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姜九星人不大力气倒挺大,萧礼被推得差点站不稳,旁边的伙计连忙扶住他,才堪堪没有摔倒。
萧礼站稳后,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小少年:“你!”
姜九星挡在姜五月身前。
十几日不见,姜五月与姜九星都长高了,姜九星仍是比她低了半个脑袋。
小九挺直脊背,眼中并无害怕忌惮的情绪,直直地同萧礼相视,已经准备好了面对他的责难。
他从小乖巧听话,读书知礼后更是温和敦厚。
私塾先生也曾讲过“君臣,父子,夫妇”,二皇子为君,却轻贱阿姊。
二皇子既然轻贱阿姊,便不会成为他的君王。
长这么大,姜九星是第一次做出这种有违礼教之举,也是第一次,思考起了君君臣臣。
彼时,他年方十岁。
思考的内容很简单,那就是一切从阿姊出发。
姜五月并不知道小少年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一只深沉的姐控从此诞生。
她现在非常地感动,伸手摸了摸姜九星头上梳好的小髻:“小九,阿姊很好,阿姊无事。”
姜九星刚刚已经听到了全部,现在怎么可能会相信她没事?
阿姊一定是在强颜欢笑,实则心里痛苦难耐。
而让阿姊痛苦的人,正站在他的面前。
他要保护阿姊!
这样想着,眼神越发坚定。
萧礼气笑了:“姜家小九,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我和你五姐姐有事要谈,你莫在在此添乱。”
姜九星微仰着头:“我和阿姊一母同胞,既然是阿姊的事,那就是我的事。只是二皇子一个外人,如何说是我在这里添乱?”
他不卑不亢,逻辑清晰,不似一个小孩儿。
萧诩不禁看了他一眼。
萧礼暗道麻烦,姜九星好歹是姜尚书唯一的儿子,他也不能当场动手。
他看了看周围还在看戏的人们,捏了捏眉心,吩咐手下们清理街道,将闲杂人等遣散。
手下得令,直接去赶人:“赶紧走!别在这里围着!”
奈何人们太多,手下根本遣不动。
更有的人不乐意了,平时二皇子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那是“英明神武”的,谁能料到今日里竟会如此霸道呢?
如此落差感,让人对其的印象大打折扣。
如此便有人说:“这南城何时成了二殿下的地盘了,好霸道哦。”
这人的话方一出口,便有越来越多赞同的声音。
大梁至建国至今,其治国理念一直为亚圣的“民本思想”。
大梁的百姓更加自信,也有一定的反抗意识。
所以在姜五月看来,大梁确实比一般的封建社会比较自由。
当然也是有意外的,比如昌平王世子,此人便是单纯的恶霸,恶到极致,人们自然是能有多远就离他有多远,压根儿就不去招惹。
但是萧礼他,曾经是个好人啊,而且和昌平王世子不同的是,他需要有利的舆论。
此时的萧礼终于感到了不妙,他看向人群,却找不到刚才起头说话的人了。
更有萧诩的府人主动站出来,帮助老百姓阻止住了赶人的手下。
萧诩摇了摇扇子,摇头晃脑,不赞同地说道:“二皇兄,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呐!”
这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让萧礼看得牙痒痒。
还有这一身大红色的衣袍,同旁边的姜五月站在一起,真是好生刺目!
他召了手下回来,干脆不去再管那些刁民了。
萧礼看向姜五月,语气嘲讽:“姜五小姐既已经出家,好生在佛前念经,给家人祈福才是,时候好了,说不定还有机会出来,届时嫁去一个敦厚人家,相夫教子,好端端过一生罢了!”
说到这里,他乜着一双细小的眼,眼神掠过姜五月细长雪白的颈,削瘦单薄的肩,袅娜纤细的腰……
下一秒,却见她整个人被拽进怀里,那人宽大的袖袍遮住了她大半个身体。
萧礼这才停住打量,见此就接着说:“可谁料到你自甘下贱!和这种人混在一处!”
萧诩“这种人”掏了掏耳朵,拿着扇子给被他圈住的人扇风。
微风轻轻拂面,“自甘下贱”的姜五月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萧礼见此,心头的火更胜了。
姜五月啊姜五月,为什么你总能那么轻易地挑动我的心绪?
姜五月其实也不知道。
姜九星站在阿姊身前,转身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非常不爽地皱眉瞧着,在他看来,这位世子非常的不靠谱。
虽然今天这件事看起来好像是在为阿姊撑腰,但这个恶霸喜怒无常,难保有一天不会厌弃阿姊。
姜九星觉得阿姊这个决定不是很明智。
萧诩低头与小少年对视,微挑眉梢:“你瞅啥?”
姜九星严肃地摇了摇头,不满又不爽:“瞅你咋地!”
怎么看,他这个亲弟弟也比这纨绔靠谱多了好吧?为什么阿姊宁愿找他帮忙,也不愿意将这些事情告诉他呢?
一想到阿姊兴许还向之前那样,从未把他这个弟弟看在眼里,姜九星心里不禁生出些委屈。
他伸出手拽了拽姜五月的衣角:“阿姊……”
姜五月一愣,看出他的委屈来,心里“诶哟”一声,从萧诩袖子里钻出来,又夺过他手里的折扇,给可爱的便宜弟弟扇风:“小九热了吗?”
姜九星摇了摇头,一个跨步,将萧诩和姜五月隔了开来。
萧诩:“嗤。”
萧礼一大段唾沫横飞的话说完,也没见得眼前这两人有什么反应,甚至卿卿我我,竟不把他放在眼里。
而且店外的人们听了这番话,也不似之前那般。
不知何时,他们对姜家五小姐的看法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只能说,人们更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只听有人哀道:“可怜呐,为何这般羞辱一位可怜女子?只是因为不爱,所以就能肆无忌惮地伤害吗?”
这是一位有故事的人才会说出的话。姜五月听了深以为然,表情哀戚,似是因为失望,不肯向萧礼那里望去。
萧礼听了额角一抽。
他不傻,见舆论攻势没有用,便没有在这里拖着的必要,那就第一时间把事情解决了。
他放柔了眉眼,似是有些疲惫:“阿月,原谅我刚才一时冲动,我只是……太失望了。”
语气恨铁不成钢,好像他很关心姜五月似的。
“这里人多不方便,我们可不可以先找个地方,好好谈一谈?”
他声音低缓,温和地向姜五月征求意见。
姜五月听见那声“阿月”时,呼吸微微滞住。
一个从小受尽搓磨的庶女,小心翼翼地在主母膝下讨生活。一个身份高贵的皇子,温温柔柔地同她说话,就好像有多么珍重她。
所以原主才这么喜欢他啊。
姜五月呼出一口气。
她面容似乎有一丝动摇,眼神中有一团已经熄灭的火苗又燃了起来。
萧礼见此,心中一喜,暗道“不出我所料”。
一旁的萧诩此时非常敏锐,背着手绕到姜五月与萧礼之间,很不爽:
“二皇兄,叫你一声二皇兄,是看在皇伯父的面子上。你看不出来?现在姜五月这丫头是小爷的人。你刚刚是在当着小爷的面儿勾引我的人吗?”
真是无礼!
萧礼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了,被萧诩这番话气得心口疼,但他拿这位堂弟也没办法。
和他起冲突,就是给他向父皇与太后告状的机会。
也是麻烦。
一想到这,萧礼硬扯了一下嘴角:“倒也不是堂弟说的那般,皇兄曾和阿月有过交情,单独说两句话有什么不可?”
萧诩说:“在这里说又有什么不可?莫非你想哄骗她?”
姜九星也这么想,她拽住姜五月,摇了摇头。
看戏的人也这么想,姜五月便听见有人说:“是啊,姜五小姐千万别犯傻!男人都这样,就仗着女子心软,甜言蜜语说几句好话,你就原谅他了。”
人们都阻止她,姜五月有充足的理由又动摇了。
萧礼暗道真是坏事,他想看看是谁在那里搅浑水,偏头望去人群中,竟又见不着人影?!
他暗骂一声,在这里说,在这里怎么说?在这里说能让姜五月还他清白,给他正名吗?
他还想努力一把:“阿月……”
“够了!”姜五月突然道,语气坚定:“二皇子,我们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觉得以我们之间的交情,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聊天吗?”
她语气讽刺,终是伤透了心。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紧接着说:“今日世子带我来,是为了要回本就属于我的东西,请你带着你的人,”她指着粮店伙计,“赶紧从这里离开!”
她颤抖着嗓音,狠心道。
“这本来就是——”萧诩想插嘴。
“是的,这本来就是我拱手相让给你的,现在我后悔了,不行吗?我已经不计较你用我的铺子都干过什么了,就算这样,你也不肯归还吗?”
姜五月虽然伤心,但还是语速很快地打断了他。
萧礼一口闷血憋在嘴里吐也吐不出来。
是这个道理,没什么不行的。他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反驳。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憋屈。
良久,萧诩好像终于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从嘴里挤出来:“行。真行。”
他阴沉着一张脸,盯着姜五月。
听到他的承诺,姜五月终于呼出一口气,像是释然了,她甚至笑出来:“如此,还有其他的酒肆、成衣铺、胭脂铺什么的。这样一来,我们两个就互不相欠了。”
萧礼看着她释然的微笑,深觉再在这里待下去,一定会憋死自己的。
他就不该来这里自取其辱!
他背着手,带着那个粮店伙计,掠过一众人群,终于走了。
临走时,他隐晦地看了琴萝一眼。
琴萝送给他一个“放心吧”的眼神。
对此萧诩补充一句:“你看他像个斗败了的蛐蛐儿。”
“胜利,是属于我的。”他伸手圈住姜五月的肩膀,转头微笑:“是吧,阿~月~”
“阿月~阿月~阿月~阿月~”低低的声音清润温柔,只是如此阴阳怪气的语调让姜五月的耳朵疼。
好烦。
姜五月握住他扣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含情脉脉地看向他:“阿诩。”
还是很有用的,萧诩当即闭了嘴,低头看着她,甚至有些呆愣愣的。
“阿诩,阿诩,阿诩……”轻轻地,好像带着钩子。
萧诩发现自己扣在她肩膀上下不来了,他明明想逃离。
别说了!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