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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4章 和离的妇人 十一 刘兴义跑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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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兴义跑了一天没讨着好, 心里一肚子的火,加上脚痛得厉害,不耐烦骂道:“话多,赶紧拿药来揉揉。”

    他发了脾气, 林小杏不敢撩拨, 从儿媳妇手中取过药酒倒了一些, 刚上手就被刘兴义踹了一脚。

    “太特么痛了,就不能轻点?”

    林小杏压根不愿意揉这臭脚, 他脸色不好,她还不高兴呢, 虽然不敢还嘴, 但脸色沉了下来, 捡起边上的一块布条随便包了下了事。

    刘兴义心里想着要怎么给张春娘一个教训,没注意她的态度,因为太疼了,他甚至闭上了眼。后来干脆让老娘将躺椅挪过来睡了上去。

    脚拇指上的伤痛得要命,但养起来也快。三日后刘兴义就能出门,只是走起来还有点儿瘸。本来他还可以在家多休养几天的,可一想到张春娘对自己不假辞色, 他心里就火得很,冲动之下, 瘸着腿去了感情不错的友人家中借了一两银子,拿着这钱坐马车去了府城。

    他没法子收拾张春娘, 别人总有法子。都说穷家富路,刘兴义还想多借点钱的,奈何人家不愿意,他只能快去快回。

    三日后, 刘兴义从府城回来,脚上的伤已经不太能察觉到疼痛,由镇子口一路过来时笑得志得意满。还有相熟的人跟他玩笑:“笑成这样,你捡钱了?”

    “哈哈,捡钱了就好了。”刘兴义应付着说笑的人,往家的方向走去。到了半路上,看见张春娘的面铺子……他想到自己在城里做的事,简直是迫不及待想看张春娘倒霉。于是,脚下一转,直接拐进了铺子。

    楚云梨正在听边上的大娘说周青青的嫁妆,这会儿不是饭点,没有多少客人,两人都挺闲,感觉到有人进来,她抬起头正想打招呼,看见是刘兴义,扬眉问:“想吃什么?”

    刘兴义乐呵呵坐下:“给我一碗加肉的面疙瘩。”

    楚云梨卤出来的肉,味道一绝,让人吃了还想吃,最近天气比较冷,张家老两口也不在铺子里帮忙,而是去了铺子后面的两个灶台跟前烧火,锅里就是卤肉,饿了还能吃上一块。

    老两口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不想吃肉……从早到晚鼻息间都是那个味道,吃饭也是,实在腻得不行,最近这段时间,两人都胖了一圈,张父后来跑去买了一些豆腐萝卜卤来吃。

    一碗疙瘩汤里面有多少肉,便有人提出要加肉,加钱也行。于是楚云梨又把卤肉分成一份一份,明码标价。楚云梨头也不抬地打好佐料,边上大娘赶紧盛了一碗疙瘩。

    “十二文!”

    刘兴义暗自嘶了一声,这着实是有点贵,他看了一眼那碗疙瘩,碗就比其他人在吃的要大一点,里面的肉也不少,这么一看又觉得不太贵,关键是特别香。

    张成才从父亲进门后就没出声,听到母亲这话,他张了张口……这是自己的亲爹,一碗面疙瘩而已,不用付钱了吧?

    不过,看到母亲严肃的脸,他下意识朝着父亲伸出了手。

    刘兴义去城里一趟花销不小,手头也只有十几个铜板了,他以为儿子会不收自己的钱来着。

    看着儿子伸出的手,他不想承认自己想吃霸王餐的想法,掏出铜板丢了过去:“拿去买药吃。”

    这话就很不讨喜了,忒不吉利。

    张成才没想到父亲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这是亲爹呀,一点不盼着他好。他脚上的木板还没拆,走路还一蹦一跳呢。一瞬间只觉得自己方才想要请父亲吃面的想法特别可笑,他念着那是亲爹,可爹呢?

    别说对着亲儿子说不出这样的话,就算是对着普通的邻居友人,也开不了这样的口才对。

    楚云梨忽然将那铜板直接砸了过去:“吃不起就别吃。一个大男人,小气吧啦。”

    在刘兴义反应过来之前,她将那碗面疙瘩抄走,直接倒在了后院的狗盆里。动作丝滑不做作,刘兴义只觉得一眨眼呢,面前的面就没了。铺子里虽然没几个人,可还是有人的,眼看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刘兴义只觉脸上发烧,质问道:“你不做生意了?”

    “我只做人的生意。”楚云梨一摆手,“本来我还想把你当人看的,结果你诅咒我儿子,你那些钱还是留着自己买药吧,我家不需要。”

    刘兴义丢了脸,怒瞪着她,眼神像是要吃人。

    楚云梨不甘示弱,回瞪过去:“再不走,我要让人去请镇长了。”

    两人针尖对麦芒,还是刘兴义僵持不住,霍然起身离开。

    铺子里气氛僵硬,大娘有些不自在,一边擀面一边低声继续说起方才的话:“周青青的那些家具桌椅是他爹早就打好了的,但除此之外就没有太多的东西了。他们那样的,人家不缺女儿的陪嫁,不准备肉和锅碗瓢盆,肯定是对李家不满意。”

    楚云梨点点头:“应该是。”

    这就不得不提及李家之前干的好事了,两家定亲后,李家对外一直都表态,能够娶到到周青青是他们家有福气,是李家祖坟上冒了青烟。而他们也是这么做的,不管六礼也好,平时登门的小礼也罢,那都是按着好的东西买。

    周家是被半强迫答应的这门婚事,看到他们这般讨好自家,对待李家的态度也好了不少,也答应了他们尽快完婚的

    要求。定的婚期也只在两个月之后。

    眼瞅还有半个月就要完婚了,周家忽然得到消息,说是李家人欠了不少钱,几乎李家所有的亲戚都被他们借遍了,承诺的是等到完婚就还钱。

    借的?

    周母听到这消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派人一打听,果然如此,顿时气得浑身冒烟。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退亲……可明显已经太迟了,还有半个月不到就是婚期,所有的亲戚有人都已经得了消息,现在才退亲,对周青青的名声影响很大。尤其人家借钱的真正缘由是为了给周青青长脸面,这亲就更不好退了。

    婚事不退,女儿还得嫁过去,可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夫妻俩商量过后,决定将给女儿压箱底的银子全部截留,之前准备要买的那些东西也不买了,只将如今家里已经买好的东西送过去。都是一些粗笨的家具,就是料子比较好,做工比较精细,周师傅费了很多的心思,但却真的不值多少钱。再说,李家也不好意思把这些家具拿去卖呀。

    周青青难受得很,她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就算双亲不买,哥哥嫂嫂不买,也还有父亲的那些徒弟讨好她。她从小到大就没怎么缺过钱,没有银子,日子怎么过?

    不管她心里如何烦躁,到了婚期那天,她就得穿上嫁衣出门。

    李大富腿伤还没好,勉强能够挪动而已,可要是不亲自去迎新嫁娘又显得诚意不够。李母也有心眼,别人是请花轿,她干脆请了一个马车,马车上用红布围了,还插了许多的鲜花,喜气十足又显得十分用心。

    周青青的嫁衣是买的,用的是上好的料子,这李家主动选的,当时她还特别高兴,可一想到这些都是借的钱,回头还得自己还,那份喜悦瞬间就消失了大半。

    李大富坐着马车去接新娘,知道他有伤,也没人为难他,除了周家夫妻俩强颜欢笑,婚事一切都挺顺利。

    值得一提的是,周大哥带着妻子从城里赶了回来,他再不喜欢在村里住,对唯一的妹妹还是看重的,就是他没什么空闲时间,送走了妹妹之后只在家里待两天就要走。

    周家大哥在妹妹十岁出头时就已经提出过将人嫁去城里跟他作伴,找一门家境殷实的人家做妻也行,或是去找那些富家公子做妾也罢。总之不要留在这个贫穷的小山村里了。之所以这件事情不成,一来是周青青不愿意离开爹娘,她和哥哥不怎么亲,嫂嫂面上热情,但从来都看不起她,她怕离开爹娘之后去了城里无依无靠,更怕哥哥嫂嫂是拿自己做人情,将自己嫁给那些不好的人家。到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一辈子可就毁了。

    二来,周家夫妻也有一点自己的私心,儿子已经去了城里,一年都回不来一次,指望他养老,怕是有点难,刚好女儿也不愿意远嫁,那就干脆把人留在身边……这也是夫妻俩想把女儿嫁给周师傅那些徒弟的缘由之一。

    这女婿算是半子,加上徒弟的身份,比亲儿子还差点,也差了多少。

    周母看着大红的马车离开,心里是有点后悔的,可此时后悔也已经迟了。因为那些小心思,她没有把李家真正的情况告诉儿子。只说是李大富跟周青青两情相悦,加上那是在家里进出了十来年的徒弟,算是知根知底。这门婚事不图什么,只图女儿高兴。

    周大哥自己吃到了婚事的红利,他因为娶了妻子,成功留在了城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比下有余。要知道,城里的好多人挣扎一年才将将够温饱。他能穿上绸衫,各种肉想吃就吃,已经比城里九成的人富裕了。

    他一个男人都能靠着婚事过得这样好,妹妹一个姑娘家,长得还不错,应该也能找一门不错的亲事成功留在城里才对,到时兄妹俩互相扶持,哪里不好么?

    随着马车离开,院子里许多亲戚也跟着马车去镇上吃席了。周大哥看到母亲抹泪,阴阳怪气地道:“别舍不得了,只是嫁去镇上而已,走路只要一刻钟,等三朝回门人就回来了,兴许还能在这院子里常住陪着你们呢。”

    周母听出了儿子话中的怨气,擦了擦泪:“你饿不饿?”

    “不饿,气都气饱了,非说离得近好,这么穷的地方不知道有什么好留恋的,妹妹不懂,你们纵着。那个李大富,腿伤得那么重,谁知道以后能不能站起来?”周大哥一身墨绿色长衫,行动间翩翩风采,引得路旁不少看热闹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红了脸。他身上是完全不同于村里人的富贵雅致,乍一看,像是城里的贵公子似的。

    周母心里怨儿子跑得远,但看着这样优秀的儿子又觉得与有荣焉,急忙跟上去解释:“最要紧是你妹妹愿意呀,千金难买心头好,我们做长辈的,哪里拗得过你们兄妹?”

    周大哥进了正房,此刻已经没有外人,坐下后不耐烦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妹妹在村子里长大,没有见识过城里的繁华,眼界根本不够。这婚事就不该答应,那李大富长得也不好……回头生下来的孩子多半不好看。这孩子容貌也是顶顶要紧的,你怎么就不懂呢?”

    周母本来就觉得女儿委屈,又被儿子责备,愈发后悔自己当初被李家人威胁时脑子一热答应了婚事,眼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

    周大哥的媳妇苗氏是城里的姑

    娘,父亲是账房,从小也没有吃过苦,她心里不太看得上乡下的公公婆婆,但因为不怎么相处,一年也见不上一次,也愿意维持这份面子情。眼瞅着母子俩话不投机,气氛越来越僵,她出声劝道:“夫君,妹妹都已经出阁,你就别再说这些话戳娘的心窝了。其实爹娘的顾虑也不算是错,妹妹离得近,以后搬到家里来住,他们能儿孙绕膝,我们在城里也能更放心些。”

    闻言,周家大哥面色缓和了几分,又皱眉问:“之前我问家里要不要钱,你们都说不用,为何妹妹的嫁妆那般简单?不是说嫁出去的姑娘得准备被褥和锅碗瓢盆吗?我都没看着……要是缺钱的话,我这里可以拿点。”

    他有些后悔自己方才对母亲的不客气,加上这次回来也打定主意给妹妹添妆,只是回来得太迟,还没来得及准备。这也是苗氏的意思,她把人家的儿子常年约束在城里,也愿意拿些银子堵他们的嘴。

    周母刚想说不缺钱,话到嘴边,险些咬着了舌头,急急咽了回去。

    “好!”

    周家大哥叹气:“不知道你们怎么回事,非要定得这么急。再急也要给我一个准备的时间呀,城里那么多的好东西我都没给妹妹备上一点。”说着,掏出来了三两银子,“娘拿着给妹妹准备些东西吧,或者直接给她银子也行。”

    周父面色和缓:“你有心了。”

    在城里读过书的人想要赚三两银子还是容易的,在乡下……他辛苦一年都不一定能攒出这么多。

    苗氏笑吟吟道:“爹这话说的,我们是亲哥哥嫂嫂,怎么会亏待了妹妹?本就是应该做的,都是一家人,千万别客气。”

    周家大哥银子送出去了,苗氏实在不习惯乡下这些泥地和村里那些灰扑扑的人,也不舍得孩子在这样的环境里待着,第二天一大早,夫妻俩就走了。

    周青青还没有出嫁时,心里就对李家生了怨气。

    嫁过去之后,虽然李家各种讨好,可因为没有人专门候在门口听凭吩咐,多少有些伺候得不周到,周青青因此大发雷霆。

    新嫁娘发了脾气,院子里的客人见事情不对,吃得差不多就纷纷退了。李家夫妻在亲戚友人间算是丢了大脸。

    这都不要紧。李母从想讹诈这个儿媳开始,就不打算要脸了的……儿媳这脾气是难将就了一点,但只要人过了门,其他的都好说,她借着给儿子送解酒汤的功夫低声吩咐:“无论如何一定要圆房,一定要让她尽快怀上孩子。”

    李大富点了点头。

    李家有喜,张成才身为曾经李大富的师兄弟,本来该上门送一份礼的。两人没出事之前,感情还不错,照那时候的关系,张成才该帮着上门迎亲才对。

    张成才也想着哪怕自己不做周师傅的徒弟了,跟李大富之间也有些龃龉,但到底师兄弟处了十多年,该上门送点喜钱喝杯水酒。他腿上有伤,人不能到,喜钱也该到。

    楚云梨直接给拦了。

    “当初你摔下马车的时候说有人推你……”

    张成才向来喜欢把人往好处想,当时特别笃定有人推了自己,可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他都有些忘了那时的情形:“就是送个喜钱,大家红白喜事走动一下而已。再说,青青还是师父的女儿。”

    “总之不许去!”楚云梨语气霸道。

    张成才:“……”

    “儿子不去就是,您别生气了。”

    旧事重提,他又开始回想自己摔下马车时的情形。当然,铺子里一天三顿的忙,有空时还要准备配料,还得洗碗打扫桌椅,没什么空闲让他细想。

    这一日,忽然有一架华美的马车从府城的方向而来,进了镇子后停下,车夫问路旁的人打听了张春娘家所在的位置,然后重新启程。

    路旁的人都觉得奇怪,因为他们的记忆中,张春娘是镇上的姑娘,根本没有城里的亲戚。

    忽然有人想到了张春娘那些铺子,她像是突然之间发了……该不会那些银子来路不正吧?

    马车到了张家门外,车夫让人来铺子里请人。彼时楚云梨挺忙的,直说让人等她半个时辰。

    传话的人是同住一条街的半大孩子,欲言又止地道:“那一行人看起来脾气不太好,婶最好别让他们多等。”

    楚云梨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知道是一回事,她却不打算配合。直到半个时辰之后,铺子里没什么人来了,她才起身回去。

    张成才一直都挺忙,没注意到有人来请母亲,眼看母亲要走,忙道:“娘,我跟你回,该换药了。”

    他最近把药拿到铺子里来熬了,可腿上的药三天得换一次,要是等到晚上再回,天黑了都睡不了觉,他自己倒是不怕,就是觉得母亲太辛苦。

    楚云梨侧头看他。

    那一瞬间,张成才忽然感觉到母亲眼神里的复杂,他只觉莫名其妙,正想细问,就见母亲答应了下来。

    楚云梨出门拦了马车……从铺子里往张家的方向,几乎一天到晚都有马车过去,相熟的不相熟的都愿意带他们一程。区别就是相熟的不会收钱,不熟的人会收一点钱。

    母子俩上了马车,半刻钟不到就已经到了张家门外。还隔着老远,张成

    才就看到了自家门口停着的华丽马车,他疑惑问:“那是找谁的?”

    自家不认识这么富贵的人,左右两边的邻居似乎也没这种亲戚。反正他长这么大,看见的这种马车都是往富人所住的那个方向而去,从来没有停在这附近过。

    楚云梨下了马车,扶着他站稳,等马车走了才低声道:“找我们的。”

    张成才心念电转之间也想到了母亲买铺子的事:“娘,你说过铺子的银子是卖方子得来的。”

    “不关铺子的事,进屋说吧。”楚云梨上前开门,张成才看了一眼马车,率先跳进院子,而车夫已经拿了踏脚凳,里面下来一个穿着简单的丫鬟和婆子,两人小心翼翼扶下了一位着大红衣衫的美妇。

    美妇看着二十出头,但眼角的细纹出卖了她的真实年纪,大概三十岁左右,丫鬟走到门口,冲着楚云梨态度强势:“我家夫人有事情要问你。”

    华丽的马车停在这里已经有半个时辰,暗处有不少人在观望着,楚云梨侧身让开一条路:“进来说吧。”

    美妇率先进门,行动间动作缓而优雅,进了院子后用帕子捂了捂鼻,走动时愈发小心翼翼,好像这地方下不了脚似的。

    张成才皱了皱眉:“娘,他们是谁?”

    美妇不愿意坐,站在门后,目光落到了张成才的脸上,像是刮骨一般寸寸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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