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激流湍浪（1）
半夜，乔婉是被身上伤口疼醒的。
周围安静得可怕，连仪器的点滴声都消失了。她扭扭肩膀，发现动不了，果不其然双手又被铐在背后。那接下来试试能不能站起来？好的，也不能。反而脚踝处传来了锵锵的金属锁链撞击的声音，她估计是被脚镣锁住了，两块沉重的合成金属硌得骨头生疼。
乔婉一边思索着现状，一边缓缓睁开了双眼。
“你很冷静嘛。”实验室的白灯亮到晃眼睛，风里息蹲在她面前，帮她把向导抑制器端端正正戴在脖子上。风里息的手指也很长，此时此刻正环过乔婉的脖子，慢慢地把长发撩起，再把啪嗒一声把活锁扣上，全程脸上表情认真，就像给心爱的女孩戴上项链一样。
乔婉脸贴在瓷砖上，漆黑的眼珠缓缓上移，一动不动地看着风里息。虽然她被绑架的次数不多，但她也深知一个道理：只有还有利用价值的人才会被绑架，换言之，被绑架的人短时间内都不会有生命危险。
“你是怎么把我绑过来的？”乔婉问。
“内鬼。”风里息笑了笑，又从不远处搬来一张椅子让乔婉坐下，“补天在很多地方都安插了内鬼，包括汉塔也不例外。”
不失血、不受伤，风里息没有伪装，乔婉也没有神志不清。现在她们终于可以好好且完整地打量对方。
“其实我们还挺像。”风里息双手反撑在实验室的桌子上，两腿一前一后交叉站立，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她得出了一个让人大跌眼镜的结论，“你是零，我是一，蒋芸是负一。”
“所以蒋芸呢？”
“她已经死了——因为你。”风里息三言两语把情况挑明，“她因为杀了你而内疚不已，回来没有多久就自杀了。”
“她没有杀我，蒋芸的那一枪没有打到心脏，不会是致命伤。”乔婉摇摇头，“她是对背叛你而感到内疚，因为她救了我，而这一举动违背你的命令。”
“哦，原来是这样。看来那一点点向导能力在关键时刻也能发挥作用呢。”风里息完全不在意这样评价一位死者是否会稍显刻薄，她倨傲地昂着下巴，用一种近乎讥诮的语气说道，“她就是太过软弱，又不懂得如何反抗，所以到最后才会用一种如此愚蠢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罪需要赎，我看别人欠我的倒是比我欠别人的要多得多。”
“你应该感谢她的软弱而不是在这里说风凉话，如果那天不是蒋芸救了你，你现在已经在监狱里了。”
风里息大笑两声：“哈哈，你错了，我最该感谢我自己。说动她的人是我，安排她在附近待命的也是我。”她直勾勾地盯着乔婉，舔了舔嘴唇接着说，“所以是我救了我自己，而她只不过是我的工具。”
“人不是工具。”乔婉眼眸轻阖，睫毛在下眼睑处留下淡淡的阴影，“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把人当成工具。”
“多么虚伪的人本主义关怀。”风里息不屑地冷哼一声，“现在是弱肉强食的时代，哪个人不是喝着别人的血，吃着别人的肉，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你既然活在这个时代，就要接受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小乔小姐，我问你，你杀过人吗？”
乔婉闭上眼，没有回答，只觉胸腔内的心脏沉沉地跳着，一下一下把灵魂往下拉。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那个男人，跪在我的面前，求我不要这么做，说他上有老下有小，但是谁让他欠钱不还呢。院长说了，只要我能把钱要回去，他就愿意分一半给我做学费，另外一半的钱要留给院里的小孩做手术用。但是那个男人就是不肯告诉我钱在哪里，我就把他的头按在水里，渐渐地他就不再呼吸了。”风里息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有意思的是他们家的存折就放在柜子上面，而且里面的钱不多不少刚好够还给院长，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说，早点说出来不就不用死了吗？真是愚蠢至极。”
“你叫冼巫，从小生活在s市，而你刚刚所说的院长其实是一个公会的首领，你们这个公会主要是帮人干一些催债的活。在你十八岁那年，院长离奇失踪，一个月后你将公会解散，去了b市的知名大学读书，专业是植物学。”
“我还是习惯叫他院长。”风里息嘴角勾起了一个阴冷的弧度，“你猜得没有错，院长确实是我杀的。哦，对了，那天他说要请我吃生鱼片作为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后来一个人去了，其实还挺好吃的，尤其是那种温热的血腥味在喉咙里弥漫开的感觉，嗯……现在想想还是感觉很怀念。”
风里息一边说，一边闭上了眼，表情看上去很是回味。
直到几分钟后，风里息才缓缓睁开了眼，视线投向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女性向导：“你真有耐心，嗯，这一点我应该向你学习。”她走近几步倾下身子，白大褂下的身材曲线在乔婉面前一览无余，“接下来，说说正事吧。小乔小姐，请你原谅我在地底下的无礼之举，我向你致以我最真挚的歉意并诚恳地邀请你加入补天组织。”
乔婉慢慢地眨了眨眼，似乎并不意外风里息对她的邀请。“虞姬”的力量温和而又保守，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是怀抱明珠但无办法撬开的海蚌，即使被带走也没有那么容易能研究出能量流动的原理。
而只有乔婉——这个接受过礼物的向导，才有能力撬开“虞姬”为保护自己而构架的幻象蚌壳。
“如果我不同意呢？”
“没关系。”风里息笑了，看似胜券在握，乔婉看着她的笑容，心里却不由得想到了女生趴在满是生肉的餐桌前，埋头大快朵颐的样子，或许仔细观察，现在还能在风里息的嘴角看到没有搽干净的红色肉沫。乔婉喉头动了几下，别过头去，压抑不住的反胃感觉又开始翻腾。
风里息掐住她的下颌，强行把乔婉的脸扭了回来：“别这样，说话不看人很没有礼貌。”
“不好意思。”乔婉飞快地道了歉，只是听上去并没有多少歉意包含在里面，继而她坚定地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答案，“我不会帮你的。”
“我说了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等你回心转意。”风里息挑了挑眉，轻浮地用手掌拍了拍她的脸颊。
“你又变强了。”乔婉蹙起秀眉，“现在你的实力已经快要接近s级哨兵了。”
“对啊，我就是要变强。弱肉强食的时代里，拒绝变强的人才是傻瓜。你好好看着吧，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越变越强……”
风里息还想再说下去，但突然响起的刺耳警报声打断了她的话。警报声又吵又尖又急促，对于任何哨兵来说都是极大的听力负担。风里息十分不耐烦地咬了咬嘴唇，发出了“啧”的一声：“可恶，是哪里来的老鼠？”
紧接着，她像忽然想到什么一样，瞪大了眼睛地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安静女生，一把揪住乔婉的衣领：“难道是你把信息传出去的？怎么可能？我明明已经搜过你的身了，什么电子设备都没有！”
“你确定没有吗？”乔婉轻声说，“这是你第二次输在信息差上了。”
众所周知，在建立连接后，哨兵与向导是互为半身的关系。但很少有人会留意到，精神体同样也相当于哨兵、向导，乃至于守卫、伴侣的灵魂半身，主人能接收到的信息，精神体也同样能够接收到。
大多数人的精神体只能离开主人三千米左右，而乔婉的精神体早就可以在离乔婉五千米以外的地方自由活动。
“我明明安排了内鬼给你下药，难道他背叛了我？”风里息突然意识到交代任务时下属支支吾吾的神情，如今想来万般不对劲。只可惜她注意到得太迟了。
“呵呵。”乔婉发出轻笑，“我早就提醒过你的，千万不要把人当成工具。”
“找死！有你做人质，他们不会敢动手……”
“你想得很好，可惜……我绝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说话间，乔婉已经用偷偷藏起的钥匙解开了手铐，不等风里息反应过来便是猛地送上一记头锤，将她撞翻在地，踉跄逃去。
“啾啾。”
此时此刻，汉塔的大部队已经包围了补天组织的基地，他们举起各式各样的武器向布满高压电的大门发起最后一轮总攻。在队伍最后方，有两个向导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而那只象征乔婉灵魂半身的金丝雀正不安地依偎在其中一个人的肩头。
“辛苦你了。”俊美的青年蜷起手指蹭蹭金丝雀的脑袋作为奖励，“我们马上就会把婉婉救回来，不用太过担心。”
“果然不愧是被姜子牙认可的天才，竟然能想出用精神体带路的方法。”诸葛亮以指作哨发出清亮的声音，几秒后一只羽毛翠蓝的小鸟停在他的手指上，他笑眯眯地抚摸了翠鸟几下，“小青，我们也要加油才行。去吧，去把‘虞姬’找出来。”
“给大家看看你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