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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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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淋了雨,受了寒,逸敏有点昏昏沉沉。

    唐盼盼一早敲锣打鼓拉她出去吃早饭。

    逸敏说童老师会在家做早餐。

    唐盼盼马上叫起来:“我就说童老师偏爱你,亲自给你做早餐。哎呀,高材生就是不一样,以前童老师就爱给你开小灶。”

    逸敏回味起来,心里暖烘烘的:“是啊。好怀念童老师做的瘦肉粥。”

    唐盼盼倒在床上,摊成一个大字:“好怀念童老师做的话梅小排。”

    “看,你也没少吃。”

    两人会心一笑,原来都是被偏爱的孩子。

    逸敏捯饬头发衣服,唐盼盼坐起来,饶有兴致地看她梳妆。

    逸敏身段好,腰细,胸是标准半球形,刚好把衣服撑到令人遐想的程度,背部曲线玲珑,腿又直又长,皮肤偏白,不是耀眼的莹白,而是一种冷白,冷冷的,缺少点生气。

    她头发又厚又密,自然下垂到肩,发梢向内弯成圆滑的勾。

    唐盼盼手穿过漏风的头顶,摇摇头,叹了口气。

    “好好的,又叹什么气?”

    唐盼盼叹气声更深更长:“一叹入错行,为了拍点独家,蹲点熬夜家常便饭,看看,才28岁就英年早秃了。二叹贺向海眼瞎,放着你这么美的媳妇不要,偏去捧程眉的臭脚。”

    逸敏扎了个简单的丸子头,扭头说:“我发现你对程眉怨念很深。她到底怎么惹你了?”

    据说这两人从小好得跟连体婴似的,初三唐盼盼还经常跑程眉家过夜,快中考时,突然就决裂了。

    没人知道决裂导!火!索是怎样点燃的,仿佛一夕之间反目成仇了。

    唐盼盼:“我以前真拿她当好朋友,两肋插刀那种。但凡有小团体针对她,我没有一次不是二话不说,上去就跟人干。你看,眼角这块疤,就是帮她打架弄伤的,缝了五针,眼睛差点瞎了。”

    逸敏可太了解她了,只消一腔孤勇便为朋友冲锋陷阵。

    逸敏曾被小混混围住,身上买参考书的一百块钱被搜走。

    这一百块是于淑慧从牙缝里省出来的,绝对是笔巨款,可是逸敏太怂,不敢反抗,任由他们甩着红色的纸币扬长而去。

    唐盼盼下晚自习看到那几个杂毛,也不招呼其他人,单枪匹马一路猛追,直接追到人家家里,生耗一晚上,愣是把钱要了回来。

    唐盼盼心中一团火,只要朋友需要,把自己烧成灰也在所不惜。

    所以,逸敏一直很好奇,程眉到底做了什么,唐盼盼会和她决裂。

    原来逸敏夹在两人中间,没少为难,介于她们之间那点龃龉,逸敏没法刨根问底。

    即便问了,唐盼盼也不会说,用唐盼盼自己的话讲,她是要脸的。

    逸敏现在不怕程眉会不理她:“说给我听听。”

    “我看到了她的日记。”

    唐盼盼去程眉房间找到东西,不小心掉落一本笔记本,扉页翻开,一行字刺入眼帘。

    “我最讨厌、最看不起的人是唐盼盼”

    短短一句话,两个最字。

    唐盼盼捧着厚厚的日记本,不敢相信地确认了三四遍,确凿无疑,是程眉的字迹。

    往前,程眉洋洋洒洒娟秀的字里行间,她从来都不是她的朋友,而是一个小丑,一个衬托者及无脑追随者。

    因为不美丽,因为爸爸只是小科员,她没有资格和程眉平起平坐,不配做她的朋友。

    她做的事,在程眉眼里,要么是蠢,要么沦为笑料。

    兴冲冲买了同样款式的裙子,程眉是天生丽质,她是东施效颦。

    和程眉要好的男生单独说话,是嫉妒离间。

    甚至,为程眉受的伤,都是活该。

    程眉为她做的,争取小组长,朗诵比赛对稿演练,向老师求情……是为了在老师同学面前立“乐于助人”“友爱同学”人设,只是可怜她施舍她。

    “我看见了真实的程眉,狰狞丑陋虚伪。”

    唐盼盼咬牙切齿。

    逸敏心疼地抱抱她。

    “怎么会这样?”

    这样的程眉和她展现在人前的判若两人。

    她那么美丽,那么耀眼,根本不需要贬低她人来反衬。

    她家世优越,父亲是官员,母亲是个温柔漂亮进退得体的家庭主妇。

    她有良好的教养,笑从来露八颗牙齿,一颗不多一颗不少。

    她对朋友那么仗义,曾毫不犹豫,一口吞下给逸敏带来难堪的避/孕/药。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盼盼只是把她当做最好的朋友,做错了什么?

    唐盼盼站起来,拍了拍身上,“不说了。一大早说这么晦气的事,没得给自己添堵。咱还是赶紧去童老师家蹭饭要紧。”

    “让我看看你的伤。”

    逸敏端着她的脸仔细瞧,

    极细的一道疤,从眉弓到眼角,再越过一点就伤到眼球了,逸敏稍微想象一下,心惊胆战,“以后别逞强了。”

    唐盼盼笑笑:“不会了。”

    去童老师家的路上,两个人都沉默,想着各自的心事。

    逸敏杞人忧天地担心程眉对向海是否真心实意?会不会伤害他?向海是否知道程眉的另一面?

    唐盼盼则心猿意马地回想偷看日记之后的事。

    程眉回来了,看到她手里的本子,没有恼怒,反而笑盈盈地:“都看到了?”

    “这是真的吗?”

    “你觉得呢?你不会真以为你穿连衣裙好看吧?”

    程眉没有丝毫惭愧,甚至从从容容拿起日记,不慌不忙朗读:

    “十月25日,星期六,晴”

    “唐盼盼说她喜欢傅星岩,约了傅星岩去爬山,要我帮忙选套漂亮点的衣服。”

    “我说黄色的衣服鲜艳,衬人,她信了。回来跟我说衣服好看是看好,走到树底下一会,衣服爬满了小虫子……黄衣服招虫子,度娘没骗我。”

    “十月二十八日,星期二,中雨。唐盼盼准备送伞给傅星岩……我走过转角,就不想告诉她傅星岩没走这条路。她湿透了,衣服黏在身上,像堆在一起的旧轮胎,又黑又丑……我破费给她买了一杯热姜茶,总不能让她得肺炎。生病会瘦,她瘦下来……估计也不会好看……有些人怎么就没有自知之明呢?追傅星岩?可笑!”

    ……

    傅星岩是压死这段友谊最后一根稻草。

    傅星岩为知名校草,曾追过程眉,程眉不喜欢傅星岩,可发现某天他的目光不聚焦在她身上,而是被远处的唐盼盼吸引,哪怕只一瞬,程眉就说不出的难受。

    她可以不喜欢傅星岩,但不允许傅星岩不喜欢她。

    程眉跟自己较劲,非要把傅星岩抢过来,总跟傅星岩说些模棱两可引起误会的话,既不明说我喜欢你,也不干脆拒绝,吞吞吐吐,好像有难言之隐一样。

    傅星岩抓耳挠腮,一会猜她不喜欢,一会又觉得她喜欢。

    有些人就是很奇怪,即使不爱,也要想方设法勾着。

    程眉便有这本事,把饵贴在水面上,鱼游近了,往上提一点,鱼要游走了,往下沉一些,鱼始终能闻见诱人的香味,能看到饵近在眼前,就是吃不到……

    傅星岩是那条被耍的团团转而不自知的鱼。

    唐盼盼和程眉的关系随着撕成雪花状的日记碎成一片废墟。

    唐盼盼不仅撕了她的日记,临走还踹碎了一只一人高的落地大花瓶。

    陈年旧事,再大的创伤都已结痂再生,何况唐盼盼心大,擅长自我疗愈,因此经过几个红绿灯,已云淡风轻,逸敏却仍旧眉头深锁。

    唐盼盼撞她:“在为贺向海担心?”

    逸敏讶异:“你怎么知道?”

    唐盼盼鄙视地白眼翻上天:“你也就这点出息。”

    “放心,程眉段位再高,也不是贺向海的对手。能把贺向海撂下的人,只有一个……”

    逸敏好奇地:“谁?”

    唐盼盼上上下下打量她:“你。”

    “神经病。”

    两人说着,下车拎了大包小包走进童老师家电梯。

    电梯里贴满中学生服装广告,少男少女青春靓丽十分登对。

    唐盼盼感慨:”哎呀,想当年,你和贺向海是清北嘉大热门,老师把你们当宝供着。别人早恋,格杀勿论;你俩腻腻歪歪,老师们非但不阻止,还带头吃狗粮。做人的差距哟,咋就这么大?”

    逸敏苦笑:“他们现在该以我们为例,说明早恋都没什么好结果。”

    唐盼盼想着逸敏的话,早恋都没好结果,好歹轰轰烈烈恋过,而她和那个人,连早恋都算不上吧,没恋过也就不算失恋,可为啥还耿耿于怀?

    哎,一大早怎么尽聊伤感话题?

    唐盼盼立马甩甩头:“算了,说这些干什么,说点高兴的吧。我那傻逼主编打赌输了,穿红色高跟鞋、网纹袜上班一周,啧……整层楼眼睛都要瞎了,就他自己没事人一样……你说男人是不是都挺不要脸的。”

    逸敏:“……”

    电梯叮一声停住,两人站到熟悉的大门口,心照不宣,调整情绪,扯起嗓子齐声喊:“童老师。”

    童老师围着围裙,手拿锅铲,开门见到逸敏,“哎哟,逸敏,我的小敏敏,十年不见了。”紧抱住逸敏,拍拍她的肩,“还这么瘦。”

    进了屋,唐盼盼酸酸地:“童老师,我也在,虽然我胖,但您还能抱得过来。”

    童老师放下锅铲,笑哈哈地拥抱唐盼盼:“嗯,是该减减肥了。”

    唐盼盼故作难过的说:“老师,您是怕我吃得多,故意这么说的吧,您放心,今天我就吃一点点,剩下的都给逸敏,您把她喂得胖胖的,拉到市场论斤卖。”

    童老师哈哈直乐:“你这丫头……”

    唐盼盼说的一点点是三大碗,呼啦啦吃得极快。

    “吃慢点,别着急,没人和你抢。”童老师笑眯眯瞧着她。

    唐盼盼振振有词:“我是当狗仔的嘛,讲究的就是速度。”

    “咱们盼盼职业素养还挺高。不过,今天不赶时间,慢慢吃,多吃点。”童老师叮嘱完唐盼盼,看逸敏慢条斯理,半碗还没吃完,问道,“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逸敏连忙否认:“没有没有。很好吃。我吃饭就是慢,一直也没长进。”

    她喉咙细,吃饭慢吞吞,于淑慧经常骂她跟没魂一样。

    后来生病,血小板低,硬一点的菜叶子也可能划破消化道造成大出血,逸敏要么吃半流食,要么反复咀嚼才敢咽下去。

    即便血小板不那么低,她也不能太放肆,因为有个许漱石坐在餐桌另一端,一直盯着她。

    唐盼盼吃完,畅快地抹抹嘴,对逸敏说:“乖!最后吃完要洗碗。”

    逸敏吃完,抢着洗碗,成功跌碎了两只,童老师和唐盼盼齐声尖叫,“别用手,碎瓷片不能用手捡。”

    她们一个拿扫把,一个拿簸箕,不过几分钟,就把厨房收拾得妥妥当当。

    逸敏被按在沙发上,看她们忙忙碌碌,感觉自己一无是处。

    童老师为这次聚会特意买的一整套骨瓷碗,刚用就被她打得不完整了。

    童老师笑道:“没关系,谁没有失手的时候?不过两只碗,人没受伤就好。”一时想到逸敏连洗洁精都不知道怎么放,叹道,“你这样子,足见时雨和淑慧当初有多溺爱你。”

    苏家虽然穷困,但苏时雨去世前,也把逸敏当公主养,什么活也不让她干,真正十指不沾阳春水。

    童老师看她精致的脸和墨黑的眸子,没有半点于淑慧和苏时雨的影子,和某个人倒十分相似。

    童老师泡了壶茶,问逸敏:“这些年你在哪儿?”

    “瑞士。”逸敏捧着玻璃杯,低声答。

    “和谁一起呢?”

    “许漱石先生。”

    尽管和许漱石始终生分,逸敏还是保持着对长辈的基本尊重,在外称呼他为“先生”。

    唐盼盼神色有一瞬异样,想问什么,被童老师一个眼神给憋回去了。

    童老师望了望墙上的照片,“你妈妈葬在万青墓园,和你爸爸在一起,回来去看过他们了吧?”

    “看过了。”

    逸敏说着说着,眼泪控制不住吧嗒吧嗒掉下来。

    童老师宽慰道:“淑慧清醒的时候签了协议,放弃所有抢救,所以走得还算安详,没怎么遭罪。”

    话虽如此,逸敏念及与妈妈天人永隔,此生无法再见,仍难以自持,抽噎起来。

    童老师赶忙抱住她:“好孩子,不哭了,过去了,不难过了。”

    于淑慧去世一个月,许漱石才把噩耗告诉逸敏。

    “我允许你哭一次,以后没必要再哭。”

    许漱石对于淑慧的去世无动于衷,他的冷漠是对她的羞辱,所以,逸敏从不在许漱石面前哭,她只在无人处,偷偷地怀念她,默默地掉眼泪。

    哭了好一会,逸敏断断续续说:“谢谢您,童老师,谢谢您陪妈妈到最后,替她料理后事。”

    童老师眼角红红的,拉着逸敏的手:“不要谢我。好好谢谢向海。是他陪着你妈妈走完最后一程。选墓地,火化,安葬,这些事也都是他张罗的。那时候他才大一,不容易呀。”

    逸敏抬起朦胧的眼睛,喃喃重复:“向海?”

    童老师点点头:“是呀。这孩子为了照顾你妈妈,又是逃军训,又是逃课,大一上半学期,一多半时间不在学校,还抽烟,夜不归宿,总之违反了一堆规定,差点被学校开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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