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知青回城
红沙村，一条蜿蜒曲折满是尘土的乡间小路上，一个瘦弱黝黑的小女孩哭着追在牛车后面。
“妈妈！你别走！不要丢下珊珊。”
牛车上坐着几个神情或不舍，或解脱，或麻木的青年男女。
他们都是拿到指标回城的知青。
韩漫璐看着追在后面的苏珊，捂嘴哭泣，她不想待在这里了，这里真的太苦了。
她的理想，她的青春全都葬送在了这里。
这个回城名额是她家里好不容易帮她弄来的，她一定要回去。
她最后看了眼劳作了十几年的破旧村庄，眼神再次坚定，她要回去！
谁都不能拖住她。
车上没有一个人劝她或者看笑话，因为苏珊后面又跑出来几个自家孩子。
“爸爸，你不要黑球了吗？是不是你走了就真的不回来了。”
“妈，别扔下我！”
“妈，奶奶说你进城享福去了，你带上我呀！”
这些孩子有大有小，都在后面边跑边喊。
赶车的大爷抽着自制旱烟，咂吧一下嘴，长叹一声道：“作孽啊！”
苏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妈妈要抛下她和爸爸。
昨天他们还一家人坐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吃饭，今天一觉醒来，什么都变了！
为什么呀？
眼看着苏珊离牛车越来越近，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黑黢黢的大手拉住了她。
“别追了，让她走。”这个声音痛苦又压抑。
“爸爸？”苏珊看向拉着自己的男人。
苏爱党蹲下身子，轻抚苏珊干枯微黄的头发。
“珊珊，你想去大城市生活吗？”
“是爸爸一直说的京市吗？爷爷奶奶家？”苏珊风吹日晒的脸上有两坨高原红。
“对，爸爸回不去了，但是你可以。”
苏爱党在大队的卫生站有工作，所以他没有回城指标。
曾经费尽心机得到的工作如今却变成了捆绑他的枷锁，让他无法逃离。
他现在都还记得当初得到这个工作时，激动地彻夜难眠。
韩漫璐也因为这个工作答应了他的追求，对他温柔有加。
如今却因为这个工作跟他离婚，嫌弃自己和孩子拖累了她。
也是到现在他才看清韩漫璐的真面目，她想回城自己理解，他们可以好好商量，托父母想想办法。
可她决然的选择了离婚，答应了她父母帮她介绍的对象，通过跟别人结婚拿到了回城指标。
苏爱党只是怜惜他女儿，这么小就没有了妈妈。
“我不要，我要跟爸爸妈妈在一起。”苏珊眼睛红肿，神情倔强。
“以后没有妈妈，只有爸爸你也愿意吗？”
“我已经没有了妈妈，不能再没有爸爸！”
小小的苏珊非常懂事。
苏爱党紧紧搂着他，他也舍不得啊！可是苏珊眼瞅着就到了读书的年纪，这里连个学校都没有。
想要上学还要每天走十几里山路去镇上的小学。
苏爱党深知学习的重要性，知道对于他们来说，学习是改变命运的最好途径。
他不能让自己的闺女蹉跎在这大山里。
他想把孩子送回京市，跟他爸妈一起住。他可以给生活费。
七月流火，庄稼里面的热浪一阵接着一阵，像个巨大的蒸笼，要把人蒸熟。
此时正值玉米收割的季节。
苏爱党在前面掰玉米，苏珊就拿着镰刀在后面割玉米杆。
这两天她已经渐渐适应了没有妈妈的日子，因为她还有爸爸。
“珊珊回去，听话，这里太热了。”
“爸爸，我可以的，我帮你。”苏珊抹了一把掉进眼里的汗水，眨巴着浸红的眼看向苏爱党。
苏爱党心疼她，不想她在烈日下干这么重的活，想了个办法把她支走。
“我觉得好热好渴，水也喝完了，那珊珊回家帮爸爸带点凉白开吧，一定要凉的，喝着解渴。”
苏爱党将旧水壶递给苏珊。
“好的，爸爸，你等着我。”苏珊高兴地接过水壶，撒丫子跑远了，有种被需要的感觉。
苏爱党看着如此懂事听话的女儿，暗暗下定了决心。
劳作一天后，苏爱党伏案给家里写了一封信。
过了几天，远在京市的苏建军收到了二儿子的信。
看完之后，一个人坐在屋檐下沉默地抽了半天旱烟。
直到刘香回来，叫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
“孩子他爸，你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出什么事了？”
刘香不禁问道。
“老二来信了。”
“老二的信？在哪里？”
刘香高兴了一下，不过想到丈夫的表情，笑容慢慢落下来，“老二出什么事了？”
“他媳妇儿抛下他们父女回城了。”
“啥？”
“他说想把珊珊送到京市来念书。”
刘香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懵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捋顺。
喃喃道：“珊珊都七岁了，是该念书了。”
然后想起自己十多年没见面的儿子，悲从中来，“我可怜的老二，怎么就摊上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媳妇儿啊？”
“人都得讲感情的啊！怎么可以说走就走，不要老公不要孩子呀！”
苏建军叹了口气，“老二也是为了珊珊着想，咱们不能不管。”
刘香忙不迭地点头，“那肯定得管，珊珊可是咱亲孙女。”
几天后，苏爱党收到爸妈的回信，见他们答应帮忙照看苏珊，赶紧去村里开介绍信和各种证明，他要亲自送苏珊去京市。
“爱党啊，你要把苏珊送回京市？”
村长瞅了一眼跟自己孙子玩泥巴的苏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是的村长，珊珊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我爸妈都退休了，也愿意帮我照顾珊珊。”
“你也知道我们这里的教育条件，孩子上学太难了，而且镇上的学校现在也缺老师。”
苏爱党看着村长沉声道。
“爱党啊，你是不是也想走？”
村长蹲坐在门槛上，耷拉着眼皮，现在村卫生站只有苏爱党一个人，他不想放他走。
“村长，我不走，我只是送珊珊去京市。”
“我可以联系回京市的知青帮你送珊珊回去，你不用大老远跑这一趟。”
村长怕他一去不回。
“村长，我也多年没有见过父母了，这次顺便回去看看他们。”
苏爱党知道村长不想让他走，他可以留下，但孩子必须走。
村长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