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九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孟佩声都洗完澡等了半天，也不见何厌之进来。
他跟关山铭聊了会儿，知道这人有熬夜的习惯，决定从今晚上开始纠正，瞧瞧那黑眼圈，都不是一天两天熬出来的，年轻时候不注意总是肆无忌惮透支身体，年长了早晚要反弹，而且……
孟佩声站起身，眼里有一瞬间的晦涩不清，上辈子何厌之是怎么死的，是过劳猝死，哀大莫过于心死，何厌之的生命中最要紧的只有一个人，一件事。
他重生回来，不是为了重蹈覆辙的。
出了卧室门，孟佩声看见阳台上已经在树墩窝里睡着的孟黏黏，怀里还抱着一条长长的咸鱼，不由轻笑了声。
他缓了下情绪，轻轻敲了敲工作室的门，然后推门进去，何厌之果然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
工作室顶灯没开，只开了长桌上一盏冷白的工作灯，把何厌之本就冷白的皮肤照得更冷清了些，一点血色都没有，眼睛下面的青黑倒是分外显眼。
这样环境下的何厌之，就好像处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跟他不在一个时空。
何厌之看过来的眼神带着淡漠和不易察觉的茫然，孟佩声不自觉压低了声音，“现在快十一点，该洗洗睡了。”
“我不跟你睡。”
孟佩声卡了壳，这话说的，他就跟个约炮被拒的夜店花心男一样，知道何厌之说的是不跟他睡一张床，但是这个认知一样很扎心，说好的死心塌地忠犬呢？躲他如同躲瘟疫，一开口就是离婚，好不容易才稳住。
现在也是，要换了别人，能跟喜欢的人同床共枕，就是盖被纯聊天都巴不得，何厌之这什么情况？
不会是移情别恋了吧？
那不能。
孟佩声迅速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就何厌之的社交圈子，接触不了几个人，再加上对方固执得很，没那个可能，所以这是为什么？
孟佩声想不通，时间不早了他暂时不想纠缠这个，又道：“我跟你说过，我们是合法伴侣，哪儿有分床睡的道理？我们又不是在冷战。”
何厌之点点头，认可两人不是在冷战这个事儿，“据研究结果表明，分床、分房睡有助于提高双方的睡眠质量，婚姻法没有必须同房、同床这一条规定。”
孟佩声大学专业是历史，加上重生前那些年，数学物理之类的早扔八百年了，何厌之正儿八经地说“研究结果表明”，他不得不调动自己遥远又贫瘠的初高中数学来应对，“既然是研究，样本数量总是一定的，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包含进去对不对？”
“对。”
“所以赶紧收拾一下，去睡了。”
何厌之摇摇头，也不说话。
孟佩声不知道哪里还有问题，既然某个方法好用，那他不介意多用用，于是、他蹲了下来，选了个相对弱势一些的姿势和角度。
他抬头看向何厌之，显得有些不安，“我最近晚上总是做噩梦，身边有个人还是安心些啊。”
何厌之沉默半天，然后站起来，一边说着“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之类的话，一边出去了。
孟佩声听到了只是无奈地笑笑，跟在后面关了灯，不管怎么说，目的达成就行。
一间卧室，一张床，不留次卧，是他和裴以忻的心照不宣。
趁着何厌之去洗澡的工夫，孟佩声点了盘香，一盘四小时，香燃完，香气能停留一晚，何厌之睡得少，不知道睡眠质量怎么样，点了总归比不点好。
何厌之看了看放在床头的兽型炉，什么动物他不知道，下面的底座倒是认得，是莲花瓣，他轻轻嗅了几下，没分辨出来什么味道，“什么东西？”
孟佩声靠在床头，扫了眼嘴里吐烟的狻猊香炉，转向何厌之兴味盎然地解释道：“香炉是我从爷爷那儿拿来的，这个是狻猊，龙生九子，狻猊排行第五，因为喜欢烟火气，又喜欢静坐，所以被称为香兽。”
何厌之点点头，“好闻。”
孟佩声唇角翘了翘，把书放到床头柜子上，“喜欢就好，这个香方安神助眠的效果很好，专门给你配的，里面有薰衣草、木香、酸枣仁、珍珠母、首乌藤等等十几味香药材。看看你这黑眼圈，都快比得上熊猫了，赶紧关灯睡觉。”
何厌之没看孟佩声，又看了看香炉，然后板板正正地平躺好，关了灯后嗅觉反而更灵敏了些，混合在一起的香气分辨不出来里面都有什么，但是不妨碍他的好心情。
给他的。
专门给他的。
两人之间隔了一臂远的距离，孟佩声这两天忙这忙那都没好好休息，困意上来得快，他翻身面对何厌之，声音有些发飘，“我先跟你约好了啊，下周末带你去看中医，我虽然懂一点儿但是不老道，让专业的给你看看，回来我再给你配点儿香，平时多点点，对身体好……”
听着孟佩声近乎唠叨的絮语，越来越轻直到消失，何厌之依旧睁着眼。
确定身边人睡着后，他才慢慢翻了个身，小心地凑近了些，仔细打量着对方的面容。
孟佩声五官柔和，没什么棱角，看上去就是一副温文随和的样子，眉目舒展，十足耐看，闭上的双眼睫毛弯弯，从眼窝到鼻梁，再到饱满的唇弓，都是他喜欢的样子。
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喜欢。
何厌之的目光在孟佩声脸上流连，回忆着上次接吻时候的触感，一双天生就适合接吻的嘴唇，他想。
他忍不住又凑近了些，却没敢去碰。
被笼罩进一片缭绕香气里，没过多长时间他就跟着睡着了，只余下一只狻猊从嘴里吐出徐徐轻烟，带着清幽绵长的香气。
第二天早上，孟佩声一睁眼就看见了一张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容，反应了下才想起来昨天已经跟何厌之同居了，一大早看见美人毫无防备的睡颜，心情一下好了起来。
上辈子混娱乐圈，他见多了大家对流量明星的追捧，少年感又是这些追捧里极为重要的观感之一，对那些年逾四十还非要演十几岁少年的人没什么好感，就算化妆技术好，也遮挡不住身上的沧桑感和容貌细微处的变化，偏偏还都不自知。
皮相只是外在的，美人在骨不在皮。
少年感远不止体现在容貌上，更在眼睛里，在风骨中，在气质上。
孟佩声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年少老成的有，天真不知深浅的有，温柔的有，暴躁的有，沉稳的有，跳脱的也有，老谋深算、勾心斗角更是家常便饭，而何厌之是独一份儿。
粉丝们总说他气质出尘，像是来凡间历劫的谪仙人，仙气飘飘，孟佩声不否认，但是现在他却觉得何厌之才是真正出尘的那个。
一双眼睛透亮得仿佛天上星，永远炽热，永远纯粹，干净而明朗，超脱物外，不染凡尘俗世。
这才是他的少年。
孟佩声被自己的想法震了下，他的？
他无声地笑了笑，这样的人谁不想占为己有啊，何况何厌之还对他心心念念，上辈子他八成是瞎了眼，现在看清楚了自然不愿意放过，这才几天呐，这种归属感就出来了。
如果上辈子能认真去了解就好了。
如果……
不过……现在也不晚。
孟佩声轻手轻脚下了床，把空调温度调高一度，给何厌之盖好薄被，心情轻快，甚至想去亲一亲对方疏密有致的眼睫。
喜欢上何厌之不是难事，他现在有点期待那一天到来了。
早餐，孟佩声准备了欧姆蛋和沙拉，配了杯黑豆、黑米、红豆、黄豆加花生的五谷豆浆，转过头想去叫何厌之的时候，才发现对方东西都收拾好、孟黏黏也喂过了，正好一起吃饭。
分餐制，这样就不会浪费了。
孟佩声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孟长河并不注重这个，他进学校和娱乐圈两个阶段又是饭桌上聊天谈事情比较多，乍然安静下来还有些不适应，不过对面的何厌之足够赏心悦目，就暂时忽略了这点。
吃完早餐孟佩声去换衣服拾掇东西，何厌之刷了碗把厨房收拾好，两人时间上配合默契，何厌之虽然动作慢，其实并没有出什么大差错，可能因为是新手，反而更小心，做得一丝不苟。
临出门前孟佩声又打量了一下何厌之，干干净净的白t恤，小v领，左胸处绣着丛翠绿的姬珊瑚，黑色的休闲裤，白色运动鞋，还是一如既往的搭配。
衣柜里的衣服他都看过一遍，虽然何厌之穿衣服不挑，穿什么都好看，但是也可以拓展下穿衣风格嘛，而且——
两人一块儿出门，孟佩声走在前面，余光瞥到何厌之，这一身打扮配上对方显年纪小的脸气质，乖得过分了，想让人护在手心里好好宠着的那种乖。
越是淡漠，越是想把一切都摆到他面前，但凡对方露出一点面无表情之外的表情，都觉得欣喜和值得。
孟佩声没去过何厌之工作的地方，全靠之前做好的功课，没开导航也顺利到了，虽然路上堵了一小会儿车，但还是提前了二十分钟到，不过他没有把车停在门口让何厌之下去，而是直接开进了停车场。
孟佩声解开安全带，“我把门禁都弄好了，出入方便，走吧，我今天跟你一起进去。”
何厌之坐着没动，“你没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