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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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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竹秋并不期待这种待遇, 她在漱玉山房观摩宫斗现场,越发排斥宫廷里的人事。

    后来又疑心是朱昀曦授意陈良机为何玿微三人做媒,暗中撕毁他们的约定。

    加上他对她流露出越来越多的重视, 她便担心太子的占有欲会打破二人之间的平衡,将她拖入囚笼。

    今天虽受其感动,自愿进宫哄他开心, 却有些抗拒亲热, 像品尝美味的河豚,怕承担中毒的风险。

    朱昀曦感觉她肢体僵硬,迟迟没有迎合,以为她担心云杉旁观, 转身查看, 小太监早已识相开溜了。

    他含笑回头,眼里闪着期许。

    “没人了。”

    柳竹秋急于转移他的注意,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到椅榻上, 跪在他脚边问:“殿下真的平安了吗?臣女总担心那些人不会轻易罢手, 您在宫里也要多加小心。”

    她的关心发自肺腑,力求尽忠职守。

    朱昀曦喜见这一态度,抚着她的脸庞安慰:“放心,陛下会保护我的。”

    “还有皇后娘娘……也请殿下不要疏忽对她的孝道。”

    “嗯,你送我的那幅画很好, 我每天都会看看用以自省。”

    柳竹秋发现太子放弃使用尊上的口吻,足见对她的喜爱超出估算,更觉今天不该头脑发热来见他。

    如果只是简单的男欢女爱或者纯粹的君臣关系,女人和臣子当然巴不得情郎、君主施与的宠爱多多益善。

    但假使一个女子只想做臣子, 又需要君上的恩宠来保障地位, 提升权限, 就容易进退维谷。

    因为永远难以掌握对方心态的变化,一旦君上对这女子的定位从臣子偏移到“妾室”,后者注定身不由己。

    她一瞬间的愣神被朱昀曦理解成忧怕,温柔微笑:“你救驾有功,我正想着如何赏你呢。”

    柳竹秋赠他的念珠在他逃生过程中发挥了关键作用,之后她委派的神秘侠客又及时出手救了他和妙云单仲游,这些功劳理当算她一份。

    朱昀曦问那戴钟馗面具的黑衣人是谁。

    柳竹秋听妙云描述那人便猜到是万里春,不能对太子明说,谨慎搪塞:“那位大侠也曾多次搭救臣女,他来去无踪,又不肯与臣女交流,臣女也不知其来历。”

    朱昀曦让她下次再见到那人时代他致意,争取将其招入东宫旗下。

    久别重逢,他觉得正儿八经谈话浪费时间,轻松调侃:“你在保定也干了不少大事啊,协助萧其臻镇压成三□□乱的人是你吧。居然指挥囚犯参战,我看你定是赵子龙转世,不然哪来那么大胆量。”

    柳竹秋嬉笑凑趣:“臣女那是狗急跳墙,现在想想也很后怕呢。”

    她已准备找借口告退,朱昀曦忽然轻声问:“跪着不累吗?”

    没等她回应便拉起她,双手搂住抱到腿上,动情地抚摸亲吻,像一只在自家领地上巡游的兽,毫无顾忌。

    “你用了我送你的熏香?”

    “……是。”

    “怎么感觉你用起来比较好闻。”

    他解开她的襟扣,拉开衣领,鼻子贴住她的颈窝深深嗅闻,受她的体香蛊惑,身体迅速发烫。

    柳竹秋仿佛一根灯芯被朱昀曦的火热点燃,他的美貌对她依然很有吸引力,愿意与之同游鸳梦,前提是不危及她的根本利益。

    当太子的手顺着敞开的衣襟探入,在她皮肤上游走时,她终于咬牙挣出矛盾状态,紧紧抓住那四处点火的手指。

    以为她担心重蹈前几次的败兴场面,朱昀曦柔声哄慰:“我警告过云杉,他不会再来捣乱了。”

    柳竹秋扭头躲避亲吻,此刻不冒险交涉,定会留下不可挽回的后患,将心一横,柔弱求告:“臣女对殿下绝无二心,但不想做您的嫔妃。”

    朱昀曦像在温泉里漂荡时触到了冰块,秋波凝结,疑惑中带出一丝责怪。

    “为什么?”

    “……臣女……害怕。”

    柳竹秋凄凄瞪眼,泪汪汪看着他。

    “那晚在漱玉山房,臣女见太子妃遭人陷害,殿下您为保护我们逼不得已处死了那名宫女,臣女当时就吓坏了。宫里人心险恶,臣女真不想落到那样的下场。”

    这理由朱昀曦不是不能接受,忙安抚:“那日情况特殊,我长这么大也是头一次遇到那种事,你这么聪明又胆大心细,还有我仔细照应,定能保你无恙。”

    试出他的心意,柳竹秋脑子里跟塌方似的。

    太子真打算纳了她,她这岂止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整个一翻墙不成摔断腰。

    幸好手里还有一张护身符,赶紧甩出来救急。

    “上次赏花宴皇后娘娘有多讨厌臣女,殿下都亲眼瞧见了,只怕殿下向她奏请之时,就是臣女断头之日。”

    她用章皇后做挡箭牌合情合理,却又因此暴露了破绽。

    赏花宴后她和朱昀曦好几次差点越界,若真怕皇后知情,当时就不该那么奔放无忌。

    朱昀曦看出柳竹秋由衷抗拒做他的妃妾,小小的紫禁城装不下她的志向,只想踩着他的肩膀摘取野心。

    被算计的滋味令他怒火喷涌,又在转瞬后被不再单纯的心境牢牢封锁。

    其他人的效忠同样各有所求,这女人不过更贪心些,况且她有资格抬价。

    想通这点,他平静地注视她,只暗暗地有些寒心,强笑发问:“柳竹秋,你对我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柳竹秋觉察到太子的悲凉,心虚愧疚却仍紧握防备,巧妙反问:“殿下又是如何看待臣女的呢?是当做有血有肉的人,还是没有思想的物品?”

    “你这是什么意思?怪我不尊重你吗?”

    柳竹秋忙脱离他的怀抱端正跪拜:“臣女不敢,尊卑不可颠倒,您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君主,既然终身都得供您驱遣,那臣女想做为您驰骋万里的骏马,而不是关在笼里的金丝雀。”

    朱昀曦真佩服她捅刀子的技术,总是准确无误插入要害,再干干净净拔出刀刃,让挨刀的人内出血。

    明明没经历辛劳,他的眼神突然憔悴了,慢慢转头避看她。

    “没人愿意被关进笼子……但你可知我从小就住在笼子里……”

    他喃喃的低语似浓云覆盖柳竹秋的心田,在那里降下一阵冰雨。

    “殿下……”

    “这宫里有多少规矩,朝廷有多少纷争,国家有多少重担,我一条都躲不过……我只是想找个人帮我分担……”

    暂时的真情流露让朱昀曦放下矜贵,以弱者的姿态凄凉求助,见柳竹秋迅速红了眼眶,泪光里含着如假包换的心痛,他顿时发觉自己无意中揪住了她的弱点。

    柳竹秋最不忍辜负他人的真心,也知道这是必须藏好的软肋,赶紧叩头申告:“臣女愿为殿下肝脑涂地,但本朝严禁后宫干政,臣女进了宫就如同折臂断腿的废人,只会为殿下增添负累。于家于国于己都无益处。”

    这下朱昀曦彻底看透了她的心思,她过去的甜言蜜语多半是违心谄媚,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两情相悦,假若没有太子头衔,她大概懒得同他应酬。

    可那又怎么样?她本就不是靠柔情蜜意吸引他的,他所求的也并非心心相映的爱侣。

    才能、智谋、胆识、忠诚……她具备贤内助所需的一切优秀品质,能为他保驾护航,亦可替他披荆斩棘,他要做的就是俘虏她的心,将其牢牢栓在身边。

    目前还不具备让她进宫的条件,不用施加逼迫。他理好头绪,发出哀伤的幽叹:“知道了,我不会再勉强你了,快起来吧。”

    说着伸手搀扶。

    柳竹秋局促进言:“君臣有别,殿下用平辈的语气同臣女讲话,臣女实在受不起。”

    他笑道:“这可真不像你了,忘记之前是谁随便对我动手动脚,又亲又抱了?”

    柳竹秋暗骂自己好色坏事,诚恳悔过:“臣女该死,以后再也不敢了。”

    朱昀曦抬起她的下巴,眼神忧伤失望,底色又是一片甘之如饴的宠溺。

    “你是想从此和我生分了吗?”

    谁能抵御一个大美人深情款款,楚楚可怜地哀怨?

    以为太子真的陷入情网,柳竹秋自觉是背信弃义的李甲1,始乱终弃的李益2,羞惭地握住他的手。

    “臣女以前对您发过的誓都是真的,若殿下再遇危险,臣女还会不惜性命保护您。”

    朱昀曦甜笑点头,似乎已很满足,拉着她站起来,准备欲擒故纵地与之道别。

    云杉突然足下生风地跑来,张皇禀报:“殿下,皇后娘娘驾到!”

    二人吃惊,朱昀曦问:“母后不是身体不适吗?怎会突然来东宫?”

    陈维远已气喘吁吁追来,这几天他都和禁宫里的眼线密切沟通,及时捕捉各处的风吹草动,刚刚收到消息时,皇后一行已穿过九龙壁,即将进入东宫。

    “殿下,老奴猜是有人看到您接了柳大小姐入宫,跑去跟娘娘报信了。您快让柳大小姐藏好,别叫他们发现了。”

    云杉要带柳竹秋去别处躲藏,柳竹秋走出两步被朱昀曦抓住。

    “不行,如果是有人泄密,你一离开这间屋子就会被他们搜出来交给母后。”

    这会儿她躲到那里都不安全,必须由他亲自守护。

    他环视屋内,见墙角有只带锁的大木柜,是以前用来储藏书籍的,忙将柳竹秋推进去,锁好门锁,对陈维远说:“你去禀报母后,说孤在这里备了茶点,请她来这儿坐。”

    柳竹秋缩在柜中一角,像羊圈里的羔羊,担心牧羊人能否抵御恶狼来袭。

    不一时,听见大队人涌入静室,朱昀曦恭敬拜礼:“儿臣有失远迎,望母后恕罪。”

    章皇后不冷不热回道:“太子免礼,前些天你卧床不起,我怕打扰你养病,今天听说你已好多了,就想过来看看。”

    她落座后也让朱昀曦坐下,随行的侍女打开漆盒,取出几样细点和一盏盖碗汤,呈到太子跟前。

    “我想你病后体虚,需要滋补,让御膳房炖了虫草燕窝石耳汤,你快趁热吃吧。”

    陈维远对皇后提着十二分的戒心,不等朱昀曦反应,先鞠躬申言:“启禀娘娘,陛下有旨,太子殿下病体未愈,饮食须严格遵照医嘱,除三餐外不得再进其他食物。况且这药膳是否对殿下的病症还未可知,若殿下吃了不受用,甚而激起不良反应,陛下定会怪罪,还请娘娘见谅。”

    章皇后见这老太监敢当面给她难堪,相信他真是受庆德帝指使,躁怒道:“陈维远,本宫是太子的母亲,难道会害他不成?竟敢搬出陛下来压我,你这分明是在挑拨我们夫妻母子的关系!”

    命人拖出去杖责四十。

    朱昀曦急忙求情:“母后息怒,陈维远是怕父皇责罚,情急下才对您出言不逊,儿臣回头定会代您责罚他。”

    严厉训斥陈维远,喝令他退下。

    陈维远忧心忡忡地离场,剩下云杉踧踖不安,惊见太子端起那汤碗,向皇后说:“这是母后的心意,儿臣绝不浪费,这便喝了它。”

    说罢揭去碗盖,拿起调羹搅拌均匀,一勺接一勺吃起来。

    章皇后见他知趣,终于露笑,等他一刻不停地吃了半盏,以闲聊的语气问话:“听说你刚刚召了一名女子进宫,那是什么人?”

    柳竹秋见皇后果是冲着她来的,更小心地隐藏气息,估计上天是在拿她的小命做试题,检测太子的应变能力。

    朱昀曦临场还算镇定,笑道:“就是儿臣养在漱玉山房的那名侍女。”

    皇后又问:“怎么突然想起召见她?”

    “那丫头娇痴可爱,儿臣病重憋闷,想拿她逗乐。”

    “这么有趣的女子,我也想瞧瞧,你这便召她过来吧。”

    “实在不巧,她在宫外感染了风寒,儿臣怕传染给宫里人,已命人送走了。”

    章皇后冷笑:“太子为何对我撒谎?我问过阍人,他们说只见那女子进来,还未曾离去。”

    见她暴露敌意,朱昀曦放下汤碗,阵脚依然稳固。

    “母后如此在意一名小小的侍女,难不成又有人去您跟前说了什么?儿臣倒不知这东宫住着这么多搬弄是非的小人,事后定要仔细排查。”

    他一副翅膀长硬的架势,直接往章皇后的怒火上浇油。

    刚收到庆德帝警告,她本不想在短期内挑起争端,主动出击是因为情况太过可疑。

    朱昀曦从未在宫中召见外来女子,如今于蛰伏期内行此反常举动,定有不可告人的密谋。

    她势必抓住那女子,悍然下令展开搜捕。

    母亲和皇后的身份使得她的命令带有毋庸置疑的权威,云杉见宫人们行动迅猛,小腿软成了棉花,以为柳竹秋这回有死无生了。

    连柳竹秋也这么认为,听皇后喝令劈开她所在的木柜,耳边已响起阵阵丧钟。

    宫人火速取来铁锤斧头,围住木柜即将动手。

    朱昀曦忽然跌下椅子,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侍女们齐声尖叫,马上被云杉的惊呼盖住。

    “殿下!殿下您么了!”

    朱昀曦跪在地上,右手吃力地支撑身体,左手捂住胸口,痛苦□□着,转眼又呕出几口鲜血。

    云杉看他脸色发青,浑身冷汗疯涌,明显是中毒的症状,直觉是皇后带来的药膳有问题,扶住他惊恐叫喊:“殿下中毒了!快去传御医!”

    章皇后还没蠢到面对面下毒,也被这景象唬住了。

    朱昀曦挣扎喝止云杉:“不许胡说!孤只是疾病发作,你快叫人找些茶油来。”

    云杉忙派人去取茶油,哭着扶他坐回椅子上。

    朱昀曦用力咳出嗓眼里的血块,望着乍然变色的皇后说:“儿臣这模样恐惊吓母后,还请母后回避。”

    章皇后犹疑不决,东宫的侍从已送来茶油,陈维远也跟着赶到。

    朱昀曦接过猛灌几口,开始剧烈呕吐,将刚才吃下的虫草燕窝石耳汤一股脑吐了出来。

    陈维远认定是皇后使坏,愤然当着她的面指挥侍从将太子的呕沥收集起来拿去喂动物,以检验是否有毒。

    章皇后也看出朱昀曦中了毒,质问云杉:“他之前吃了什么?”

    云杉悲愤道:“殿下早膳喝了一碗粥,到现在就只吃了您送来的药膳。”

    这话等同指控,章皇后心惊肉跳,急着催人去传御医。

    朱昀曦只想尽快赶走她,第二轮呕吐后求告:“母后,儿臣现在很难受,您快去请父皇来。”

    他已面如金纸,瞧着随时会丧命,章皇后情知留在这里待会儿见了皇帝百口难辩,忙假装晕眩,倒向身旁的女官。

    “皇后娘娘晕倒了!”

    一阵大呼小叫之后,皇后被随从们扶上肩舆逃离泥潭。

    朱昀曦这才虚弱地吩咐陈维远:“速去找些忍冬的花叶,加些木炭捣碎,冲水来给孤服用。”

    陈维远立刻派人去置办,又叫人拿担架来送他回寝殿。这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变故柳竹秋在柜子里听得真切分明,心像靶场上的箭垛,出现越来越多的窟窿。被朱昀曦痛苦的喘息声刺激,数次想破门而出。

    后来人们将太子抬走了,室内犹如退潮后的沙滩,汹涌的潮水带走了危险,也卷走了她浑身的力气。

    她靠着柜壁软软滑坐,脸被门缝里涌进的气流吹得凉飕飕的,伸手一摸,泪水正在颊上无声肆虐。这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变故柳竹秋在柜子里听得真切分明,心像靶场上的箭垛,出现越来越多的窟窿。被朱昀曦痛苦的喘息声刺激,数次想破门而出。

    后来人们将太子抬走了,室内犹如退潮后的沙滩,汹涌的潮水带走了危险,也卷走了她浑身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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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人们将太子抬走了,室内犹如退潮后的沙滩,汹涌的潮水带走了危险,也卷走了她浑身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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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人们将太子抬走了,室内犹如退潮后的沙滩,汹涌的潮水带走了危险,也卷走了她浑身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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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人们将太子抬走了,室内犹如退潮后的沙滩,汹涌的潮水带走了危险,也卷走了她浑身的力气。

    她靠着柜壁软软滑坐,脸被门缝里涌进的气流吹得凉飕飕的,伸手一摸,泪水正在颊上无声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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