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什么意思……”敖朔愣住了，“你的母亲是……？”
“你想知道更多就去问我爸啊，那个智障，真的是让人无语啊……”筱默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得弯不起腰，“实在是太好笑了……你说这讽不讽刺啊？啊？讽不讽刺啊！！父母双方在两个不同的敌对阵营，把对方当做死敌要攻击殆尽才结束，而我呢？”
筱默苦笑：“我就是这场战争最讽刺最割裂的产物，父母双方都是阵营里面的高层，甚至是至关重要的人物，我无论在哪一边，都会被身边的人看做是流着敌方一半血液的混血杂种，永远在仇视提防着我，总觉得我会成叛徒，监视怀疑我，没有尽头……”
“杂种”一词，瞬间击中了敖朔内心深处，那一瞬间无尽的阴翳疯狂汹涌而出——
他想起了那个闷热的雨天。
淅淅沥沥，滴滴答答。
阴仄的房间，失去了呼吸的母亲，骨瘦如柴，冰凉苍白。
无休无尽，以梦魇的模样如影随形，在耳边低语着永生的恶毒诅咒。
“杂种”。
他也是啊。
被这个世界唾弃，嫌恶，看不起。
“罢了……”筱默扫视着周围经过的人，咬了咬唇，“我也是疯了，在这个地方跟你讲我的身世，还嫌自己不够被歧视么……”她冷笑着，“怎样，如果没别的问题，我们回去吧？”
“……好。”敖朔轻声说。
两人都不再出声，筱默冷着脸带敖朔上车，驶离了军事基地。
一路无言，压抑而沉闷。
送敖朔到家，筱默没再停留，她丢下一句“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反映，我爸后面还会来找你沟通事务的”就离开了，不愿再流露更多的情绪。
敖朔长长出了一口气，转身进家。
他没想到，现实会是这样的。
命运永远在玩弄着人们，谁都逃不过命运的手掌心啊。
筱默回到自己的房间，一下子扑上床，把自己埋到柔软的被窝里面不愿再多想。
她突然觉得好压抑。
明明那么多年，十几年都过去了，她本来应该已经习惯别人对她的歧视和怀疑，可为什么……今天在敖朔面前，自己竟还是会那么不甘，那么愤恨？
像是知道，在敖朔面前，展露情绪没有关系的一样……
“不行……”筱默喃喃自语，“我们才认识多少天啊……凭什么就对他掏心掏肺……”
“我今天真是失控了……”
手机微微震动了一下，显示收到了新的信息。
匿名聊天网站发来的消息。
筱默半眯着眼打开，眼神逐渐从烦闷变成了含着笑意。
坏坏的笑意。
梧桐树：“你还在忙？”
筱默马上打字过去——
对方的手机也稍稍震动了一下。
蓝釉蛱蝶：“你老师没再抓着你写作业了？”
蓝釉蛱蝶：“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别惹我啊。”
对方轻笑了一声，他定定看着匿名聊天网站上对方的蝴蝶头像许久，回过神来也开始快速地打着字。
梧桐树：“你当你是大小姐呢？我凭什么让着你啊？”
梧桐树：“心情不好？那太好了，我现在就要气你，气死你。”
筱默气得冷笑出声，马上回击。
蓝釉蛱蝶：“怎么，被老师关禁闭的感觉很爽吧？想不到有人都成年了还会被老师罚得不敢吱声呢。”
蓝釉蛱蝶：“我跟你讲哦，我昨天晚上把之前那一道精神模型建构题写出来啦，怎样，比你厉害吧？”
对方没说话，直接丢过来了一个巨大含量的文件。
筱默点开，表情从洋洋得意一点点僵住，从吃惊再到不服，最后慢慢变成了震惊。
对方用了三种方法来写这道精神模型构建。
甚至过程都比筱默的简洁了许多，干净利落，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精准出击，绝不会多挥一剑，绝不会浪费多一颗子弹。
梧桐树：“好巧啊，我昨天也刚写出来。”
梧桐树：“我被老师关禁闭这段时间写来打发时间的，你看看有哪里错了吗？反正我最后测算的结果运行成功了。”
梧桐树：“大概是花了……八个小时多一点，你呢？”
筱默突然不想理这人了。
她花了两天时间，才写出的这道模型建构，结果对方竟然……
对方似乎意识到筱默那么就没回消息不太对劲，马上继续发来了消息——
梧桐树：“今天到底怎么了？”
梧桐树：“方便跟我说吗？”
梧桐树：“【咧嘴笑】你应该没有我惨吧，我被关禁闭这段时间每一天都要被我老师骂上几个小时，说我态度不端正，我甚至还吃不上饭，快饿死了哈哈哈哈。”
筱默愣住了一下。
他怎么过得那么惨啊……
蓝釉蛱蝶：“你没事吧？”
蓝釉蛱蝶：“怎么会……吃不上饭啊？”
蓝釉蛱蝶：“你老师也太狠了吧？”
梧桐树：“不是不是，我表述不够清楚，你误会了！”
梧桐树：“是这样的，我在吃饱喝足的情况下其实注意力不能集中的，我必须要让自己在某一种生理痛苦的情况下才能集中注意力，比如说故意不吃饭，不喝水，不睡觉一直熬夜啊……”
梧桐树：“没事的，你别多想，出不了大问题的这种。”
筱默撇撇嘴：这种明显很伤身体的啊！怎么会出不了大问题啊……
蓝釉蛱蝶：“你还是少这样做吧，真的对身体不好的……”
梧桐树：“你是在关心我？还是在心疼我？【咧嘴笑】【咧嘴笑】”
我——？！
筱默心乱了，有些气急败坏——谁会心疼你啊！你那么毒舌，而我们不过就是一个匿名网站无意间认识的网友，有什么好心疼的……
可筱默犹豫了好久，还是发出了消息。
蓝釉蛱蝶：“你不用管我什么意思。”
蓝釉蛱蝶：“我可不想太早去参加你的葬礼而已。”
对方凝视着屏幕上闪烁的文字，笑笑。
那么嘴硬的吗……
他慢慢伸出手来，抚摸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在跳动的蝴蝶头像。
他记得对方提过，对方的后背上有一片很漂亮的纹身，纹满了蓝紫色的蝴蝶，如梦如幻，栩栩如生。
他好想亲眼见一见，亲吻她的后背。
从颈椎处的第一只蝴蝶，吻到后腰处的最后一只蝴蝶。
但向下的吻，不会停止……
梧桐树：“那太好了，我的葬礼到时候第一个要邀请的人就是你，不见不散噢。”
梧桐树：“我喜欢看女人穿颜色鲜艳的裙子，越俗越好的那种，你懂我意思吧？”
梧桐树：“到时候希望我的葬礼能有一道靓丽的风景线，靠你了啊哈哈哈哈。”
梧桐树：“哦对了，你要穿露背装，这样我就可以看到你的那片蝴蝶了，对吧？”
这人故意的吧——！？
筱默没意识到自己脸红了，她沉浸在了这场聊天之中，无法顾及别的事情。
蓝釉蛱蝶：“我偏不！我就要故意反着来！到时候我就穿白色的长裙，最保守的那种！”
蓝釉蛱蝶：“你自己脑补好啦。”
梧桐树：“【叹气】你真狠啊……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就这样对我？”
蓝釉蛱蝶：“我们只是聊天而已好不好？就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算很熟吗？”
梧桐树：“……我竟无言以对。”
梧桐树：“算了，我长得太丑了，怕吓着你。还是不给你看照片好了。”
梧桐树：“我猜……你应该也长得不好看对吧，毕竟人丑就要多读书哈哈哈哈。”
筱默气得直咬牙——什么意思？！
这人判断也太武断了吧？！
蓝釉蛱蝶：“【捂嘴笑】嗯嗯，您说得真对，其实我就是一个丑八怪呢。”
梧桐树：“早就猜到了，不用你亲自点破哦。”
蓝釉蛱蝶：“所以我们还是不要互发照片了，怕吓着对方呢【咧嘴笑】！”
梧桐树：“确实，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举双手赞同。”
蓝釉蛱蝶：“所以呢，今天我们有什么谜题要解吗？”
谜题指的并不是日常生活中的猜谜，而是指的是精神分析领域的理论题目，大多都要构建精神模型并且深度测算才能得到最后的结果。
筱默和那个不知名的网友都是专攻精神分析领域的，对方似乎是成年男人，在精神分析领域的研究攻克难题上虽然没有筱默思维活跃，但有的时候总是会远远超出筱默的水平一大截，把筱默一时间没办法测算出来的问题全都解决，然后再把答案和过程一道道发给筱默，有的时候也会把自己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发给筱默，两人一起研究，一起攻克。
他们研究的问题都是偏理论不偏实际，可以说和筱默在军事基地操作的实际应用性极强的精神控制和精神攻击研究非常不一样，甚至有一些题目是几百年前先人留下来的未解精神模型问题，但两人就是那么天马行空，不管研究出来到底有没有用，硬是一起乐呵呵，你一步我一步去研究，从最开始只是网络上随意聊天的普通朋友，慢慢变成了见不到面的好朋友，师生，再到挚友。
五年了。
筱默其实很想知道，五年这段时间，能不能让对方记住她……
她其实也很想知道对方到底是谁，长什么样。
可从来就得不到答案。
他就像是一个虚拟智能，只能隔着冰冷的电子屏幕诉说感情，触碰不到真人，竟有些缥缈空虚。
可筱默慢慢意识到，自己好像对这个“虚拟智能”……
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