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师兄骗人
偌大的地底落穴之中，一时间寂然无声。
从天顶缝隙中漏出的一缕明光，照耀在法阵中央、拈花佛子的身上。
愈发衬托得他熠熠生辉、烨然好似仙佛。
面对释空师兄的招呼声。
如今佛教的佛尘佛子却好似石化般，忘记了回应、不发一言地呆滞在原地。
而洛莹与白烬则是同时兴奋开口。
“师兄！”
“释空师兄！”
还有“不明”与“不白”两位佛教弟子，也都纷纷朝他们过去的佛子恭敬行礼。
“释空师兄。”
“释空师兄。”
尽管佛教内的佛陀们都说释空佛子自甘堕落化身修罗。
可在不明与不白两人的印象中，释空师兄却不知比傲慢自大的神尘师兄好到哪里去了。
他的脾气虽也算不得好，但那都是对这世间不公不平之事。
而对待他们这些后辈师弟们，释空更是给人以如沐春风般的感觉。
无论任何时候、有任何困惑去向他寻索，释空都会毫不吝啬自身感悟地教给他们。
曾经更是出现过菩提树下，释空师兄代佛陀为众弟子讲经的场景。
其风采见教，令人拜服。
释空听闻众人的呼唤，眯着他那双好看的桃花似的眼眸，先是深深地望了洛莹一眼。
又看向白烬，微微一笑。
最后落在不明与不白两位过去师弟的身上，轻轻点头。
此前在此地发生的一切，似乎无需再向释空师兄赘述。
他已明了。
或者说他在经受不动大轮明王法阵考验的时候，可能并未封闭五感六觉，始终都在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真亏他能够在那样的环境下，还成功通过法阵的考验。
甚至于说获取来自上古时代达摩佛尊的那一缕真意。
洛莹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而落在神尘佛子的脑海里，更是令他感到无比的崩溃。
“这……怎么可能的？”
他颤声自语，而下一刻，释空已经瞬身来到他的面前。
二者的身材高度自然是释空师兄更胜一筹。
而他身上那份锐意的气势与古奥的佛韵更是令神尘望尘莫不能及。
当然还有一点，那就是美貌。
虽然洛莹不清楚为什么和尚也要长得这么好看。
但释空师兄绝对是她心目中最好看的和尚了！完全碾压了神尘！
神尘骇然于来到自身眼前的释空。
他失去了此前的所有嚣张，跌撞般地向后退却。
同时缠着绑腿的腿部一软，险些没跌到地面上。
他很慌张，却还是。
“你、你要做什么！”
“你可要想清楚代价！”
“佛门已不容你，你若是再敢伤我……”
显然，神尘算是比较了解释空脾性的了。
说不准他以前还被释空给暴揍过呢。
所以才会因为释空的出现，而被吓到腿软，再无一开始的颜色。
洛莹见状，预感到有一场好戏即将上演的她，已经从自己的储物法宝中拿出了瓜子蜜饯等零食，看热闹似地津津有味地品尝起来。
还分给身旁的白烬师兄，还有不明与不白两位佛修。
白烬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家师妹偶尔的不着调，不如说这也是洛莹的可贵与可爱之处，因此他十分自然地接过师妹递来的零嘴。
而不明与不白两名佛修，显然从没想过，同为顶级势力，扶玄道宗里的弟子竟然如此……
罪过罪过，但这瓜子还真挺香的。
“诶，给我留点儿啊！”
释空比起回应神尘的话语，反而先扭过头来朝洛莹叮嘱了一句。
洛莹用双手一起捏着瓜子咬的动作像小仓鼠似的。
听见释空师兄的提醒，少女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
“嗯嗯！”
而后释空才回过头来，笑着俯视向神尘道。
“我若是伤你，又待如何？”
其实他不是俯视，但在神尘的记忆里，释空总是在他需要仰望的位置。
所以久而久之，即便是二人面对面平视，神尘也感觉释空像是在轻蔑地俯视自己。
他明明感到无比的屈辱，可是骨子里的软弱和对释空的恐惧，都让他连尝试性的反抗也做不到。
不过行为上虽然不敢做什么，但神尘还有嘴。
可当他再度开口、想要退一步讨饶的瞬间，迎来的却是宛若沙包般大小的坚硬无比的拳头！
要知道，释空可向来是有事真上的代表啊！
神尘的身体瞬间横飞出去！
“砰！”的一声，嵌入石壁之中。
同时位于神尘佛子身体表面上的那层金光，也顿时黯淡了下去。
似乎连释空都感到讶异地抬手瞧了自己的拳头一眼。
“这达摩真意中的拳法，还真厉害呀。”
他只是随手挥了一拳，竟然便破开了神尘修的《罗汉金身》功法。
神尘还有金身罗汉法相没有使用出来，但看释空如今的可怕程度。
他就算用出来又如何？
不纯粹是变成一个更大的沙包、靶子，给释空练拳用的吗？
不出意外的话，释空只需要再来一拳，神尘就要告别这座藏宝山，被传送到小天地之外去了。
神尘费力将自己的身体从墙壁中“抠”出来。
他唇角溢血、佛珠破碎、身上的袈裟黯淡，惨然一笑。
似乎是知晓自己的结局，神尘已经破罐子破摔。
他非但没有求饶，反而向释空挑衅，嘶吼道。
“来呀！杀了我呀！”
“杀了我，朝着修罗道无可救药地堕落下去吧！”
释空朝着神尘缓缓合掌。
“杀生，未必堕落，不杀生，未必慈悲。”
“阿弥陀佛。”
“神尘，你不是想得到达摩佛尊的真意吗？”
“不动大轮明王法阵就在那里，达摩佛尊留下的真意也在那里，尚存一道，与我所持道理不同，故我不取。”
“你若想要，不妨入内一试。”
释空并非以德报怨，他没那么好的脾气。
只是他在通过不动大轮明王法阵的考验后，暂时性地洗涤去整个藏宝山内数百弟子加诸于他身上的五毒业孽。
并与达摩佛尊留下的一道神念论道。
对于达摩佛尊传授的真意，其中释空认同的部分，他取走。
不认同的部分则留下，同时尊重达摩佛尊的遗愿，不在此地杀生，尽力帮他传承，才会给神尘一个机会。
总而言之，神尘真是赚大了。
但神尘听了，却久久地愣在原地。
愣完之后，便是心灵深深的刺痛，与火烧一般的嫉妒。
他可望而不可求的达摩真意，放在释空的面前，他竟只取其中的一部分，而将剩下的一部分放弃！
他以为他是谁！
他的道理算什么道理！
能大得过达摩佛尊的道理！？
凭什么、为什么！他可以如此地坦然自若，可以如此的自信！
那样的话，自己辛辛苦苦所做的这一切，好不容易得到的佛子地位，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令神尘佛子的认知与傲慢崩溃。
让他猛然发觉，即使释空早已被佛教逐出佛门，早已不再是昔日高高在上的佛子。
可他的所作所为，他的思想境界，却仿佛永远需要神尘来仰望。
多么的可笑！
不明与不白对视了一眼，纷纷叹息。
虽然知道释空师兄没有恶意，而且以他的禅修境界，也只是实话实说。
但问题是……对于神尘佛子而言，这种言语未必也太过的杀人诛心了。
随后神尘佛子的崩溃，也就是可以预见的了。
他忽然癫狂般地笑了起来。
捂住自己的脸，跪在地上，还不尽兴似地用拳头锤着地面。
就连贪嗔痴疑慢五毒之气都在他的身体周围散发出来、显露无遗。
“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让洛莹都有些悚然，悄悄后退一步躲在白烬师兄的身后。
但还是忍不住露出小半张脸，紧盯着神尘佛子的反应。
属于是又害怕又想看。
笑过之后，神尘佛子突然动了。
他嘶吼着，以如一道鬼影般奇异的身法，冲进不动大轮明王法阵之中！
法阵轰然启动，仅一瞬间，神尘佛子身上的五毒之气便被业孽之火点燃。
神尘好似化作了一个火人，发出凄厉的惨呼声，最后在某个瞬间突然消失在了法阵中央！
显然，他是被传送了出去。
可以想见的是，若不是位于这多宝道尊的藏宝山内，而是在佛教内部的法阵中，神尘的肉身连同神魂，恐怕都将被焚尽，绝无逃脱可能。
而就算如今他勉强幸存，业孽之火也不是那么好熄的，对神魂的伤害也难以弥补。
恐怕外界的佛教佛陀们，要有得忙了。
释空望着神尘消失的法阵中央，默然了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或许释空师兄才是有一颗真正的慈悲之心吧。
只不过可能从他平常干的事情里面看不大出来。
沉默结束之后，释空忽然望向不明与不白两位过去的师弟道
“不明，不白，你们二者也可以进入法阵中一试。”
“我们师兄妹三人，就不多逗留了。”
不明与不白点头，他们此行主要目的就是为此而来。
只是谁又能想到，最后得到达摩真意的那个人。
竟然非但不是他们这些佛门弟子，反而是昔日被逐出佛门的释空佛子呢。
这一消息若是被外界的佛陀罗汉们知晓了，也不知他们会作何感想。
洛莹与白烬两人听了师兄的话，立即来到他的身边汇合。
三人也是时候该离开，去找寻其余两位师兄了。
林厌大师兄是最不需要担心的。
除了归剑宗的那位柳剑一可以成为他的对手。
其余五域宗门弟子，别说两三个抱团，可能十人齐上，也未必是大师兄的对手吧。
而三师兄季蝶衣又偏偏是最需要担心的。
因为他的实力……可能还不如洛莹，是守缺峰上最弱的一个。
不知道这样说算不算冒犯，反正季蝶衣师兄肯定是不会怪罪洛莹的。
三人各自施展神通飞出了被达摩拳轰出来的地底落穴，行走在来时的洞穴隧道之中。
洛莹先是将自己的小零食递给释空师兄。
释空微笑着接过之后，又听她突然关切地问道。
“师兄还疼吗？”
“什么？”
“就是被火烧的时候……”
“嘿，你怎么知道我就被火烧了，那明明是业孽深重之人才会受的酷刑！”
洛莹的眼眸顿时一亮。
“所以师兄没受什么苦，就轻轻松松地通过了不动大轮明王法阵的炼化？”
释空眯起眼睛，依旧微笑地点了点头。
当然，此乃谎言。
神尘仅仅因为自身的贪嗔痴慢疑，便陷入孽火焚身之中。
而身世离奇特殊的释空，进入藏宝山中之后，更是直接性地承受了几乎所有五域宗门弟子对七大宗弟子的贪嗔痴慢疑五毒业孽！
他背负和承受的，又何止是神尘的十倍百倍。
有形的火，甚至被他身上承受着的五毒业孽灭去。
而无形的火，在焚烧与锻炼着他的金丹与神魂，最脆弱的地方。
无人能够想象，他究竟是秉持着怎样的意志与信念才坚持下来的。
也许是因为那颗连达摩佛尊留下的神念都深深动容的要渡尽天下人的慈悲之心？
佛门讲究轮回，说每个人都有前世。
而释空也是他们认定的罗汉转世。
罗汉这一称谓，在佛门之中，境界可低可高，但最低也有金丹，最高则至佛尊。
释空究竟是谁的转世？
为何起初被认定为罗汉，后来又被定性为修罗。
修罗，乃恶神，几乎可以被视作是佛尊的反面！
可如果是恶神，释空又如何会有这样的一颗慈悲之心。
他又为何要承受这世间一切人的罪孽。
达摩佛尊的神念可能有些眉目，但他只是叹息一声，什么也没说。
而释空也不去追问。
因为无论答案是什么。
他还是一样，只会走向自己选择的那条道路。
就像现在。
他以为只需撒谎破妄语戒，便可以打消师妹的担心，让她不必为自己难过。
所以他便那样去做了。
似乎为了救渡别人，在他眼里，向来没有所谓的清规戒律。
可他错了。
悄然间，一行清泪从洛莹的眼角向下滑落。
她的眼眶瞬间通红，无比脆弱的委屈声音从那纤细的咽喉里挤出，像是小兽的呜咽。
“师兄骗人……”
释空的心像是被洪钟猛然撞击般，剧烈地震颤疼痛起来。
平生第一次，他自认为完美的撒谎，被他最不希望看穿的小师妹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