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安慰
学校的路灯很亮，训练室窗户外恰好落有一盏路灯，屋内并不暗，她还是打开了手机的照明。
慢慢走到窗边，将抹布一块块搭在窗台上。
路灯下时不时有人经过，有情侣、有三五一群的伙伴，灯光投在每个人的脸上，演绎着各式表情。
他们在路灯下走过同一段路，却去往不同的方向。
每个人的路都不同，而她的路，或许就是如此吧。
外面嘻嘻哈哈的人群，他们会谈着许多话题，比如晚饭吃了什么、上课遇到了什么新鲜事儿、和别人吵架了，后来又和好了……
而她也愿意听听这些。
小时候她会哭着问爷爷奶奶，为什么大人们都很喜欢她，可她的同学们却总是很怕她？
他们说：因为瑶瑶长得很“漂亮”，而这种“漂亮”只有大人才懂得欣赏，等瑶瑶长大了，就懂了。
可是还没等她长大，奶奶就先走了。
现在她长大了，
也明白了，
爷爷也走了。
一滴泪无声落下，然后是无数滴，
茗瑶趴在窗台上，积攒了很久的悲痛和委屈无法遏制地涌出。
之前所有的心理建设，仅仅一颗小石子就轻易地摧垮。
门外有身影晃过，薄以寒倚在实验室外面的墙上，他刚刚在楼下目送了陆续离开的学弟学妹们，却一直没能等到她，这才担心地上来看一眼。
听着里面低低的呜咽，他最终还是压住了想要冲进去的冲动。
或许此刻，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哭出来，心里也会好受些。
从今天在机场见到她开始，他就注意到她情绪不对。
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一样，但这种伪装除了让他心疼什么都没法掩饰。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或许十分钟，或许更久，哭声渐渐停下。
茗瑶有些呆滞地望着外面，又低下头看着洇湿的袖口，想要擦掉，又于事无补，她有些不知所措，这样歇斯底里的哭泣已经好多年没有过了。
她正在走神，实验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一个身影出现在房间内。
茗瑶茫然地看着他向自己走来，他的语气略显轻快，
“谁家的小孩儿？这么晚还不回家？”
男人站定在她面前，昏黄的灯光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五官上，多了一丝朦胧的美感。
“哥哥……你怎么在这儿？”女孩的声音因为刚刚的哭泣染上些许喑哑。
柔和的目光暗了暗，他弯下腰与她视线平齐，“来找我家的小兔子，要是被狼叼走可就糟了。”
“小兔子？”茗瑶还处于混沌的思维中，脑子一片乱糟糟的，她歪着头疑惑地望着他，“在哪？”
原来学校可以养兔子的吗？
倒是有两只狗和小猫常在生活区转悠，她还喂过。
真是迷糊得可爱，薄以寒心想。
伸出食指，用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不就在这儿吗？找到了。”
“……我才、才不是兔子！”
茗瑶后知后觉地反驳，脸色因为羞恼而有些泛红。
哪有说人是小兔子的，她明明只有两瓣唇，又不是三瓣……
不对，这跟几瓣唇好像没太大关系。
“怎么不是？”薄以寒轻笑，嗓音不自觉染上几分沙哑，“还是一只红眼兔子。”
“！”茗瑶刚想反驳，忽而想到什么，有些不自在地看着他，说话也有些结巴：“我、我的眼睛、很红吗？”
黑眸微微闪烁，薄以寒看着她眼角微红，声音更哑了几分：“小白兔的眼睛大多不都是红的吗？”
“……哦。”原来是这样。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我才不是小白兔！”
“嗯，长大了，是大白兔了。”薄以寒缓缓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头发软软的，像极了兔子毛。
“！”被顺毛的“大白兔”偷偷地白了他一眼。
这大概是两人认识以来，茗瑶做过最大胆的事情。
虽然是偷偷做的，但还是没躲过薄以寒的眼睛，他轻笑着：“小孩儿，你是不是白了我一眼？嗯？”
“……”被发现了！
茗瑶低下头不敢再看他，昏暗的光线掩盖了她颈子上的嫣红，还一会儿才喏喏道：“我才不是奶糖。”
“奶糖？”一向聪明的脑袋难得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下一秒他便恍然大悟，小姑娘似乎曲解了他的意思。
大白兔……奶糖吗？
被她的想法逗笑，薄以寒握拳在嘴边轻轻咳了咳：“嗯，我喜欢大白兔……奶糖。”
茗瑶：！
出于生物本能，她下意识往一边挪了挪。
女孩低着头，错过了他在说“喜欢”两个字时，眼里翻涌的情绪。
逗得差不多了，她之前一直蹙着的眉也舒展开，薄以寒这才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带到椅子上坐好，然后转身去开灯。
明亮的灯光骤然亮起，茗瑶下意识眯了眯还有些干涩的双眼，这才注意到薄以寒手上还提着一个袋子。不过，她更好奇的是另一件事，
“哥哥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的实验室就在隔壁，这间偶尔也会用。”
他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提着手中的袋子径直坐到茗瑶面前的桌上，俯身看着她：
“你们组长的借用条还是我批的。”
“那你——”茗瑶想了一会儿才抬头试探着问他，“一直在等我吗？”
不然他怎么知道自己还没走。
嘴角微微上翘，薄以寒习惯性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戏谑道：“我在楼下目送了所有人，唯独没看到我家奶糖。”
“……不、不是你家的。”白皙的脸颊浮出两朵嫣红，茗瑶小声争辩着，显然已经在潜意识里默认了“奶糖”的称呼。
奶声奶气的，可不就是奶糖吗，眼神暗了几分。
许久，茗瑶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他，这人怎么没声了？她说错话了？
心里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紧张，她一边回忆着刚刚是否迷迷糊糊地说错了什么。
脑海中划过一丝清明，始终扣在女孩头上的手微微动了两下，薄以寒这才讪讪收回手，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
目光划过她眼里的紧张和迷茫，伸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在哥哥面前还发呆。”
“没想……没想什么。”
话题被他轻易带过去，茗瑶觉着安心下来，还以为是她说错了什么惹他不高兴了。
可是，刚刚明明是他在发呆，趁着他低头，茗瑶疑惑地望了他一眼。
“所以，”他恢复了以往温柔又带着淡淡笑意的神情看着她，“为什么还不走？大家都走了。”
“我、我得洗抹布。”
洗到失声痛哭吗？
眼神闪了闪，薄以寒到底没问什么。
“咕噜~”
一声异响打破了室内的安静，薄以寒低头笑看着女孩趴到桌上，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小段雪白的脖颈被染上绯红的颜色。
“没吃晚饭就来了？”
“……嗯。”嗓音细的像蚊子一样。
“好了。”情不自禁又伸手揉两下她的小脑袋，“抬头看看我带了什么？”
挺了好半响，茗瑶缓缓抬起头，脸上的嫣红还留有余意。
薄以寒将手里的袋子放到她面前的桌上，“打开看看。”
“？”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袋子，下面有一个长方形的大纸盒，不知道装了什么，上面还有一个小的塑料材质的方盒，上面扣着透明的盒盖。
中间被隔开，分成两个凹槽。
“布丁和……蛋糕？”她抬头望向薄以寒，只见他点点头，示意她尝尝。
她没在店里见过这款点心，难道是这两天甜点师傅的新品。
茗瑶翻遍袋子，也只找到一把勺子，她皱眉望向他，“只有一把……要不……”
“你先吃”三个字还在嘴边，薄以寒先一步摇摇头，“我不吃，都是你的。”
“啊。”摸了摸肚子，既然这样，她也就不客气了。
茗瑶取出小勺挖了一小块布丁放到嘴里，眼神一亮，入口即化的感觉，带着淡淡的抹茶清香。
她又挖了一勺蛋糕吃掉，甜而不腻，混合着奶油的甜香，同样一抿就化。
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原本明亮的眼神被点缀地更加明目绚丽，她抬头望向他：“是店里师傅的新品吗？”
“嗯，还没正式售卖。”注视着她水晶葡萄似的眼眸，他的唇角也不受控制地扬起，“你是第一个客人。”
唔，肯定会大卖的，她在心里暗暗肯定。
“好吃吗？”他又问。
茗瑶不假思索地猛点头，“好吃。”
好吃就好，盯着她认真品尝的模样，薄以寒一笔一划将她所有的表情刻画在心上。
盒子渐渐空了，茗瑶将勺子放下。
有点撑……
这几天她都没什么胃口，吃的也少，感觉胃似乎又缩小了一点。
她看着空空的盒子，脑海有一瞬的空白。
想起他在出差时那么忙的情况下还打电话安慰她，她回来后又去机场接她的场景。
其实今天在机场时她就注意到了他眼下淡淡的乌青，可他什么都没说。
晚上又在楼下等她给她送吃的，再回想之前，自从两人相识后他给予的所有照顾，鼻头突然酸酸的。
“谢谢哥哥。”
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的心情，这声谢谢包含了许多复杂的感情，却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是与以往都不同的。
薄以寒先是一愣，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只是这四个字钻入耳中后似乎穿透了身体的每一处空隙，最后埋入心里，深深地扎根在了那儿。
“真的想谢谢我，那就振作起来好不好？”他低下头，几乎贴到她的发顶，一字一句说着，不然，他会心疼。
“……好。”
“另一个也打开看看。”他指着原本在下面的那个盒子。
茗瑶小心翼翼把它从袋子里拿出来，还有点沉，然后拆开。
“这是……”
“实验室的做出来的新品，用来解闷不错。”他帮她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是一个智能机器人偶。
“可以远程操控，用一下你的手机。”他一边给她讲解功能，一边帮她植入程序。
“外观比起市面上的要精致一些，语音识别也相对更精准。”拍了拍它的脑袋，他看向女孩，“拿回去玩吧。”
“真的，送给我吗？”
薄以寒肯定地点头，“哦，对了，这个还带有监控装置，启动的时候记得注意别点开。”
“嗯。”没想过居然会收到他送的礼物，茗瑶将机器人紧紧抱在怀里，知道这是他安慰她的方式，嘴角翘起弧度，“谢谢哥哥。”
“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