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陆津川下跪,求你可怜可怜我
寒风肆虐,屋外冰天雪地,院子里的池塘已经被彻底冰封,挂在窗檐下的两盏红灯笼在风中摇曳。
屋内茶香袅袅,半杯热茶落肚,勉强驱散了寒气。
纪舒放下茶杯,“谢谢无尘大师的茶。”
无尘起身,双手合十在胸前微微躬身,轻声道:“纪施主客气了。”
纪舒拿起茶壶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除了茶,还要多谢无尘大师带我上山。”
她转头看向屋外的皑皑白雪,世界之大,却没有一个地方容得下她。
早上从万物生离开后,纪舒打了车漫无目的绕了一圈又一圈,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网暴,人生攻击,恶意辱骂,纪舒第一次承认了自己的胆小和懦弱,她不想再待在万物生,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安宁寺上山缆车因大雪被迫关闭,纪舒无奈只能掉头回去,却在这时遇见正准备上山的无尘大师。
两人自三年前帮那个孩子点长明灯时相识,而三年来,每年纪舒来看望那个孩子也都会捐一笔香火钱。
无尘大师见她独自一人,便带她走了另一条小路上山。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
小和尚在门外喊道:“师傅。”
无尘走到门外,两人交谈片刻,他进门看向纪舒道:“你要等的人来了。”
纪舒眉头一蹙。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廊下传来,侧眸望去,几步之外,门口立着一道熟悉的轮廓。
陆津川披着风雪而来,岿然不动凝视着她。
无尘离开后,纪舒重新关上房门,山顶的寒风尤为冻人,仅仅只是在门口和无尘说了两句话,脸上就凉飕飕的。
她拢了拢衣服,回头就撞进了陆津川的眼里。
他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一样,端坐在椅子上,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人。在看到她回头后,瞳孔轻轻颤了下,眼尾处也逐渐蔓延出了一片红血丝。
纪舒的脚像是被定住了。
此刻的陆津川身上早已没了平日里的矜贵,原本梳理整齐的头发如今变得乱糟糟湿漉漉,散乱耷拉在额前,整个人看上去无比狼狈。
身上穿的也不是平日里那套剪裁得体的西装,而是一件袖口和裤脚处沾满了斑驳泥渍的冲锋衣和登山裤。
纪舒眉心微动,心中诧异。
她坐在她对面,帮他倒了杯热茶,问:“你怎么来了?”
茶杯轻轻往前一移,陆津川趁机抓住她的手腕。
纪舒皱眉:“怎么了?”
陆津川没有说话,轻咽了下喉咙,颤抖着伸出另一只手在外套上擦拭干净后,小心翼翼伸向她的右手。
他慢慢解下右手手腕上的手表,手表腕带解开瞬间,一条两厘米的肉粉色长疤毫无遮掩暴露了出来。
浅浅的伤疤和周围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陆津川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苦痛,手指蜷缩了下,轻轻摸了上去,是明显的凹凸感。
他的嗓音哑得厉害:“疼吗?”
纪舒沉默了好半晌才回答。
“不知道。”
她只记得那个晚上自己哭得很厉害,等回过神来就看到高夏在旁边哭着打120。手上没有知觉,亦或者说全身都没有知觉,只有眼前那一片刺眼的红。
她的轻描淡写落在陆津川心头,就像是在凌迟,刀刀致命却又死不了,只能清醒地感受痛苦越来越强烈。
纪舒收回手腕,拿起手表重新戴上。
其实在她病情好转后,高夏有建议她去医院把这条疤去掉,现在技术这么发达,简简单单一个手术就能去掉那条疤,恢复如初再无瑕疵。
当时她已经到了医院门口,却在进门前犹豫了。
这条疤不单单只是一个印记,更是刻骨铭心的警示,提醒她不要忘记曾经受过的伤痛,也不要再重蹈覆辙。
陆津川看着空落落的手心,心里痛得不行,他红着眼望着纪舒,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纪舒扣上腕带,两手垂下放在膝盖上,悄无声息攥了一下。目光直直看着他,语气笃定:“你都知道了?”
“嗯。”
“夏夏说的?”
“是。”
“她还和你说了什么?”
陆津川的气息颤抖,他扶着桌子起身走到纪舒面前,半蹲下来,颤抖的大手轻轻抚上她的小腹,却在快碰到的最后一刻又缩回手,硬生生滞在半空中。
想碰却不敢碰。
这里曾经有他的孩子,还没有成型的孩子
是他和纪舒的孩子
只要想起,陆津川的心口就会传来绵密的刺痛。
纪舒早在他伸手那一刻便全都明白,她伸出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带着他的手一起贴上小腹。
屋内暖和,纪舒单穿一件薄毛衣,陆津川的手带着还未消散的寒意,贴上小腹瞬间,纪舒轻轻颤了下。
心脏剧烈跳动了好几下
他的掌心逐渐温热滚烫,一下又一下拂过小腹,可纪舒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终究是失了智,陆津川再也无法控制,两手紧紧圈住他的腰腹。
陆津川默默低头,指尖狠狠掐进掌心,每一句道歉都承载着无尽的愧疚:“纪舒,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那个孩子。”
在说到‘孩子’两个字的时候,他发声尤为小心。
陆津川的头抵着她的腹部,咫尺之遥,他身上的乌木沉香味早已被凛冽的风雪所覆盖。
外面风雪未减少半分,反而愈来愈烈,像是要把院子里的枯树枝都拦腰吹断。
一如三年前的雪天,做流产手术的当天。
身体的疼痛和心里的绝望是那么真实,哪怕已经过了三年,可只要想一下却依旧会痛。那份痛已经化成了一枚不朽的钉子死死扎在心里,疼到了骨子里,一旦想起几乎就能让她窒息。
纪舒掐了下自己掌心,努力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
她垂眸看向面前的男人,疏密的睫毛微颤,在眼下落下一层淡淡的阴翳,整个人小心翼翼的,像个犯错的孩子。
陆津川抬起头,嗓音艰涩:“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纪舒的手在抖,那些被隐瞒了三年的事情,一下子摊开在面前,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反扑。
极端的情绪占满整个胸腔,纪舒心脏微缩,眼泪无意识淌了下来。
她哽着喉咙,委屈极了:“陆津川,我给你打过电话的。”
胸腔内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那深藏在心底压抑了三年的情绪。
纪舒的眼泪像是不要钱一样,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砸,砸在陆津川的脸上、脖颈里,直直朝他的心里砸去,本就破碎不堪的心如今更是碎得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