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狼的圈套（2）
地下密室里实在是太过黑暗，只有几道手电筒的光芒在来回晃动，饶是乔婉本人是一位忠实的冒险小说热爱者，也实在喜欢不来眼前这个几乎密闭的空间。
乔婉能看到现实，因此对于她而言，这条甬道是闭合的环形，而对于另外四人而言，这称不上是甬道，而是一个三十余米的长方形空间。如果她是设计者，绝对不会把通向下一层的钥匙放在幻境内可以看到的地方，于是她笔直地从众人可以看到的“墙”走了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穿墙而过。
“别走太远。”梁慬提醒道。
乔婉应下，同时也摇了摇头暗自腹诽道，他们两个果然比起来帮忙的，更像是来监督的。
她沿着墙壁一路走过去，意外在墙壁上看到了一些色块脱落的壁画，壁画很多也很零散，并且似乎记载的是同一件事情。据传在楚汉战争的后期，西楚霸王项羽被五路大军合围，屡战屡败，最后被汉军围困在垓下。正当兵断粮绝之时，某天夜里忽然听见敌人纷纷唱起楚歌，项羽顿时感觉到大势已去、无力回天，在营帐中对着虞姬悲怆放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而虞姬也以歌和之：“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歌罢便自刎而死。
难不成这里就是那位楚王宠姬的陵墓？乔婉甩甩头把这个荒唐的想法抛了出去，虞姬当时死得仓促，无名无势，又不存在后人为之哀悼纪念的情况，不应该也不可能会有人下如此大的功夫在此处为她建造陵墓。
乔婉摸索了一圈，终于在某个不起眼的花纹处找到了开关。她用力一按，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机关移动的轰隆声响。
“发生了什么？”乔婉一边问，一边往回走，只见原来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条斜向下的走道，同样的漆黑一片，不知道通往何处。
但是在其他人眼里，地上是出现了一个漩涡，像一张巨嘴一样贪婪地吞噬着河水。可是室内的水位却完全不见下降。
“要往下跳吗？”乔婉询问。
马超将手电筒对准黑黢黢的漩涡，光芒都照不到底，他咽了一口口水：“往下跳会淹死的吧。”
“这里是幻境，一切你所见都取决于你所想。”司马懿冷不丁把马超踹了下去，“只要你相信你不会淹死，你就不会淹死。”他转过头对着汉塔的两位哨兵，虽然语气没有缓和，但说的内容却大相径庭，“放心往下走吧，我会给你们下心理暗示，让你们潜意识里认为即使在水中也不会淹死。”
幻境中，一切都显得匪夷所思又有据可依。
正如同面前这片水，如果你能找到破解之方或是实力上倍高于对方，那么就能解除幻境或者改写幻境，使水不复存在。如果不能，那么就必须遵守幻境主人制定的游戏规则。一是不知道这是幻境，把水当成真正的水。倘若这样做，就必然要受到现实世界中万有引力定律的约束，一下水必沉底，而至于能不能顶住长时间闭气的压力就看闯关者的本领了。坏消息是如果人不幸在幻境中溺死的话，那么在现实世界中也会同样窒息而亡。二是知道这是幻境，知道水其实并不存在，用心理暗示对抗心理暗示，给自己假定某种超能力能够在水中行走，安之若素地穿越这一片水域。这种处理方法很考验向导的能力，因为有些高超的幻境制造者会让幻境与现实世界部分重合，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有所交错又有所分离，这一来最后演变成带头向导过于自信领着一群人走入水中也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而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对方太强，司马懿根本无法辨认出哪里是现实，哪里是幻境，只能让乔婉来担任队伍的眼睛，不断给他们提供来自现实世界的信息反馈。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有点像血腥味、又夹杂着火药味……或者还有别的东西？”乔婉突然说道。
马超吸了吸鼻子，努力闻了一下，很老实也很疑惑地摇了摇头：“没有。”
司马懿抱胸站立，右手的食指有节奏地敲着自己的左臂：“外界的气味也是被幻境屏蔽的一部分。”
“看来似乎是这样。”乔婉眨眨眼，缓缓地说，“我想过去看看。”按理来说出任务期间不应该多管闲事，但是万一受伤的人还活着，而她又不过去的话，那岂不是白白错过了挽救一条生命的机会。
“无所谓，反正我们只能跟着你走。”司马懿说道。在他们眼里，看到的只有茫茫的水，不存在别的东西。
然而现实世界里其实面前有两条路，一条继续往下走通往地下负三层，一条勉强算得上是“路”，左边墙壁上有一个正方形的洞口，通往负二层和负三层的中间，非常狭窄，进去需要猫着腰往里爬。乔婉闻到的奇怪气味就来源这个洞口。
“跟着我。”乔婉把手电筒改成用嘴叼着，撑着洞穴边缘钻进去。这条通道真的非常逼仄，连转身回头的空间都没有，想要回去只能倒着爬。因此她也没办法给后面的人提供动作上的指导，只有在最后跳出通道的时候才发现后面的人是用一种类似于匍匐前进和狗爬式游泳的动作跟在后面。
而最后一个的司马懿看起来稍微好一点，不像前三人那么狼狈，乔婉猜测或许是因为他的精神图景本来就在深海之中吧。
“你有什么想说的？”司马懿注意到了她的视线。
“我想说你有看到什么不同的吗？”乔婉回答道。
“就是水，没什么别的东西。”司马懿低头，在乔婉眼里他是看着地面，在在他本人眼里看的是完全漆黑的水，深得恐怖连底都看不到。
“这水已经漫过我的……头顶……就不能把水给去掉吗？”队伍里马超面色憋得青紫，双手扼住自己的喉咙，显然已经出现呼吸不畅的现象。乔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拍了拍马超的肩膀，好心地下了心理暗示：“松开手，你能呼吸的。”
这时马超才松了一口气，大声地咳嗽起来。
“我去看看。”乔婉说，“你们在这里等我。”
“我拒绝只和司马懿一个向导待在一起，他会在无形之中谋杀我的性命。”马超没有缓过气来，但依旧抽空反驳了乔婉的提议。司马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是曹丕说这话，他就会用“不要无理取闹”六个字敷衍回去，但由于马超不是曹丕，并且这句话明显是从诸葛亮那里学来的，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充斥着他讨厌的腔调，所以司马懿只是回以短促、凉薄的一声“呵”。
“一起去。”汉塔代表梁慬替所有人下了决定。
越往里走，乔婉就越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一团团地萦绕在鼻尖不散去，这个时候哨兵体质的好处与坏处就同时体现得淋漓尽致了。走了十几米，她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马超询问。
“地上有三具尸体。”消失的心跳声已经可以证明他们的死亡。
乔婉站在几米外，她先是用手电筒照了照天花板，没有洞口，或许是踩到了什么暗门机关掉下来的。接着她照了照地上的三具尸体——一个壮一点，身体被子弹打成了筛子，身上好几个血窟窿，十个手指都数不下来，乔婉闻到的血腥味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去的；一个高一点，面容很平静，没有明显外伤，也没有内出血，像是死于脑死亡。最后一个的死状最为奇怪诡异，一方面他脸色青白有缺氧的征兆，像是窒息而亡，另一方面，他嘴里全是血沫，乔婉张开了他的下颚，发现舌头都快被咬断了，配合上扭曲的表情更像是被活生生痛死的。
乔婉和其余的人说了自己的发现，司马懿沉默片刻，说：“最后那一个可能是我干的。”他在攻击女尸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幻象上还附有着另外一个人的精神控制，那时候他以为是背后的“虞姬”在搞鬼，于是就刻意下了狠手，好让伤害可以反噬到幻象制造者本身。
如今看来，司马懿完全猜错了反向，是这一位死者在通过他的方法帮助小队消灭幻象。
乔婉也反应过来了，这位可敬的死者用精神控制的办法把自己和幻象绑定在了一起，在最开始如果没有人干扰就会用溺死的方法和女尸同归于尽。
“那他干嘛不叫我们帮忙啊。”马超囔了一句，但紧接着他就反应过来了不能说的原因。如果当时这位死者真的喊出了声或者松开了对幻象的控制，那么现在死掉的就是司马懿了，甚至还有可能不止是司马懿。
而他之所以舌头都咬出血了，是因为要忍着骨头寸断、内脏被压碎的痛苦不能喊。
梁慬别开了脸，虞诩眼中已经有泪花闪烁：“小乔向导，麻烦您在这里为我的三位同僚做一个标记。我回去的时候会请示汉塔将他们三位的尸骨带回家。”
伟大之花绽放于平凡一刻，无声的奉献最为动人。
但是关键问题没有解决，如果这里没有别人的话，是谁对其中一位死者开了枪？他们的另外两名队友又到哪里去？乔婉站起来，旋即感受到一阵眩晕，身体瘫软无力，其他的人也是摇摇欲坠——好吧，三位代谢快于常人的哨兵已经倒地了。
“放弃挣扎吧。”来者戴着厚重的防毒面具，“这个空间里充满了辛西娅草汁挥发的气体，它的麻醉性足以迷昏一头大象。”
“砰砰”四声连续响起，神秘人踏着从容不迫的步伐走进密室内，抬起手中的枪对着除了乔婉以外的每个人的脑袋补了一发，她的动作镇定、冷静，连手都不带抖一下，看上去训练有素极了。
乔婉都来不及惊讶，并且她的的身体也没有这么多精力让她惊讶了，眼皮逐渐沉重，意识已经快要模糊，随后一梭子弹打在她的小腿上，疼痛迅速让她清醒过来。
“别睡。”神秘人扯着乔婉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面具下传来粗重的声音，“小乔向导，你带了这么久的路了，想必对带路已经很有经验了吧。只要你乖乖听话带我们找到‘向导源’，说不定我会考虑放你一条活路。”神秘人用滚烫的枪管拍了拍她的脸颊，“不过鉴于你老公周瑜惹我生气了，所以待会下手可能没轻没重的，麻烦小乔向导忍一下。”
乔婉费力地睁开眼睛，终于看清楚了防毒面具下的人。
她不是别人，正是在法庭上有过一面之缘的“补天”组织的首领——
风里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