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无德不报
“大兴。”上官弘应道。
夏琉璃一听他是要去大兴,急忙问道:“上官兄不是陈国人?”
上官弘道:“家父豳州刺史上官贤。”
“原来是自己人。”夏琉璃哪知道什么州,只以为是并州,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但还是有些疑惑,并州离这里千山万水,他怎么到这来了?
上官弘见她有所疑惑,便向她解释:“我本是来楚地访友,岂料友人前些日子举家避难去了只好尽兴而回,”说完,又问道:“不知夏兄弟是哪里人?”
“我是大兴人。”夏琉璃也随便扯了个谎,“本来是和少爷出门探亲,不料遇到山贼,还好遇见了上官兄。”
上官弘微微点头:“最近这外面不太平,还是小心为妙。”
路上春风习习,两人一路聊着天气氛还算活跃,只是夏琉璃没想到他们竟然还能聊到一块去。
“上官兄也弹琴?”夏琉璃看着上官弘身上背着的琴,一时来了兴致。
上官弘笑道:“偶尔弹一两曲,也不算精通。”
“可以让我试试吗?”夏琉璃虽然出生将门世家,但也是书香门第,外公外婆皆是苏州有名的弹唱家,母亲也是国家一级古筝、琵琶演奏员。从小耳濡目染,在父母和家庭环境的熏陶下,自认为也是文武双全,但也因此一直找不到对象。
上官弘将琵琶拿给她,夏琉璃调试一下琴弦,想一下曲子,随即弹了一首《潇洒走一回》,“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红尘啊滚滚痴痴啊情深,聚散终有时……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何不潇洒走一回……”
夏琉璃嗓音清脆,吐字清晰,加上节奏轻快,很快便将人引入境地。不远处,一位戴着幕离的青衫少女正策马前行,行至身边时,却放慢了马步跟在后面,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夏琉璃感受到身上那股灼热的目光,抬头看她一眼,冲她甜甜一笑。
女子心头一怔,遂扬手挥鞭,疾驰而去。风扬起女子面前的幕离,露出一张清秀温婉的脸庞,还透着微微的红晕,夏琉璃见她一副娇羞模样,不禁乐了,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昏迷中的杨广隐隐听到一阵歌声,睁眼一看,原是夏琉璃在弹琴,不免以为是阵错觉。
一曲终了,夏琉璃顺顺气,回头一看,发现杨广已经醒了,便急忙将琴放下。
“夏兄弟,这是什么歌?我还从未听过如此动听的曲子。”上官弘一脸崇拜。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般欢快洒脱的歌曲,只是这个词颇有新意,曲风也与所见的有所不同,让人耳目一新。
“这是《潇洒走一回》,讲究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夏琉璃转过身来准备扶起杨广。
“今朝有酒今朝醉,不错。”上官弘点头赞,也伸手过去帮忙。
“你若想听这其中故事,他日有空,我再说与你听。”说着,转头问下杨广:“你还好吗?”
“死不了。”杨广学着他的语气说道,又看了一眼边上的上官弘,细细的打量着他。
“我家少爷就是这个脾气,上官兄不要在意。”夏琉璃不好意思地朝上官弘吐吐舌头。
上官弘笑而不语,目光落在杨广身上,只见他闭目养神,并不多话。
将近中午,林间的空气突然躁动起来,夏琉璃坐正身子,看着两边的树林左顾右盼。
杨广也察觉到林子里的动静,将眼睁开,扫视着周边的树林,上官弘见她俩这样,也往林子里看去,但并没有发现什么。
没一会儿,林子里出来几个军爷将他们拦住,为首的裴然看了看车夫,又看了看车上的人,单膝跪地,“卑职救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殿下?”上官弘一脸茫然的看着那个将领,又回头看向杨广,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人竟是朝中王爷,难怪气度如此不凡。
“小人上官弘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殿下恕罪。”上官弘急忙下车行礼。
“无须多礼。”杨广朝他挥手,起身要下车,夏琉璃急忙扶着他,脚刚落地,裴然的枪就抵住了她的喉咙。
夏琉璃回头看着杨广,满脸单纯无辜,杨广伸手拿开裴然的枪,“去找辆车过来。”
裴然看了一眼一旁的上官弘,上官弘急忙道:“我这有,用我的就行。”
“多谢。”裴然扔给上官弘一个钱袋。
“不敢不敢,这是小人的一片心意。”上官弘急忙将钱袋归还,都已经知道对方是王爷了,哪还敢收他的钱?
“孤素来不喜欢欠人人情,给你你就收着。”杨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夏琉璃也冲他点点头。
上官弘虽然不想收,但还是收下了。
“上官兄,今日多谢你出手相助,他日你若到大兴,可去晋王府找我家殿下,他不会欠你这个人情的。”夏琉璃对他行礼拜别,坐上车跟大部队走了。
上官弘看着眼前渐行渐远的人,心中一阵感慨:“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晋王啊!跟传闻中还真不一样呢。”
传闻中的晋王温文儒雅平易近人,怎今日看了倒是给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感觉。
杨广坐在车上扫了她一眼,夏琉璃急忙在他耳边说道:“这个人是个官二代,父亲是什么并州刺史上官贤,你认识吗?”
杨广收回目光,原来是豳州刺史上官贤的儿子。
回到军中时,月已至中天,见杨广和夏琉璃都回来了,众将士都松了口气,特别是许诺,见到杨广和夏琉璃的那一刻,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殿下,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许诺带着哭腔道。
“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杨广白了一眼许诺。
许诺一脸委屈的看向夏琉璃,夏琉璃耸耸肩,从怀里拿出一个青色的果子给他,“这是咱们殿下给你爱的礼物。”
“真的?”许诺接过果子满脸感动的看着杨广,杨广则是一脸冷漠。
“尝尝,可好吃了。”夏琉璃满心期待的看着他。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舍不得。”许诺把果子放进怀里,“你们都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来。”说着,便出去了,夏琉璃没看到许诺吃果子,觉得有些没劲。找个凳子坐下,刚坐下来,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的。
“晚妹,晚妹。”耳畔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夏琉璃费力的想要睁开双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晚妹,你看我这身衣裳好看吗?”脑海中依旧响起那女子的声音,既亲切又遥远。“晚妹,你待会儿跟我一起去接沈郎吧,都一年没有见他了,真想快点见到他。”
夏琉璃一直想睁开眼看眼前人的样子,却怎么也睁不开,只是那女子一声声“晚妹”叫得她坐立难安。
突然,夏琉璃感觉身体正在快速往下沉,猛地一下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跌在地上,抬头看了看帐内,杨广正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你又抽什么疯?”
夏琉璃没应他,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无精打采的趴在桌案上,也不敢闭眼,深怕那个女人的声音又出来。
没一会儿,许诺端来热腾腾的饭菜,夏琉璃看着面前的饭菜却提不起胃口,杨广看了她一眼,“不吃就出去。”
夏琉璃放下筷子转身退下,许诺见她脸色不好,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夏琉璃也没有应他,跌跌撞撞的出去,许诺又问杨广道:“她这是怎么了?”
杨广对于夏琉璃在鸡笼山一事还耿耿于怀,没好气道:“你怎么不去问她,问孤作甚?”
许诺见杨广这么说,到嗓子眼的话也咽了下去,说起那刺客的事情来,“卑职这两日让人查了一番,一共五个刺客,跑了一个,死了两个,还有两个服毒了。”
杨广皱皱眉,“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天书?”
“若说天书应该不太可能,咱们寻找天书至今无果,她一个毫不起眼的宫婢谁会杀她,但小人斗胆猜想应是高弘德。”许诺将自己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
杨广听罢,脸色沉了下来:“高颎聪明一世,怎生了这么个蠢货儿子!”
许诺道:“那此事该如何了结,毕竟他是高颎的儿子,也效忠殿下多年,此事倘若您出手,怕是不妥。”
“无言不雠,无德不报。”杨广甩袖道:“自己种的因,得由自己承担。”
“殿下的意思是让她自己处理?”许诺看着杨广好一会儿,这种事情关乎甚大,倘若殿下出手定然会引来高颎的不满。
“我倒要看看,她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杨广看了一眼帐门,他很想知道那个时时刻刻把本分挂在嘴边的人,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做。
许诺道:“虽然是猜测,但她没死想必高弘德会再次出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届时怕是难以保住她。”
杨广漫不经心地端起面前的碗筷,“她既自诩懂天命,那是生是死,皆全靠她自己。”
夏琉璃本来走了,又不知道去哪儿休息,又折了回来,在门口将二人说谈之话一字不漏的听了去,登时气得头冒青筋,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好你个高弘德,我不去找你,你竟然来找我,还想要我性命,看来我若是不做出点什么,难承大恩啊。
次日傍晚,夏琉璃端着几个馒头来牢房探望沈君安。
“三舅爷,吃饭了。”夏琉璃把馒头从栅栏里递了过去。
沈君安见是她来了登时气得脸红筋暴,仿佛是要吃人一般:“枉你父亲一身清正廉洁为国为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丢人现眼的女儿,竟心甘情愿做隋人的走狗!”
“三舅爷莫恼。”夏琉璃一脸平和的微笑,看不出半分怒意,“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看看那些皇亲国戚们现在哪个不是吃好喝好,您这般又何必呢?”
“你这个奸佞小人,你不得好死!”沈君安使劲的摇晃着眼前的栅栏,像是一头发了疯的野兽。
“不是谁都有这么好的脾气和耐性的。”夏琉璃突然伸手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若肯听我的,我保你妻儿无忧,倘若你冥顽不灵,休要怪我不客气。”
“你这个疯子!她可是你姐!”沈君安听罢更是怒不可遏,伸手死死抓住她伸进来的那只手,恨不得要将她生吞活剥!
“我就问你一句,应还是不应。”夏琉璃抽回手,目光冰冷犹如寒窖,让人后背发凉。她当然知道沈君安的妻子是她的堂姐,她也知道沈君安还有一个两三岁的孩子,自从天书与她融为一体后,那些关于夏晚舟的记忆也开始逐渐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可她想要救沈君安,除此之外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