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银汉暗渡
大年初三，情人节。
吃早饭的时候，孙尚香就有点不对劲。不仅一直在傻笑，还每隔几秒钟就看一次手机。
谈、恋、爱、了。孙权在心里咬牙切齿。
他几乎能看到自己小妹周身浮动着粉红色的恋爱泡泡，非常的小情侣，而且还是那种时时刻刻确认手机屏幕以避免错过对方信息没有第一时间回复的小情侣。
孙权看着此情此景，瞬间就觉得桌子上刚出锅的豆沙糍和芋头糍都不香了。他咽下嘴里的甜酒，幽幽地说：“你没有忘记今天要去外婆家里拜年的吧。”
孙尚香哀嚎一声：“啊？以前不是初四才去外婆家的吗？”
兄妹俩的外婆住在老家，没有跟着搬来g市。要是真的要去外婆家拜年，一去一回就需要一整天的时间。那她的情人节约会也基本没有希望了。
孙尚香转向乔婉，可怜巴巴地求助：“乔姐？”
“不行。”乔婉刚咬下一口糯软的豆沙糍，含含糊糊地说道，“我们之前已经和外婆打过电话说今天会回去了。没关系啦，到时候早点回来，晚上再约也来得及。”
孙权嘟嘟囔囔地说：“你都还没有十八，谈个锤子的恋爱……”
孙尚香柳眉倒竖，娇叱道：“你昨天还说让我早点嫁出去，别留在家里烦你！今天怎么就连谈恋爱都不许了！”
乔婉轻笑出声：“你别管他，他就是随便说说。香香要是遇到喜欢的人就早点下手呀，不然要是错过了连哭没地方哭去。”
“谁说我只是随便说说？”孙权哼了一声，“反正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许这么早结婚。”
“怎么就扯到结婚上了。”孙尚香特别可爱地用双手捂住了羞红的脸，用像蚊子一样哼哼唧唧的语气说，“……现在连男朋友都不是啦。”
“所以果然是陆逊那小子，对吧？”孙权幽幽地说。
“二哥讨厌！”孙尚香羞赧地捶了孙权一拳，蹬蹬蹬地跑开了，“我去收拾准备去外婆家的东西。”
哨兵力气天生比较大，孙权被一拳揍得直翻白眼，瘫在椅子上许久才缓过来。
“活该。”乔婉调笑着说，“行啦，别装死，等我洗完碗就出发去外婆家。”
老家这边，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老人知道孙女晚上要赶约会之后，刚吃完午饭就把一行人往g市里赶。
外婆虽然年纪快八十了，但对孙子孙女们的恋爱却意外的开明。
“现在囡囡都要谈男朋友了。”外婆给每个人都塞了一个小红包，慈祥地说，“权仔、婉婉你们要抓紧时间啊，趁着年轻多谈恋爱，别总是想着工作。时间可不等人的。”
“知道啦，外婆。”孙权回到老家之后几乎完全变了一个人，几乎比孙尚香还要会撒娇。他握住外婆的手，轻轻地晃了晃：“等我找到孙媳妇一定带回来给外婆看，好不好呀。”
“行啦、行啦。”外婆乐呵呵地说，“外婆知道你还在找就可以了。”
孙尚香被孙权恶心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个劲地把孙权往外拖：“外婆，我们先走了。”
“好。”外婆和蔼地点点头，“你们先下楼，外婆有事要和婉婉交代。”
外婆从口袋里颤颤巍巍地拿出一个红包，递给乔婉：“这是给小瑜的，你先帮他收着。”
“那我先替瑜哥谢谢外婆。”乔婉顺从地收下红包。
“婉婉，你有多久没来给外婆拜年了？”外婆定定地看着乔婉，皱纹和衰老都在脸上一览无余，像是风干的橘子皮。
乔婉的态度依旧温驯，她低声说：“四年了。”
“婉婉，策仔的事情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了。”外婆的语气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凄凉，“这不是你的错，是老天爷要把他带走，是他、是他短命啊……”
“是他短命啊……”
老人站在门后，意态萧索至极。
或许命中注定孙尚香要错过这次约会。飞机没有晚点，可提前回来的一行人却不幸地堵在了从机场回家的路上。
“完了，赶不上了。”孙尚香懊恼咬了咬嘴唇，焦急的眼神不断瞟向车窗外一动不动的车流。
乔婉坐在副驾驶上，从后视镜里看着孙尚香，劝慰道：“要不香香你先给对方发个消息吧。就说你在过去的路上堵车了，迟一点来可不可以。”
孙权手搭在方向盘上，屈起手指跟着音乐打节拍，不怀好意地说：“你跟陆逊那小子说，他要是敢不等你，我就扣光他这个月的工资。”
“二哥！你又乱来！”
陆逊的短信回得很快，孙尚香只是草草地扫了一眼，心情瞬间变得低落。
“怎么了？”乔婉关切地问。
“他说，我今天坐飞机一来一回实在太累了！赶不到就算了！让我好好休息，明天再约也不是不可以！”孙尚香嗔了一句，“十足的笨蛋。”
此时此刻，拒绝了孙家小公主的陆逊正坐在一个奢华上流的西餐厅里，白餐布上摆着叫人分辨不出的食材，唯一知道这些玉盘珍馐的价格昂贵到令人咂舌。
朱然坐在陆逊对面，看着陆逊放下手机的动作调侃道：“怎么？情人节被人放鸽子了。”
“不是，是我让她不要来的。”陆逊摇摇头。
“为什么？浪费了这一桌子用来告白的好菜，以及这一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朱然说，“你要知道情人节买花很难买的，我可是跑遍了全城才给你找到这么大一束玫瑰的。”
“没关系，我们两个吃也可以，本来订的就是两人份。”陆逊诚恳地说，“我向你道歉行不？麻烦你白跑一趟了。”
“不，说真的。”朱然从顺如流地拿起刀叉将餐前小食送进嘴里，“你为什么不让人家来？”
“就……突然感觉还是没有准备好，还是下次比较好。”
“你这话骗得别人，可骗不了哥哥。”朱然毫不客气地戳破陆逊的谎言，“哥哥比你大几岁，也比多吃了几年爱情的亏。”
“我只是很纠结一个问题……”陆逊原本正常的声音忽然就低了下去，“我不确定她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因为哨兵对适配度高的向导的占有欲。”
“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朱然拍着胸脯说，“瞎子都能看出来孙大小姐喜欢你。”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确定？”
“放心吧，小陆。”朱然说，“虽然我们哨兵没有你们向导这么会研究脑子、心灵、灵魂一类的东西，但是我们还是分得清友情、亲情和爱情的好不？哨兵又不是傻子，想打啵和不想打啵区别很大的好不好？”
朱然往前凑了一步：“我们适配度也高啊，难道我就想和你打啵了吗？还是说其实你想要和我打啵？”
“别凑这么近。”陆逊别开脸，语气里已经有了隐隐的笑意，“我明白了。”
“你真的明白了吗？”朱然坐回位置上，“我看你啊，就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患得患失，想得太多。还不如早点告白，早点解放，也停止折磨我们这些围观群众吧。”
陆逊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呢？”朱然不解地问。
陆逊故意板起面孔：“我在想钱都花出去了，不收获点报酬实在是对不起我的钱。”
“所以你要蹲在孙家门口去告白吗？”朱然兴奋地追问道。
“不。我要去把这些玫瑰花卖掉，看看能不能赚回今天吃这顿饭的零头。”陆逊煞有介事地说。
“你这个回答非常的不陆逊。”
“那你来吗？赚到的钱和你分半。”
“干！”
话分两头说。
一进入到市内，乔婉就被孙尚香拉着坐上了一辆开往陆逊家的计程车。
“你就不怕去到他家发现陆逊不在？满腔欢喜扑了个空？”乔婉唯恐天下不乱地问道。
“那我也要今天把这个礼物送出去。”孙尚香将礼物放在膝上，“这可是我准备了一个月的礼物，不今天送出去就没有意义了。”
“好吧。”乔婉语音末尾带着关怀的笑意，“那我就陪舍命陪君子了。”
“哪里要你舍命了？”孙尚香歪头表示疑惑。
乔婉摇摇头，高深莫测地回答：“说不好，不好说。”
但是越接近陆宅，乔婉心里那种微妙的既视感就越加强烈。这个地方怎么从外面看，和她精神图景里的那栋住宅这么像呢？除了门前没有清澈的月亮湖以外，其余部分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难道这只是巧合？
怀着这样的疑惑，乔婉跟着孙尚香下了车。
陆宅暮气沉沉地坐落在小区的最深处，似乎是有意避开新春的喜庆气氛，没有做任何的节日装饰，大门处甚至连一副对联都没有张贴。
孙尚香捧着礼物走上台阶，按响门铃。
出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看装扮像是陆逊家的管家。他先是看了孙尚香一眼，随后吃惊的目光便长时间停留在乔婉身上：“晚上好，孙小姐、乔小姐。”
“叔叔你好，请问陆逊在家吗？”孙尚香扬起昳丽的脸庞，带着笑容乖巧地询问。
管家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少爷他现在不在家，需要进屋等候或者我来替您转告吗？”
“哦。”孙尚香有些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把礼物交给管家，“那麻烦您替我将这个转交给陆逊。”
“好的。”
见管家收下礼物，孙尚香便不再多言，挽着乔婉的胳膊离开了。乔婉倒是回了几次头，还能注意到管家站在窗子后面打量两人的身影。
差不多晚上十点，陆逊才慢悠悠地晃回到小区门口。他被朱然拉着去喝了几杯酒，只好在街上胡乱地逛，等到身上的酒味散了之后再回家。
正心不在焉地走着，陆逊突然感觉到鼻尖似乎掠过了少女荔枝味的发香，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被抱了个满怀。
“好冷呀，你干嘛在外面待这么久？”孙尚香抬起头，圆滚滚的杏眼让她看起来像是冬日跑到人类怀里取暖的小动物。
只是这“小动物”可没有表面上这么温顺，可爱的外表下是吃人不眨眼的老虎。
毫不留情地把他一口吞下。
“我的礼物呢？”孙尚香眨巴眨巴眼。
“卖掉换饭钱了。”陆逊摊开手，给她看空空如也的掌心，“不过我有别的东西要给你。”
“是什么？”
一个吻，一颗心，一句告白，一个承诺。
“你想和我交往吗？香香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