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首领再度回头扫过姬令夷的脸。
坐在血泊里的女人不明所以,满脸疑惑地和他们对视。
“撤!”他厉喝一声,数十人从圣灵祠四散逃窜,消失无踪。
这时,寺庙里的住持和小和尚们才一齐围了过来,住持颤巍巍道,“快…快抄北琅近道送郡主下山!”
交龙岭,北琅山脚。
圣钟一响,北琅女帝和朝中大臣等重新聚集到了山下,准备迎接新任储君。
姬琼羽和姬青玉也不得不提前结束试炼,返程下山。
两个时辰后,一个黑衣男人飞身跃下峭壁,急步向众人走来。他表情冷戾,浑身伤口交错纵横,血迹斑斑。
而他怀中抱了个满身是血的女人。
女人眼眸半闭,似乎在虚弱地颤抖着。
是令夷郡主!
众人哗然。
靖亲王脸色大变,顾不得尊卑礼法,忙上前,“黛黛儿!”
“这…这是怎么了?”短短几步距离,姬兰笙跌跌撞撞,好几次差点跌进泥地,“快!快请御医来!快啊!”
女人睁开眼,扭头看他。
“大哥莫急。”
女帝皱眉,威严尚存,“随行御医都在。快让他们给令夷瞧瞧。”
蓝衣女人慢慢转动眼珠,张嘴斥退御医,“我没病!我不看大夫!你们走开点,吵死了。”
她傲慢无礼地哼了声,就将脑袋转到黑衣男人的颈边,不再理会他们。
看着胡言乱语的女儿,姬兰笙满眼心疼,急得团团转,又不敢上手碰她,生怕她会更疼。
女帝倒冷静些,她不快道,“容狰。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北琅新任储君,怎么会在下山后变成这副模样?”
“圣钟响后,属下一进圣灵祠迎接郡主,就撞见了郡主遇刺。”
“行凶之人皆蒙面持剑,又逃窜得太快,属下看不出是哪方派来的人手。”
容狰冷漠而坚硬道,“但属下发现,郡主的病…好似又发作了。”
令夷的病…?
女帝和姬兰笙都怔住,同时把目光落到了青黛脸上。
“阿姐阿姐!”
“阿姐!”
远处,纳兰卫尉把长公主和二皇子带出了交龙岭,正往这边走。
姬青玉不计形象地狂奔,听起来很兴奋,“阿姐阿姐!我就知道这天底下没有阿姐办不成的事!我才刚刚进入交龙岭呢,就听见了圣钟响,嘿嘿,我终于不用再拼命背书…”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阿姐…?”
身后纳兰俭亦加快了脚步。
自看见容狰怀中那片裙角时,有股莫名的恐慌就急急涌上心头。直到入目一片血红,纳兰俭甚至懵了一瞬。
在众人面前,他几乎失态般地快步上前,“令夷…”
一直垂着眼的容狰慢慢搂紧了怀中人。
青黛捂住耳朵,厌烦道,“我要回府。”
“好好好!”姬兰笙眼含热泪,唇都吓白了,“黛黛儿,咱们回府!”
仅仅过了一夜,北琅皇城内就传遍了这个消息——令夷郡主在试炼中遇刺,竟又发了痴病!
虽然“圣钟响,储君定”是历朝历代的规矩,但一个神志不清、说话颠三倒四的人怎么成为北琅正统储君?
朝中腥风血雨地争了三四天,才最终决定,暂时将令夷郡主的继承人身份保留。
若一个月后,令夷郡主仍无法恢复正常。那就重启求符选拔考,在长公主和二皇子当中再重新选出北琅储君。
只是不同于上次,这回民间百姓都知道了,郡主从前花痴荒唐的行径竟然真是因为她得了病,而不是广为谣传的“为爱发疯”。
他们一面唏嘘,一面都在暗自期待郡主能早日恢复如常。
望江酒楼二层,临窗包厢。
房内酒气熏天,青黛一身艳红长裙,墨发半绾,头上插满金钗步摇,艳丽庸俗。
她端坐桌边,抬手又洒了一杯酒。
青黛目光沉静,说话时不疾不徐,“如今还有人在盯着我们么?”
哪里有半点发了痴病的样子?
容狰倚在墙角,他一指挑破窗纸,“有。”
“郡主,可要即刻施行下一步筹划?”
青黛按眉头,“再等等。”
容狰挑眉,慢悠悠坐到青黛身边。
从交龙岭回来后,“荒唐奢靡”的令夷郡主大手一挥,给容侍卫送了一顶雕琢精细的束发银冠。
容狰如今就是顶着华贵发冠到处晃,显得自己十分得宠。
他微微歪头,捧着脸看青黛。
青黛抬起酒杯,浅酌一口,似乎有点儿微不可察的难为情,“…又瞧我做什么?”
她垂眼,在酒水倒影中,还能看见她扮得像花孔雀似的脑袋。
青黛微臊。
向来温和的郡主变得荒唐,从前阴狠的质子侍卫眼底却柔软,容狰只静静看她的脸,“好看。”
若没有烦人的玩意儿来打扰他和郡主,容狰便是直愣愣看郡主一整天也乐意。
可惜,总有人不识趣。
包厢门被急促拍响,容狰看向青黛,后者思索片刻,往自己身上泼了点酒水,然后毫无形象地摊在桌边。
容狰起身去开门。
门外竟站了两个看上去怎么也不可能凑到一处的男人。
纳兰俭和夏侯子舟。
实际上他们两人确实不合,夏侯子舟无视容狰,先一步跨入房内。
闻着房内冲天的酒气,再看向烂醉如泥的女人,他脸色发红,是被气的。
这女人疯玩了几日,终于被他撞上一回!
纳兰俭慢一步进入房间,他盯着女人背影,藏在衣袖下的手掌越攥越紧。
容狰轻咬后槽。
真想把这两个碍眼的东西扔出去。
他指腹用力摩挲剑柄,反复默念,不可以坏了郡主的大事。忍。先忍。
伏在桌边的女人直起身,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这时,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摁下酒杯,男声冷淡,“令夷,不要再喝了。”
青黛抬眼,简直喜怒无常得彻底,她怒而甩开纳兰俭的手,“别管我!”
“不管?”纳兰俭如寒霜般的五官上覆了层很淡的难过,“从前…我不知你为何突然变做了另一副陌生的样子。我以为,你是厌倦了做百姓口中尽善尽美、无可挑剔的令夷郡主。”
“我早该明白,你只是患了连大夫都难断的奇异之症。”
“是我太蠢。”
平日里从不显露的情绪沉甸甸地压在眉宇间,纳兰俭道,“令夷,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