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结草衔环报答你
为守的青年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符,道:“奉圣上之命出城。”
“是,是。”士兵忙不迭地让城门守卫给这队人马让步。
“欸,请等等!”辛越见了,打马靠向前去。“这位公子,能否捎上我,我有急事要出城,请你行个方便!”
这青年就是顾衍,十三岁便上了战场,跟在周老将军麾下四处征战,如今才十八,身上便已战功累累。
被辛越拦下,他只淡淡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孩儿,发现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骑着匹枣红小马,一双眼睛生得极好,又圆又黑,此刻带了显而易见的急切,可惜,关吾何事,他顾衍从来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不过一两个呼吸,顾衍便微微拉转马首,从辛越身旁哒哒骑过,理都不带理她。
无法,辛越看了眼天色,日头都快落下去了,天黑之前定要赶到慈恩寺,越想越急得眼眶都红了起来。
守城的那士兵看了,心中也不忍:“您是礼部尚书府上的?姑娘家家的,还是快回去吧,这会是真不能放您出去,放了您我这项上人头都不保了。”
骑在马上的顾衍听到身后传来的细微的谈话声,礼部尚书?
那双黝黑的圆眼睛浮上了脑海,顾衍突然拉起缰绳,马儿缓步停下,他垂下头,摇了摇头嘴角微微勾起,半调转马头,高声道:“让她过来。”
啥?城门守卫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这顾大爷没走,还让这姑娘过去,可他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吞吞吐吐地说:“这顾大爷这不合规矩啊。”
“出了事我兜着。”见马上的青年面不改色,仍是坚持着,守卫心想算了,这位爷都发话了,跟他对着干,自己可落不着好,给旁边的守卫使了个眼色,就把辛越放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辛越心头一阵狂跳,打马向前,朝这青年做了个揖:“多谢公子!大恩大德来日必衔草结环以报!”
顾衍只简单应了一声,侧头看了一眼辛越,便策马带着人疾驰而去。
辛越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又冷,又好像带着点扑朔迷离的东西,用她爹的话来说就是一看就是心思深沉之辈,但此时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她也不耽搁,夹紧马腹继续往慈恩寺的地方赶。
日头越来越低了,将辛越的身影拉得越来越长。
辛越按着脑中的路线往前疾驰,她时常跟着娘亲到慈恩寺来斋戒,路线已是很熟悉,想来再有一刻钟就该到了,越近越急切,真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振翅便能到娘亲身边。
突然!电光火石间,一支箭矢朝身侧袭来,辛越不费什么力便轻松躲过了,勒马急停,心中却是大骇,不会遇到贼人了吧!这射箭的准头也太差了些,跑还是打?
没等想明白,又飞射而来七八支箭,不是从她身前五六步开外落下,就是偏到她侧边好远,这,这功夫也敢出来暗算人啊,她还是不躲了,躲了可能还反而帮这贼人射中呢。
停下来静静一听,除了自己擂鼓一样的心跳声,厮杀马蹄刀剑相碰的声音也越来越近了,她一下明白了,人不是对付自己,这是流箭呢。
要是平常她一定摸过去看看了,但现在娘亲要紧,马上就到慈恩寺了,还是走吧。
这厢她想继续赶路,那边却有哨子发现了她,一声哨响尖利高亢,立时就有一支□□从极远处破空刺来,银色枪头带着飞速旋转的红穗儿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好内功!辛越心中大赞一声,向后弯腰堪堪躲过了这一枪,再起身,这枪扎入了旁边的树干中,大树轰然倒下。
完,碰到高手了。
再顾不得什么,她调转马头往回跑,唯一的想法就是怎么都不能把人引到慈恩寺去!
身后的人显然结束了缠斗,见她要跑,便又是一支箭朝她的方向射来,这回可不是流箭了,持弓的人准头极好,射人先射马,箭头“咻”的扎进了身下马儿臀上。
马儿剧痛之下扬起前蹄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嘶叫,辛越反应极快,在马儿中箭的下一刻便翻身滚下了马,护住要害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正准备站起来继续跑,又一支箭破空袭来,这次射在了她身前,离她趴着的脑袋就两步距离,又一支箭,同样牢牢钉入了离她手背两步的地上。
两支箭入土极深,箭翎还在微微颤动,仿佛在说,爷要你的命就跟捏死小鸡仔似的,再跑这箭就射你身上了。
玩儿我呢!是可忍孰不可忍,她飞速站起身,本着跑不了也要拼了的悍勇劲儿看向来箭的方向,却不期然地撞进了一双冰冷的眼眸里。
这不是刚刚才帮她出城的银甲青年吗,更诡异的是,方才跟在他身后的几十个同样身着银甲的士兵全倒在了血泊之中,取而代之的是十来个身穿黑衣的男子跟在他身后,看起来个个都不好惹。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上了她的心头,自己不会是撞上他纠结贼人诛杀朝廷官兵了吧,这会不会被灭口
辛越看着银甲青年缓缓走近,血色残阳映照在银色的盔甲上,随着青年前进的步伐,一晃一晃,晃得辛越心肝颤。
青年跨过地上的箭矢,堪堪停在她身前两拳的位置,两人离得很近,辛越比他还要低两个头,只能看到冰冷的银色,淡淡的血腥味充斥着她的鼻尖。
正要开口,却听头顶传来了青年的声音,“结草衔环?”
好汉不吃眼前亏,辛越颤颤举起双手:“您的恩德也要留着我的命,我才能报啊。”
“死人才能保守秘密。”顾衍一脚迈向前,低下头在辛越耳边轻声说道。
辛越心肝又是一颤:“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如何泄露你的秘密。”
青年后退两步,双手负在身后,似笑非笑道:“那我告诉你,我名顾衍,定国侯府的人,想起来了么?”
“太狡猾了!”故意告诉自己姓名来历,这不就逃不脱了吗!甚至没去深究他最后那句想起来了么,辛越心中就已给这人定了性,果然是心机深沉之辈!
“我随你去慈恩寺,作为小辈,合该去拜访拜访辛夫人。”顾衍掸了掸袖口的灰,凉凉的眼居高而下俯视辛越。
“不,不必了。”辛越连连摆手,“我母亲从小体质娇弱,弱质纤纤,长在深闺之中,见一下来了你们这么多人,定要吓坏的。”
体质娇弱弱质纤纤顾衍的脑中浮现出曾远远看过的妇人身影,印象最深的便是那圆团团的脸庞上总是噙着的和蔼笑意,怎么说,都和娇弱扯不上边。
说着,见眼前青年的目光越来越凉,她便讪讪住了口。
顾衍一把拎起辛越的后领,纵身一跃,同辛越一前一后坐在了自己的高头大马上,策马往辛越心心念念的那个方向而去。
辛越被箍在他怀里,只觉得马上就要被颠落下去,勉力伸出双手想要抓紧马鞍。
“别动!再动把你丢下去!”头顶传来顾衍不耐的声音。
“我本来就要掉下去啦!”顾衍的马显然和自己的枣红小马不一样,高而健硕,往前疾奔时耳边响彻的都是猎猎风声,辛越只好喊道。
顾衍只好单手控缰绳,单手将女孩拉起坐直,整个环住辛越的双臂及前胸,将固定在怀里,女孩儿瞧着不过十来岁,坐直了也才到自己的胸口。
双鬓的发丝随风往上飘扬,扑在顾衍脸上,细细软软,竟让顾衍有些不自在起来,随即便暗暗唾弃自己疯了罢,真是兵营里待久了,这么个龇牙咧嘴的黄毛丫头也觉得稀罕。
马儿脚程极快,不到半刻钟便到了慈恩寺大门前,顾衍果然下马示意她带路,辛越只好硬着头皮进了,她心里也万分焦急,没见到娘亲的面总是不安的。
七弯八绕,快步来到了辛家常落脚的院落,远远就见娘亲的陪嫁柳嬷嬷走出厢房门,见了自己一双小眼瞪得有如牛铃,脱口道:“姑娘,您怎来这了?!”
辛越迎上前去,刚到房门口,屋里就急急走来一妇人,两人一对视,眼眶都红了,紧紧抱在一起。辛越双手紧紧搂着娘亲的腰,将脸埋在娘亲的怀里,一日来的惊吓奔波到这一刻都安定了下来,紧紧咬着嘴唇不让眼里的酸涩汇成泪珠,惹娘亲担忧。
辛夫人亦是搂着怀中的女儿,一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只见自家的乖囡囡衣裳都沾上了尘土,裙角也划破了,一双红色小皮靴连鞋尖的南珠都不见了。
这皮猴儿似的性子,平日里倒罢了,端得像个名媛闺秀了,一遇到事儿便全露了原型,罢了罢了,日后少不得多费些心,不求她入高门大户,王爵之家,但求女婿能爱这口的吧。
两人正无言诉柔情,柳嬷嬷亦拿手背抹着泪,抬头一看,见院落门处还立着一身着甲胄的青年男子,不由怔怔道:“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