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8章 苦命女子 八
苗父感觉自己在听天书。
这是夫人说出来的话?
做梦都不敢这么做啊!
家里一定是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 他很快反应过来,没有执着询问真相,转身就离开了, 还顺便带上了门。只是, 他关上门走到院子里后, 又蹑手蹑脚回来,因为怕自己的身子印在门上半截的窗纸上让人看见,他干脆蹲在了门口。
楚云梨耳朵灵敏,听出了外头的动静,看了一眼苗父所在的位置, 唇边笑容更深了几分。
孔氏在男人离开后, 含笑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质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楚云梨叹息,“我从小到大因为身世吃了那么多的苦, 做梦都想要让爹疼疼我,只希望夫人不要阻拦我们父女情深!”
“那说到底也不是多大的事, 你即便告诉了老爷, 他会气我隐瞒,也不会气多久。”孔氏深呼吸好起口气, 终于镇定下来, 坐在了主位上。
“我也这么想。”楚云梨起身就往外走, “从小到大,我从来也不敢欺瞒父亲, 我还是告诉他真相吧。”
孔氏吓一跳:“站住!”
外面蹲着的苗父只是觉得浑身刺挠,他特别想要知道真相,偏偏里面的两人东拉西扯,就是不肯明说到底瞒了他什么事。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装作不知道此事。”孔氏开门见山, “我真的很不喜欢在这个院子里看到你,你想要什么,直接明说。拿到东西以后滚远一点,少来我面前碍眼!”
楚云梨笑吟吟:“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和父亲培养感情。或者如果不阻止我们父女亲近,我也不会乱说话。”
但孔氏不敢相信,万一苗惠儿不讲信用,她没法子呀!老爷知道真相后肯定会大怒,到时她焦头烂额,都顾不上找苗惠儿算账!
“我可以给你银子。”
楚云梨摆摆手:“不稀罕!好叫夫人知道,这世上有许多东西是银子买不到的。”
比如心里的安宁。
苗父一天不知道真相,孔氏就会忐忑一天。
里面的两人打哑谜,外面的苗父再也忍不住了。他霍然起身踹开门:“你们俩到底在说什么?夫人,惠儿到底捏住了你什么把柄?”
楚云梨一脸闲适。
孔氏满脸惊慌:“老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
“夫人啊!”苗父不敢跟妻子来硬的,只能苦口婆心地劝说,“到底是什么事,你告诉我就行了。咱们夫妻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万一被外人钻了空子,到时后悔都来不及。即便是天大的事,我保证不生气还不行吗?”
孔氏哑然,踌躇半晌,道:“再过半年,我一定告诉你真相!”
楚云梨扬眉。
孔氏看见便宜女儿眉眼间的灵动神情,生怕她嘴快说出去,强调道:“惠儿,好好的日子过着,别背孽债!”
言下之意,让楚云梨不要多管闲事。如果说了实情,容易被孽债……换句话说,若是让苗父知道了周氏肚子里有孩子,那孩子就没有了来到世上的机会。
闻言,楚云梨像是被吓着了一般:“啊,我保证不说。只是想在家里住一晚而已,我住隔壁吧,那间屋子亮堂又宽敞,我喜欢。”
正房隔壁是苗康成亲用的屋子,也是夫妻俩的新房。按照当下的规矩,若是没意外的话,夫妻俩会在那间屋子里生孩子,等到长辈离世才会搬入正房。
这要求也太离谱了。
哪有外嫁的一回来就要睡家里哥哥成亲屋子的?
苗父眉头紧皱,没有第一时间反驳。也是想看看妻子的态度。
孔氏咬牙切齿:“不行!”
楚云梨轻哼:“一间屋子都舍不得,那我告诉了爹真相,以至于那什么……也不能怪我,只怪夫人不疼孩子!”
孔氏:“……”
“苗惠儿,我看你是不想好了。”
“你吓唬我?”楚云梨呵呵,“我如今脾气渐大,就受不了别人吓唬和威胁。爹,其实也没多大点儿事,就是……”
“一会儿我给你腾。”孔氏气得呼哧直喘气,“苗惠儿,人不可能永远得意,我不可能永远受你威胁,你小心一些!”
“哎呀我好怕。”楚云梨奔出门,“爹……”
孔氏见状,立即道歉:“惠儿,我方才失言,你别放在心上,以后我会拿你当亲生女儿疼爱。”
苗父一头雾水,眼看女儿好几次想要告诉自己真相都被夫人拦下。他心里也明白,多半是夫人做了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别傻站着,腾屋子呀。”楚云梨站到了院子里,歪着头看桃子树下从枝叶缝隙间洒落的阳光,她还伸手去晃,姿态悠闲。
冬雨在厨房里,她不知道母女俩之间说了什么,也没兴趣知道。如今她身怀有孕,不宜多思多想,养身子要紧。结果,一
转眼就看见婆婆在吩咐人收拾她的屋子。
这怎么行?
“娘,你做什么?”
孔氏有点尴尬:“你姐姐非要住这间屋子,腾出来让她住两天……以前我做了很多对不起她的事,如今想要弥补,你先委屈两天。”
但凡是重视孩子的人家,在家里的媳妇有了身孕之后,都会多照顾一些。冬雨有孕已经五个月,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她是想吃就吃,想睡就睡,简直是随心所欲,肆意妄为也没人教训。久而久之,她的脾气也越来越大。
再说,即便没有身孕,已经嫁出去的大姑子想要回来住弟弟新房……同样是说不过去的。
当下的女子准备嫁妆,嫁妆里有桌椅板凳和各种家具,这都是量了夫家屋子的尺寸定做的!家里的爹娘给她准备嫁妆是让她自己用,可不是给婆家的大姑子用。
“凭什么呀?”冬雨当场就发作了,板着脸问,“您出去打听一下,谁家也没有这样的规矩,大姐,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前一句是跟婆婆说,后一句是对着楚云梨。
冬雨的态度强硬,扶着肚子满脸怒气,一副毫无商量的余地:“娘,你对不起大姐想要补偿,那是你自己的事。凭什么要让我受委屈来弥补?我又不欠她的!爹,您说句公道话呀。反正,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搬出自己新房的,如果你们非要这么干,那我就只好回家找爹娘来帮我讨公道!”
一个非要住,一个不肯搬,孔氏只觉得左右为难。偏偏一个她得罪不起,一个肚子里还怀着自己的孙子,勉强哪个都不成。
“冬雨,帮帮娘吧!以后我一定会补偿你。”
“我不要!”冬雨一脸倔强,“反正今天这院子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们如果非要非要把人放进我的房里住,这日子我不过也罢。一家子都拎不清,留下来也是受罪!”
“你都有孩子了,可不兴乱说话。”孔氏一脸不高兴,“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要回娘家……让人笑话!”
“你们的所作所为才让人笑话。”冬雨越说越生气,正想再理论,忽然察觉到肚子一阵抽痛,她的脸色瞬间就白了,扶着肚子靠着墙根缓缓坐下。
苗家夫妻俩都看出了她的神情不对,慌慌张张上前。苗父不好伸手扶儿媳,只满脸焦灼地问:“冬雨,你怎么样?要不要看大夫?”
孔氏想要把儿媳拉起来,奈何她力气不够,又急忙去喊了躲在旁边的下人来帮忙。
冬雨的脸色很差,轻声喊着大夫大夫,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全靠旁人抬着进屋。
苗父回头看女儿,愤怒地质问道:“你满意了没有?能不能别闹了?”
“这不是我闹,是夫人要这么做!”楚云梨不疾不徐,“当初夫人说,姑娘家嫁出去后就该听婆家的吩咐,不要动不动就闹事。今儿这事,虽说跟我有点关系,也不是我让弟妹生气……”
“闭嘴!”苗父怒极,看了一眼正在担忧儿媳妇的妻子,压低声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夫人不让我说。”楚云梨摆摆手,“爹,你就可怜可怜我。夫人对女儿恨之入骨,我要是坏了她的事,怕是这一辈子都再也进不了娘家的门。”
苗父:“……”
“那你还回来搅和?”
儿媳妇之所以会生气,就是因为妻子要疼他的新房来给女儿住。
天底下就没有在婆家这么做时不生气的媳妇。
孔氏很快从屋子里奔出来:“苗惠儿,我给你补一笔嫁妆吧,你今儿就回家去!”
楚云梨不太满意,补充道:“以后别再掺和我的事,别想把我和陈家凑一堆!”
“行!”孔氏本来也不在乎这个便宜女儿嫁人之后日子过得如何,之所以要撮合,是不想让她回家改嫁。
她其实也不是多想管,苗惠儿嫁入陈家后,别想再过好日子了。如今和夫家闹得不可开交,若是继续过日子,肯定免不了受委屈。若是不继续过,一个成亲十年还没有生下孩子的女人,根本不可能嫁得好人家。
因此,孔氏答应得特别痛快。
“我还是要在家里住两天,可以不住那间新房。”
楚云梨主动退了一步,孔氏松了口气,“你去住厢房吧,那边是书房,夜里不住人,我让人给你重新铺床。”
楚云梨站在厢房之中,看着新铺的温暖床铺,心情有点复杂。苗惠儿一辈子也没能在娘家得到自在,每一次回来都被人嫌弃,从来没有被礼遇过。
苗父鬼祟祟摸进门来。
楚云梨没有回头,只听脚步声就知道是他。
“爹,不要勉强我。我不会说的,你还是去找夫人,让她自己给你坦白吧。”
苗父要是敢去找,也不会跑来为难女儿。他试探着问:“是不是夫人在外头有人了?”
楚云梨一脸惊奇。
乡下的女子在嫁人之后,
如无意外都不会从富家离开,二嫁不是那么容易的。即便是嫁了,也要承受外人的指指点点。再说了,孔氏这个年纪,嫁出去以后不光有便宜儿子,兴许还有孙子孙女 。和亲生的儿子媳妇相处起来都容易生矛盾,跟外人同处一屋檐下,那是要多麻烦有多麻烦。
孔氏在这个家里,连家主都拿捏住了。不会干这种蠢事。
苗父一看女儿神情,就知道自己问了傻话:“那是关于你弟弟的事?”
楚云梨直接伸手把人推了出去,然后将门关上。
“夫人,父亲特别想知道真相,你自己跟他说吧。不要让他来找我了,否则,我要是一个没忍住说了,你可别怪我。”
孔氏发了脾气。
苗父很怕她生气,急忙保证自己不再寻根究底。
看着二人之间的相处,楚云梨若有所思,如果苗父真的一点脾气没有,孔氏又何必瞒着他?
稍晚一些的时候,苗康回来了。他对于苗惠儿这个姐姐一点都不亲近,态度也一般。在家里看到人,他既不生气,也不亲近,仿佛那只是一个陌生人。
吃晚饭时,气氛凝滞,冬雨直接就没出来,说是被气着了。楚云梨不看众人的脸色,埋头吃自己喜欢吃的饭菜。
孔氏就看不惯她随心所欲,忍不住道:“惠儿,别挑食。”
“夫人,要我说,弟妹这气性也太大了点。今天这点事儿就气到下不来床,若是知道了真相,孩子怕是危险……”
苗康在听到便宜姐姐说那些话时就很不高兴,还说孩子有危险……孩子好好在肚子里,这话听着,就感觉特别不吉利。他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大姐,你再不喜欢我,也不该拿还未出世的孩子来说嘴!”
“我是真心替你们担忧啊。”楚云梨一本正经,“你非觉得我别有用心,那我不说了就是。不过,你的所作所为……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厉害!”
苗康皱眉,他还想要说话,却察觉到桌子底下母亲踹了自己一脚。
是了!
母亲以前很讨厌苗惠儿,今天留饭不说,还要让人留宿。
“娘,你踹我做什么?”
楚云梨笑呵呵:“夫人这是想帮你。”她目光落在苗父脸上,“都说人在年长后会特别喜欢抱孙子,夫人就是如此。只是,爹为何会不喜欢?”
苗父头皮发麻:“你别胡说!我特别想抱孙子,哪里有不喜欢?”
楚云梨眨眨眼,低下头喝汤。
苗父回过味儿来了,看向身侧妻子。
而苗康也反应了过来,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自以为不着痕迹的狠狠瞪着楚云梨。
桌上气氛比方才还冷,楚云梨无知无觉,继续喝着热汤。
“厨娘的手艺可真好,你们一家人都有口福,不过最近我请的赵大娘做饭也不错,她特别听劝,我让怎么做她就怎么做。”
她说得兴起,桌上其余几人谁也没仔细听,要苗康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最清楚,此次他总算是明白了苗惠儿为何能在家里得到礼遇!
苗父沉声质问:“那个姓周的女人,你是不是还没断?”
苗康:“……”
“断了的。”
“要是没断,你趁早给我把话说清楚。别让那个女人入我家的门,别让周家沾我们家的边。”苗父语气严厉,“夫人,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依着你,唯独这件事情不成。你记住了!”
他难得严肃,孔氏低下头:“早就没来往了,也不知道你怎么会想到那个女人,我都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了。”她心知不能再让男人继续在这件事情上纠缠,多说多错,万一失言,孙子可就危险了,转而兴致勃勃道:“当初惠儿嫁人,我就准备了几床被子,家具那些都没打,当初我想着她嫁过去和长辈住在一起,早就有了锅碗瓢盆的。那些小物件也没准备,我打算明天出门一趟,将这些东西都置办齐。惠儿,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你早点回去歇着,明天我们俩一起出门。”
楚云梨起身就走。
院子里的气氛不太好,苗父总觉得妻子方才转变话题时特别突兀。但是,他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楚云梨留下来的目的,就是让一家人生疑,苗父又不是傻子,回头一查就知道了真相。她想留在这里看好戏,也不急着走,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去用早膳,还买了一些回来当点心。
她回到家时,苗父已经不在,苗康在院子里等着,看样子,已经等了不短的时间。
“大姐,我们谈谈。”
楚云梨复又出门。
姐弟两人站在路上,苗康苦笑:“你知道了对么?”
楚云梨颔首:“我昨天在酒楼吃饭,刚好遇上那个周林大言不惭说自己妹夫姓苗,听到熟悉的姓氏,我多看了一眼,然后发现他口中的妹夫是你。当时夫人也出现把人带走……我还没说什么呢,夫人就一通威胁,过去那些年,
夫人是怎么对我的你也清楚。我当时气不过……”
“大姐,娘以前确实对不住你。但是,事关一条人命,我希望你能管住嘴。”苗康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塞了过来,“你拿去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最好赶紧回家去。”
楚云梨展开,发现是一百两。当即又有些心酸,苗惠儿在乡下过苦日子,为了几个铜板累死累活,为了几口吃的跟男人打架,被婆家冷嘲热讽,结果,亲弟弟苗出手就是一百两银子。
当然了,苗康手头这么宽裕,跟他外祖家脱不开关系。苗惠儿要的也不是孔氏带来的这些好处,她只是希望苗父不要那么刻薄,多少注意一下女儿的婚事,再给点儿嫁妆……她一生也不至于这么凄惨。
“我不想要银子,只想在家里住一段时间。”楚云梨银票塞了回去。
苗康也没想过自己一出面就能把人赶走,若是苗惠儿甘心离开,昨天就被母亲劝走了,也不会留到现在。
“你收着吧,不走也行,记得嘴紧一点。”
楚云梨在苗家院子里住了下来,看着母子俩常关在屋子里商量对策,她也不去问,每天吃了就闲适的在院子里躺着,或者出去走走消食。
她住得惬意,除了苗家母子不高兴,村里的陈秋满也很不高兴。
转眼两日之期已到,周家人再次登门。他们这一次是下定了决心必须要将陈秋满赶出去,扬言父子俩一日不搬,他们就一日不走。
周家人赖在院子里,不说每天的吃喝,只这么一群人什么也不干就坐着,特别引人注目。陈家人不想沦为别人口中的谈资,只能依从。
陈秋满无奈之下,带着来福从村子里出来。村里没有他们的落脚之处,那就只能先来城里。
到了城里后,陈秋妹不愿意收留。陈秋满只能带着儿子在大街上转悠,这人到了陌生的地方,都会下意识去自己熟悉的地界,陈秋满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站在了苗家所在的街上。
最近苗惠儿不在村里,据说是在娘家,陈秋满鼓起勇气,带着孩子上前敲门。
冬雨很不喜欢家里住着的大姑姐,但也轮不到她赶人。正扶着肚子散步,听到有敲门声,她还以为是自家男人送东西回来了……因为早上男人离家时说过会给她送点心。
门一打开,看到外头站着的一身补丁的陈秋满,她心下愈发不高兴,回头就喊:“大姐,你老不回去,姐夫都来找你了。”
楚云梨呵斥:“会不会说话?我们俩已经不再是夫妻,他不是你姐夫。”
陈秋满一步踏进了院子:“惠儿,来福非要找娘,我是实在没法子了才来城里的。”
胡扯!
虽然来福从小到大都跟着苗惠儿一起睡,但三岁的孩子早已断奶,谁都可以带着睡。这么大点的孩子记性也不好,每天只顾着疯玩,很快就会忘了亲娘是谁。母子俩分开已经好多天,楚云梨在村里的时候都没有听说过孩子闹着要找娘……一开始都没找,现在说要找娘,这也太假了。
“滚!”
陈秋满:“……”
“你也太绝情了。”
楚云梨一脸冷漠,拔出一把匕首:“绝情?只是把你赶出去可不算,信不信我砍死你?”
陈秋满吓得后退一步。
自从夫妻俩闹别扭起,打架不是一两回,苗惠儿每次都下手特别狠。陈秋满怕她真的一刀给自己扎过来。
“你先冷静两天,我带着孩子去外头住。对了,你有没有银子?”陈秋满就没想过能从苗惠儿手里拿到钱,他刚才已经看见了院子里的冬雨和屋檐下一脸看戏神情的便宜岳母。
这两位可都是宽裕的主儿,随便给一点,就够他在城里潇洒度日了。
“岳母,你能不能……”
孔氏很不喜欢乡下人,因为不喜欢,所以才将便宜女儿往乡下嫁。不过,凡是便宜女儿不想干的事,她都愿意做一做,闻言当场就解下荷包。
楚云梨呵斥:“不许给!并且,我要他写一封和离书!”
孔氏动作僵住。
她很会权衡利弊,如之前所想的那般,苗惠儿即便是离开了陈秋满,也不见得就能过好日子。如今自己有把柄在她手里,先帮一下也不要紧。
“陈秋满,你听见了吗?赶紧去把和离书送来!”
陈秋满一脸惊奇。
夫妻十载,他最清楚苗家对女儿的态度,尤其是岳母,那是恨不能把苗惠儿嚼碎了咽下肚去。怎么突然就改变了态度了呢?
“我这就去。”
陈秋满有些不甘心,以前之所以一直忍着苗惠儿,甚至一开始答应这门婚事,为的也就是从苗家拿到好处。
如今苗惠儿都已经和家里和好,他却要与之分开,一点便宜都占不到……那岂不是表明他过去那些年的憋屈都白受了?
“惠儿,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要怎样
才肯原谅?我跪在这里,一直跪到天荒地老行不行?”
他满脸恳切。
孔氏从来就没想让便宜女儿过上好日子,好日子不单是指日子宽裕,还包括夫妻和睦。
眼看陈秋满真的知错,孔氏立刻道:“现在才吃错,晚了。早干什么去了?让你写就写,再磨蹭,后果自负。”
之所以想要把人赶走,除了不想让苗惠儿夫妻和睦之外。还因为孔氏不喜欢有人跪在自家门口……回头别人议论起来,丢脸的是苗家!
陈秋满吓一跳。
岳母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名声于她而言没那么重要。她如果真的在乎,也不会那样对待庶长女了。
万一被打一顿,他如今还是苗家女婿,也确实做了对不起妻子的事,被打了也只能吃哑巴亏,他反应也快:“我这就去。”
陈秋满不舍得苗惠儿身上的那些好处,但相比起好处,还是小命更重要。他在半个时辰之后送回来了和离书,没有写不好的事,就说是夫妻两人感情不睦,自愿分开。
楚云梨拿到按着他手印的和离书,也不和人打招呼,立刻就找了马车送自己去衙门。
得把当初的婚书娶回来,两人才算是彻底断绝了关系。
一切还算顺利,楚云梨为了感谢师爷,还提前买了一些点心过去,不到半个时辰,泛黄的婚书就被翻了出来。
楚云梨当场就将婚书付之一炬,烧完了才出门,为了庆祝此事,她打算在外头吃点好的。
这世上有些事情挺巧的,楚云梨在吃饭的时候,又碰到了周林。
也不知道苗康私底下给了他们兄妹多少银子,周林今日吃的又是一间城里挺大的酒楼,而且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年轻女子,那女子肚子突出,看样子,比冬雨的那个肚子还要稍微大点。
看见楚云梨后,周林面色微变。
他那天虽然喝醉了,却也不是完全没了印象,后来他被孔氏警告了一番,于是也知道那天在9楼偶遇上的人是苗惠儿。
因为这事,孔氏母子很是被动,不得不受其威胁。
周林最近手头宽裕,不说挥金如土,也是想买什么买什么。无论走到哪儿,都被人尊称一句周爷,被人追捧得多了,他就有些飘飘然。比如那天的那些话,即便是喝醉了也不能出口,但他当时就没能忍住自己想要嘚瑟的心情,一不小心又闯了祸。
此时他看见苗惠儿后,就想上前劝几句。
“苗姑娘,你还认识我吗?”
楚云梨颔首,目光落在了他后面的周兰身上:“这就是你妹妹?”
周兰想拉住哥哥,伸手抓了个空。本来不想冒头,但被苗惠儿出声喊了,若是还不上前,显得自己见不得人似的。
这人呢,缺什么就想要什么,周兰做梦都想要站在人前,想要在苗家人面前说自己是苗康的女人。反正苗惠儿已经知道了真相,她也懒得躲。
“是!”
楚云梨看向她肚子:“这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弟弟的?”
周兰颇有些不自在,刚才进来的时候,她都用披风有意无意挡着肚子,生怕被人看了去。也是她特别喜欢这家酒楼的饭菜,最近在家里都想要被关疯了……趁着肚子还不怎么明显,她想再来吃一顿。
还有,她既怕外人看出自己有了孩子,又想让人看出!
等到所有人都知道了苗康是她男人,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爹。苗家不得不认,她进门也能顺利一些。
“是!”
楚云梨颔首:“我比较好奇,为何你肚子都这么大了,爹还是不让你进门。”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凡是稍微富裕一点的人家都会纳妾。苗康纳妾很正常,但是,苗父不愿意,不是不答应儿子纳妾之事,而且他不喜欢周家!
当初周父就特别喜欢赌,欠了一大堆的债,再还不起了,自己跳了井。而周母很快改嫁,因为他后来的婆家不想要两个拖油瓶,她直接就撂下了两个孩子。
用她的话说,她对周家仁至义尽。已经被周家拖累了半辈子,不想被拖累一辈子。
周林兄妹是跟着家中的爷爷奶奶长大的,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苦。周林想要养妹妹,不想做苦工,学会了偷鸡摸狗,再稍微大一点,吃喝嫖赌样样都会,比他那个爹还厉害。
小小年纪就已经欠下了一笔不少的债,周兰也是因为此,才和苗康走在一起。
苗康帮忙还了债,这件事情很快被苗父知道……他认为这个女人是奔着儿子的银子来的,要是让这种人进了家门,自家就沾上了一个了不得的大麻烦。那根本就是个无底洞,有多少银子都填不满。
他自己赚的银子,自己都不舍得花。嫁女儿都没准备嫁妆,平白无故给一个外人还赌债,他又没疯。
于是,当场勒令儿子和周兰断绝关系。
苗康不敢忤逆,答应了下来。
但是,周兰有了孩子,又跑去哭诉一通,还表明心迹,说自己离开了苗康之后就不想活了……反正,两人拉拉扯扯,走到了现在。
苗康已经承诺,等到合适的时机,就跟长辈说明两人在一起的事,然后接她进门。
“我也不知道。”周兰低下了头,心中恨极了苗家的长辈。
周林呵呵:“我妹妹如今在苗家长辈那里还没有过明路,我希望你不要乱说话,否则,后果自负。”
楚云梨嗤笑一声:“求人就要拿出一个求人的态度来。”她捡起桌上的一个盘子,直接将里面的剩菜汤全部倒在了周林的头上,“醒醒脑子,重新说话。再不改口,你妹妹肚子里的孩子活不过今天你信不信?”
如果让苗父知道,确实可能发生这种事。
周林抹了一把脸上的菜汤,想要发怒却又不敢。
周兰比较冷静,她认为哥哥一开始就不该主动凑上前来,如今只能想法子补救。
“对不起!我哥哥不该那样说话,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楚云梨摆摆手:“站远一点!”
两人飞快离开。
楚云梨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就看见了苗康带着冬雨进门。
冬雨已经发现苗惠儿经常出去吃饭……别看家里有那么多的铺子,其实长辈很抠,大部分的时候都让她们在家里吃,很少在外头打牙祭。
但是父子俩经常和人谈生意,常在酒楼吃,于是不能出来吃的冬雨心里就特别不平衡的,看见苗惠儿都能出来打牙祭,她愈发不高兴。
苗康看出来了,特意带着她到这里来。结果一进门就看见苗惠儿,他暗骂了一声晦气。
“大姐!”
楚云梨点点头:“你也来吃饭?”
苗康有求于人,不敢甩脸子,也点头。
“刚才我在这里遇上了一个熟人。”楚云梨似笑非笑,“据说是姓周,上楼去了。”
苗康一瞬间浑身都麻了,他下意识扭头去看身侧的妻子。
“我们换一家吧。”
冬雨立刻察觉到了男人在心虚,不过,男人之前和那个姓周的姑娘打得火热,还想要把人接回家里来,后来被公公给拦住了。
两人之间有过关系,突然碰上,心虚是正常的。
“这酒楼又不是他家开的,我又不是不付账,缘何要躲着?”
苗康:“……”
楚云梨摇摇头:“你也是,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找点虱子放自己头上。麻烦了吧?”
幸灾乐祸的语气,让苗康气得想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