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章七十
何厌之往下稍微滑了些，鼻尖贴在孟佩声颈后，呼吸轻缓，“安眠药和褪黑色都扔掉，以后不许再用。”
脖子里痒痒的，让孟佩声轻轻颤了下，“你怎么知道？”
“药不难发现。”
孟佩声应了声，大概是去公寓的时候看见的，他放松下来，轻轻阖上眼，“好，听你的，都丢掉。”
他现在不想去考虑如果一直睡不着怎么办，总会睡着的，就算睡不着，醒着也不会再是之前的焦躁了吧。
孟佩声本来以为今晚上会是一个无眠夜，毕竟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边，他很可能会兴奋又焦虑得睡不着，然而事实出乎预料，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入睡很快，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七点了。
他眨眨眼，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何厌之怀里，暖融融的被窝让他想长久地赖下去。
都说俩人搂一起睡觉第二天准脖子疼背疼腰疼，跟做了没什么两样，但是他没觉得，反而舒畅得很。
缓了十几分钟，何厌之在孟佩声腰上捏了捏，“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孟佩声支棱起来，摇摇头，“不睡了，昨晚上睡得很好。”
手臂支撑着身体，他盯着还躺在床上的何厌之看了会儿，笑笑，低头在对方额头上亲了亲，然后退开一点，顿住了。
何厌之想了想，意会，不过他没亲额头，直接在孟佩声嘴唇上亲了下，轻轻笑了下，“早。”
孟佩声愣了愣，虽然何厌之嘴边的弧度还有些僵硬，但是不妨碍他近距离欣赏美色。
对方的改变他看在眼里，在他自作主张想退一步保持距离的时候，何厌之却在努力接近他，接受这个世界，这么一对比他还真是消极。
他不能确定跟何厌之在一起，最后会走到什么程度，除了科研，他想不到对方会对什么保持一辈子的兴趣。
他轻轻叹了口气，爬起来，刚坐直就被扯了回去扑在何厌之胸膛上，他疑惑地投了个询问的眼神过去。
何厌之神色坦然，“你别担心。”
孟佩声注视着何厌之的眼睛，在诧异对方居然能明白他在迟疑什么之后，竟然奇异地感到了安心，他轻轻缓了口气，点点头，“知道了。”
饭后，两人跟方林一起去会场，孟佩声总觉得这小孩儿眼神不太对，在偷笑的感觉。
等进了会场坐定，他看何厌之又开始神游，给方林发了个“？”询问，对方只回了他一个起司喵乖巧蹲坐的表情，其余什么都没说，弄得他莫名其妙，不过他本身不是好奇心强的，就没追着问。
孟佩声听了会儿演讲，虽然不至于昏昏欲睡，但确实打不起兴趣，即便有了解何厌之所在领域的想法，也止不住走神，隔一会儿就要往旁边扫几眼，不得不承认还是这个人、这张脸对他的吸引更大。
然后在何厌之把轻巧的笔记本递过来时，他才收了自己的眼神，咳，听不进去还是做点正事为好。
何厌之看着孟佩声乖乖打开电脑，登录了邮箱和工作的账号之后，他才把注意力放到台上。
而方林看着身边两人的互动，憋笑几乎憋到内伤。
他在进研究院之前就知道何厌之不好相处，朋友跟他说男神什么的跟高岭之花一样，远观就好，但是他不信。
既然把何厌之当信仰，那他就想离自己男神近一点，就是被冷气冻一冻、被尖刺扎几下也心甘情愿，而且近距离围观男神……双标，看着论坛帖子里直男们的讨论，就迷之有优越感。
他暗戳戳看了看旁边两人，这回何厌之的身份是藏不住了。
这张脸、这个气质，还指不定在圈子里掀起什么风浪来，要是再把孟佩声牵扯进去，得嘞，他们高冷男神的人设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想想……还有点小兴奋。
孟佩声对何厌之纵容得很，虽然会回避某些行为，很少回应，但是他总有种感觉——何厌之专注度极高，确定一件事后就会心无旁骛去完成，没想到在撩拨人方面也是这样，尽管有时候会让他有自己面对的是个霸道总裁人设大可爱的错觉，不过不妨碍他理解这俩人相互之间的感情。
这样感情外露、不加掩饰的何厌之，还真的是前世今生第一次见。
怎么说呢，挺新奇。
如果说孟佩声的心情之前是愁云惨淡，现在大概可以说是阴转多云再转晴了，一直以来何厌之都是压在他心上最重的那一块儿，不是负担，却压着他的心绪，轻松不起来，他知道这不是何厌之的问题，是他自己想放下又放不下。
现在何厌之亲手解决了这个问题，给了他一个想都不敢想的解决途径。
孟佩声走着神，台上正在分享的是刘建哲，听到何厌之名字的时候他愣了下，随即全场人的视线和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他也瞬间回神，扫了眼何厌之，身边人一如既往的冷淡神色，好像突然被cue的不是自己一样。
演讲台后，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再次重复道：“不知道何教授对这点猜测有没有另外的看法？说出来大家分享分享，交流讨论一下。”
场务已经把话筒递了过来，方林不着痕迹地挡了下才没让话筒直接往何厌之那儿怼过去，好家伙要是真递到跟前了他打包票何厌之不会接。
扫了眼他们何教授的神情，他又看看孟佩声，见对方小幅度点了下头才把话筒举到何厌之面前。
投过来的视线不尽善意，孟佩声的神色敛了下，何厌之就算同意来参加这个交流会议，也一直很低调。
之前的提问和交流环节不是没人想邀请他说点儿什么，但是一看何厌之的眼神大多数就打消了念头，因此被刘建哲点名单拎出来，有的人多少存了看热闹的意思。
看着话筒，何厌之没起身，皱了皱眉，以这样的方式成为焦点在意料之外。
察觉到何厌之的不悦，孟佩声不太确定桌面下的动作会不会被全都聚焦过来的摄像机拍到，胳膊、手都没动，伸腿在何厌之脚踝处蹭了蹭权当是安抚——桌布垂到地上，这个小动作应该没事。
而何厌之还没开口，台上的刘建哲又追问道：“在座、都是领域内各个研究方向的佼佼者，集思广益总是好的，何教授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探讨探讨，有碰撞才会有奇思，闭门造车、独善其身，科学什么时候能进步。”
本就因为何厌之的沉默而显得有些尴尬的氛围瞬间更冷了。
除了某些一门心思搞研究、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究，像是媒体那拨人都感觉到了隐隐的针对。
孟佩声的眼神随即变了，刘建哲不像这么鲁莽的人，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不符合这位老先生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难不成是还对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
不至于吧。
孟佩声斟酌了下，往何厌之身边稍微靠了下，压低了声音，近乎于气音，确保只有对方能听见，“他说什么不用介意，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没关系，我来处理。”
何厌之抿了下唇，在孟佩声坐正时，拍了拍对方放在腿上的手。
他没像别人一样站起身，依旧淡定坐着，开口道：“基因组信号是否可以用于早期的检测和先发性癌症的治疗，以及临床运用的可行性，这个猜想在刚刚被证实，《science》上的两篇论文已经做了详尽论述，刘老有兴趣可以再研读。”
孟佩声愣了愣，刚才刘建哲讲的他没听进去多少，但何厌之的意思他听明白了。
看似平平，却一点不客气，不过怎么说呢，被怼的不是自己的时候，还挺爽。
他暂时没去想如果得罪一个老前辈会怎么样，大概是何厌之给了他底气。
方林心里憋着笑，忍得十分辛苦才没让举着话筒的手跟着晃，他都已经听到会场有零星的笑声了。
他本来还以为何厌之既然默许了他把话筒接过来，最起码会说几句，结果直接是这种说法，不得不说……不愧是他男神。
刘建哲的脸色不大好看，布满皱纹的双颊颤了颤，“组织病理学的研究更为严谨。”
何厌之神色不变，“基因组能在患病初期进行检测，并进行早期治疗，同时可以减少不必要的治疗和监测，患者层面就能减少一部分开支和压力，也能缓解医院等机构的资源浪费。”
刘建哲双手按在桌上，“这样做会存在误诊的可能，概率再小，具体到个人身上都是不可承受的。”
“不管哪种方法都存在失误的可能，没有百分之百完美的疗法，减少误诊，提高早期确诊率，尽可能减少患者的痛苦，这是科研对生命的尊重。刘老不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孟佩声听何厌之说完，松了口气，这算是有理有据，最后还给了前辈台阶下。
主持人适时上台，几句话带过有些尴尬的场面，进入了下一个环节。
何厌之神色就没变过，方林在归还了话筒后心里是止不住的雀跃，因为之前的事儿本来就闹得不太愉快，刘建哲居然还公开挑衅，这下好了，晚节不保吧，连最新的研究结果都不知道，平时在忙什么，忙着宠坏孙子吗？
刘建哲的分享很快结束，被刘天搀扶着回到座位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但还是维持着基本的风度，而刘天就没有自己爷爷这么好的涵养了。
刚才他跟着去了前面，眼看着一切没办法插话，坐下后直接将矛头指向了身边的人。
他声音不高，言辞不善，“这就是学界誉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学者？连基本的尊重两个字都不懂，还好意思跟我爷爷辩论学术，不看看自己够不够格。”
刘天的话说得轻蔑，孟佩声本来没放在心上，他即便有心想计较也犯不着在这样的场合跟人吵，只是对方接下来的话让他没办法再无视下去。
刘天抱着手臂，轻蔑地哼了声，“何厌之能有现在的学术地位不过就是抄袭别人得来的，炫耀什么，这么傲给谁看，不尊重老前辈，连一个被包养的小白脸都能蹬鼻子上脸了，真是世风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