左右的光景，就要晋升仙君了么？”
羽天凌掐指推演一算，这雷劫也还早，但是也不晚，还有二十年的光景，眨眼就过去了。
他以前闭关不就是一两百年就过去了么？
“无妨，本殿为你挡一挡便是。”
他随口一说，这不是什么难事儿。
谁让他生下来就是仙君体质，压根儿不用渡劫，话说这渡劫的滋味儿还没有尝到过。
他听着羽天凌的话语，眉头微蹙：“殿下，墨玉自己会应付。”
羽天凌直接朝着墨玉摆了摆手：“小问题。”
“我到时候自会前去助你。”
墨玉并不在意羽天凌说话是否算数，只当羽天凌是在随意敷衍他便是了。
……
就是因为羽天凌说的这句话，他硬生生为墨玉抗下雷劫，没想到这雷劫来势凶猛，他在床头上滚来滚去疼痛难忍的滚了三天。
羽绒还以为他要死了，整天哼哼唧唧的说自己没有半天好活。
而墨玉站在原地盯着天空一脸懵圈。
这怎么只听见雷声，就是没有劈下来，反而朝着另外一个方向使劲儿劈……
外焦里嫩，毫无人性似的，不留情面。
等他反应过来此事已经又过了一百年。
羽天凌做事情向来毫无章法，凭心情做事儿的。
不留痕迹，一意孤行，等你反应过来，他自己完事儿了。
百年之间，风起云涌，风云变幻，波谲云诡。
四处动荡不安，九离东荒开始重新洗牌，一洗就洗了上百年，上百年的战争谁能承受得住。
一个仙尊出现瞬间半个国家就没有了，何况是百年时间？
没有强者庇护，生灵涂炭，狼烟四起，哀嚎遍野，满目疮痍。
弱肉强食，实力为尊，向来如此。
一个白色人影站在城楼之上看着远处光景，衣袍翻飞，猎猎作响。
看着安静祥和，是因为战火还没有烧到羽天城，但是快了，他能感觉得到。
“墨玉，你说人活着有何意义？”
墨玉看着羽天凌，默不作声。
“此次出征，羽绒不让我去，但是我又十分担心。”
他转头看着墨玉：
“要不，你带着一支小队前去探探情况，好让我安心？”
墨玉看着羽天凌眼神复杂，这人在想什么，他好像已然明白，可以阻止么？
不行的，他说他与九天共存亡，心诚则灵，多烧纸便好。
……
硝烟四起，战争到了白热化阶段，羽天凌凭借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发现不死亡灵弱点的。
这群日夜不停歇，攻城掠过崛起的异地大军，竟然在三个月之内。
一击溃散……
太突然，太仓促，让人还没来得及反映过来，毕竟此军队横扫了半个九离东荒，诸地域一开始是互相攻击，互相敌对，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仇恨萌芽似的，杀红了眼，结果渔翁得利，就在他们沾沾自喜的时候，不死大军突兀压境，所有死亡的士兵全部一夕之间复活，黑压压的一大片，横扫诸国。
然后就在这三个月之内突然消失，结束了这一百年的乱局。
……
羽天凌没回来……
有人说他死了。
“破军”也所剩无几，寥寥数人被独自传送回来。
等到墨玉回到战场找到羽天凌的时候。
一袭白衣正跪在尸山血海中哭泣，眼眶欲血。
他发疯似的弹琴，试图复活所有死去的敌人还有自己的战友。
夜以继日，不管不顾。
起死回生谈何容易，本就是逆天而行……
生剖内丹……
喂养残魂，倒行逆施，终将受到反噬之苦。
白衣染血，混合交杂的血污，让人害怕至极。
期期艾艾，断断续续……
他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很无助。
满目血红，山河破碎。
记忆犹新，好像近在眼前。
……
记忆重叠，惶恐害怕，后来的日子是羽天凌生不如死，痛不欲生的日子。
回忆突然中断，他不愿意再去回想过去种种……
联想至今。
羽天凌刚刚说他将袭人一族屠杀殆尽……
如此善良的一个，怎的如今会去将袭人一族屠杀殆尽……
所以这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还是故意为之，显示一下他的悲天悯人……
堪堪做给他看的？
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所以他以身养魂是出于愧疚么？
弥补亏欠？杀人太多了，于是这样能够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心安理得的装好人，活下来？
对自己呢？
也是愧疚？
也是一时心慈手软……
余孽而已，侥幸逃脱。
一千多年，终究是如此潦草无痕么？
突然之间，转瞬间，几句话而已，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变。
真相，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如此笃定，如此冰冷无情，不容置疑。
残忍至极。
……
亭子中，墨玉回忆过往。
羽天凌看着墨玉，没说话，也没有打算深究下去。
只是自顾自的拿过了无尘递过来的莲子粥开始喝。
神情自若，云淡风轻。
……
屠杀了整个袭人一族，如今他竟然没有一丝怜悯，没有一句解释，还信誓旦旦的回答若是再遇见会直接杀……
老弱妇孺，稚子无辜，无一放过。
临了还要毁尸灭迹的放一把火，好像害怕别人知道有那么一个种族存在过似的，而且这与当时战争结束的时间正好对的上。
正好是那三个月时间。
等他赶过去时，已经无法挽回。
他通过查看一具尸首神识所知，亲眼看见，作不得假。
血流成河，染红了天际。
死得很痛快，毫无挣扎过的痕迹，好像待宰的羔羊。
我的好殿下……
你到底做了什么？
没有丝毫悔恨，从不后悔的样子。
不仅屠杀了一座城，还横扫了整个战场么？
就不怕午夜梦回……
墨玉看着羽天凌一脸的菩萨面相，气质柔和，带有神的照拂，好像下一秒就要去普度芸芸众生。
谁会想到这人手里血债累累，谁能把这人与战场上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联系在一起。
好像人命收割机。
此时此刻这人让他觉得无比可怕，背脊发凉，毛骨悚然的感觉。
绕是他见过无数人，如今看见羽天凌，也觉得心神恍惚颤抖，不由得为他这种“菩萨心肠”拍手叫好。
当着是普度众生，背地里杀人饮血？
由不得他不相信，他竟然亲口承认了。
他找了那么多年的仇人，确是自己最爱之人。
他错了？
他从来没有往这个方面想……
他以为是仇家寻仇，乘机报复，斩草除根。
如此毫无缘由是为了哪般？
就是因为九阙城的空穴来风？挑拨离间？
就算是真的，也用不着赶尽杀绝，屠杀殆尽，无一幸免于难。
这人做事情干净利落，毫无痕迹可言，这符合羽天凌的行为。
不知道是觉得那血脏了他的眼睛，还是因为害怕与他脱不了干系，还是杀人取乐忍不住嘴角上扬。
于是蒙上了双眼，一路屠杀，好像狩猎游戏，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一个人的修罗场……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大脑一片空白。
如今呢，他们这算什么关系？
仇人？情人？亲人？君臣？
……
羽天凌看着墨玉，也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他递给墨玉一碗莲子粥：“挺好吃的墨玉。”
墨玉抬眼看着羽天凌，神色自若，羽天凌还是那副无所谓，一脸淡然的表情，好像他的所作所为特别正常，就好像拉家常似的。
在他心里留不下任何痕迹。
真是讽刺至极，此人是何等的残忍嗜血，世界上果然有这种人屠出现，带着伪善的面具。
他就是靠着自己这幅容颜欺骗世人的么？
他自己在羽天凌面前简直不值一提，小巫见大巫一般的。
“殿下……”
他喊了一句，好像想询问什么，然后又垂了垂眸。
“嗯？”
羽天凌看着墨玉，怎么不接过莲子粥，不饿么？
不饿也可以适当吃点儿，反正没什么坏处。
“您可曾后悔？”
他好想鼓足勇气一般的，哪怕搪塞他一下，编个理由诓骗他，敷衍他，他也会信羽天凌的。
殿下所做事情都是对的。
从来没有错过。
这次也是对的……
屠杀他的全族，野火烧尽了九阙成，即使他的母亲连个尸首也没有看见。
他也会愿意相信羽天凌。
误杀也好，错杀也罢……
他不甘心是这样的结局……
只要他说一句，这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一切都还没有改变，他依然是之前的墨玉，羽天凌依旧是他的好殿下……
“未曾。”
轻飘飘的一句话。
羽天凌放下了莲子羹，语言简练，语气平淡如水，好像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
墨玉看着羽天凌，他说什么……
未曾……
未曾……
“死不足惜。”
羽天凌看着墨玉，忽然眼神冰冷狠厉的又加了一句。
好！
好极了……
墨玉在心里冷笑一声，如释重负一般的，没有心似的。
好一句死不足惜，真是他的好殿下……
真是敢作敢当，实话实说。
不敷衍，完全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在里面。
“那便好。”
墨玉眼神淡淡的。
“确实死不足惜，墨玉还担心殿下太善良了，又会偷偷躲起来伤心落泪呢。”
墨玉上前一步看着羽天凌，话从羽天凌耳边滑过，显得异常清晰。
“墨玉你怎么了？”
羽天凌看着墨玉，生病了，怎么说话阴阳怪气，明嘲暗讽的，不是说他菩萨心肠，感激涕零，就是说自己太过善良。
演他呢？
他刚刚已经没说话了，还要得寸进尺？
“墨玉无事，墨玉还要要事要办，墨玉告退。”
墨玉看了羽天凌一眼，神色匆匆的走了。
……
荷花亭子中
“墨玉仙君怎么了？”
丽仙君看着羽天凌，刚刚两个人在嘀嘀咕咕说什么，然后莫名其妙来一句后悔，是什么玩意儿？
前言不搭后语。
“许是意志不坚定罢了。”
羽天凌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丽仙君一脸的莫名其妙，什么东西还能扯上意志坚定不坚定的问题，这两个人有毛病？？
“小孩子别多事儿，大人的事情你少管。”
秋杵着脑袋看着棋局，打扰他的思路。
“装什么装，这是七子棋！有什么好考虑的？”
丽仙君看着秋，这人真讨厌。
小红凌坐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羽天凌觉得此人要不得，不能学他！
“小红凌你不能帮他！”
丽仙君赶紧撤回刚刚小红凌下下去的棋子。
无尘抬眼看了一眼羽天凌，没说话。
意志不坚定？
信任羽天凌最坏的结果就是死，不信任羽天凌的结果往往都是生不如死。
所以面对此人千万不可一意孤行，免得酿成大错。
当真是危险至极，一丝一毫都不敢懈怠，不然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
“无尘仙君，你看起来气色不是特别好。”
羽天凌坐在旁边看着无尘，得好好养养才是。
确实不太好，最近都不太好，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生怕还有拔火罐替身梗相赠送。
羽天凌抬眼看着无尘，进一步关心：
“可是修为有阻，本殿助你如何？”
“是无尘害得殿下如此劳心伤神罢，真是愧疚至极。”
无尘看着羽天凌，眼尾上挑，带着淡淡的笑意。
“不，无尘仙君多虑了。”
羽天凌看了一眼无尘，接着说道：
“天凌敬重无尘仙君，还望无尘仙君报之以桃李。”
像是质疑警告似的，带着危险的气息。
“生死相随，永不相弃。”
无尘抬眸看着羽天凌，随即承认：
“手段拙劣，殿下见笑了。”
“若是不能得偿所愿，吾宁死。”
平铺直叙，神色笃定。
羽天凌看着无尘，眉头微蹙：
“无尘仙君此言差矣。”
羽天凌旋即站了起来，端着一碗莲子羹往回廊边上走，边走边吃。
此等私事还是离远一点儿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