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长夜二十
林笙桐和小廖重新回到门口的时候,民警还没录完口供。
房东大妈神情惴惴,揣了些厌恶和嫌晦气在里头,总之顶着一张情绪十分复杂的脸道:“早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我当初说什么都不租给他哩,人好吃懒做,吃喝嫖赌一样不落不说,如今还惹了命案子在屋子里,晦气哦,以后这屋子怎么还租得出去,吓死个人。”
大妈像是唱戏的一样录完口供,眉眼一搭,一脸苦相地走了。
两人只听了后面一点,前奏没听,自然是问了民警要了口供记录过来。
死者名叫张宇之,28岁,名儿好听,但人品却是背道而驰。
据房东大妈所述,两家曾是远方亲戚,张宇之的父母在乡下,张宇之二十岁就已经辍学出来打工,兜兜转转来到洛城,人穷口袋里没三两钱,到处租不着房子,没地儿住,为了能让儿子有个地方落脚,乡下的父母只好联系上了远方的亲戚,也就是房东大妈,帮个忙。
房东大妈盛情难却,又想到旧日的交情,虽然听闻张宇之的人品不咋地,想着租着看看,也就将一楼给租给了张宇之。
没想到这么一租,就让房东大妈恨不得从不认识这一家人。
张宇之白日找了在附近给网吧看场子的工作,洛城着里的城中村,还有着一些不是很正规的网吧,白日张宇之在网吧上班,晚上在酒吧里混,经常夜半三更才回家。
在网吧里工作的钱也全耗在了去酒吧地玩乐上,吃喝嫖赌样样都行,房租却从不按时交,交了这个月,没了下个月,好几个月都没着落,水电费也拖欠着。有时候张宇之欠了债的债主也会找上门,闹嚷着让男人还钱,还不好惹,张宇之每次都会被打得鼻青脸肿。
久而久之,房东大妈忍不住了,怕那些债主吓到租客,又气张宇之不给房租和水电费,好几次去找张宇之理论,但每次都被张宇之给吓得什么也要不着,根据邻居大妈的描述,张宇之虽然一张脸长得俊,发起火来像是吃了人一样可怕,和那些跟他讨债的债主也没差。
张宇之见自己的脸能唬住房东大妈,就越来越变本加厉,最近的水电费一拖就是三个月,房东大妈再一次坐不住了,今天一大早就到门口堵人,才发现了这屋子的惨状。
“看来电视剧里说的,‘不还钱就让你断子绝孙’这句话还真的应验啊。”小廖看着口供嘟囔了一句。
“少看剧。”林笙桐将口供本子拍在他的头上。
这时,纪清淮从房间里头走出来,手上还戴着手套,沾了点血,林笙桐往旁边一避,给他让路的同时,又发问:“情况怎么样?”
“根据现场和尸僵程度来看,死者是失血过多而死,死亡时间是在凌晨两三点之间。身上还有未散掉的酒气,拖鞋还沾着泥,死之前应该是穿着睡衣到外边喝过酒。”
纪清淮脱下带血的手套,递给一边的勘验员,又从那里拿了一副新的戴上,检查了一遍门口的门锁,“死者和凶手认识,又抑或是,死者是自动开门给凶手进房间的。”
入户门的锁上没有被撬过的痕迹,林笙桐点了点头。
纪清淮看完门锁,来到窗边,瞅了眼,“凶手破窗而逃。”
“我来的时候,附近路面泥泞,都是积水,没看到红色的血迹,到时候做个鲁米诺反应查一查这几条街。”
林笙桐又是不自觉地点了点头,点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顿住,她怎么不知不觉被纪清淮带着节奏走了?
都说人都是畏强的,不自觉地敬畏强者,有了上个案子和纪清淮一起断案的经验,纵使林笙桐再不想承认,也知道自己内心里已经潜意识地认可了纪清淮,并且已经对他产生了敬畏的心思。
潜意识是真的可怕。
林笙桐看了眼屋内的惨状,想到上一个案子的现场,还是跟上纪清淮的步伐,“和上个案子作案现场有点相似,会有那个人的痕迹吗?”
纪清淮顿住,看了她一眼,“还未确定。”
“凶器呢?”
“圆头锤和185公分的宽斧。”
林笙桐点头表示了解,圆头锤属于家家户户必备的工具类型,并不特殊,尤其是在下阶层的工薪家庭出租屋中,都很常见,反而是这宽斧,寻常人家并没有,拥有者也会是伐木工或者工地工人,难道伐木工和工地工人与张宇之有仇?
于情于理不太符合,按照房东大妈给出的供词来讲,工人微薄的薪水并不会是张宇之借钱的对象。
那么,是什么又将他们牵扯在一起呢?
网吧?还是酒吧?
按照张宇之的尸体受害严重的部位来看,对方恨极了他并且想让他断子绝孙,如果不是讨债方面的话,那么就只剩下□□了。
看来,这张宇之的水很深啊。
正思索着,林笙桐的肩膀被人挤了挤,她回神,就见小廖神秘兮兮地挤眉弄眼,“桐姐,刚刚你好像清淮哥的小跟班啊。”
“”
林笙桐安静地瞅着他,直把他看得感到有些发毛的时候,姑娘上下嘴唇一碰,幽幽吐字,“我看你一直都是我的小跟班。”
“”
调查完现场,纪清淮赶着回解剖室,林笙桐拉了小廖去外边调查线索,首先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张宇之工作的网吧。
筒子街五巷前面有一座小桥,小桥过了就是小吃街,人流冗杂的地方,小吃街的店面都比较老旧,有点上世纪□□十年代的味儿,说是小吃街,人们自然不会对老店铺感兴趣,反而喜欢的是在老店铺门口的位置摆摊的小吃摊贩。
张宇之工作的网吧就挤在小吃摊后边的老旧店铺中,店铺牌面很破旧,外边挂着的是面馆,实则二楼是棋牌室,三楼就是网吧。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林笙桐还特地回了一趟家,换了便衣,小年轻向来都是去了办公室才换警服,穿着也是便衣。
两人到面馆,看点的是个四五十岁左右的身形有些微胖的女人,大鼻头,单眼皮,吊梢眼,看起来并不好惹,手臂上刻着刺青,掰着花生,数着仁儿在吃。
瞧见他们,轻轻抬了眼皮,说话轻飘飘,总带着几分傲慢,“菜单在这,两位想吃什么随便点。”
面馆的生意并不火爆,但也不算冷清,能这么佛系开店的,不过是因为营业流水来源并不是面馆,而是楼上的棋牌和网吧。
林笙桐翻着菜单,一口气翻到了最后面,指着上头二楼棋牌,三楼网吧的字眼,道:“我要上网。”
老板娘一听,花生仁儿也不吃了,眼睛微微亮起来,似乎藏着精光,“上网啊?楼上请。”
两人被带上了楼,里头环境昏暗,唯一可进光的窗被厚重的窗帘子挡住,乌烟瘴气的,烟酒味混杂,每一层楼都有一两个纹着刺青的人在转,就是看场子的。
老板娘把他们带到三楼,那里还有一处前台,她走了进去,看了看电脑,边操作着,边头也不抬地开口:“麻烦两位出示一下身份证。”
林笙桐看了小廖一眼,小廖瞬间明白,“啪”的一声,警察证拍到了老板娘的面前,“你好,我是警察,想了解一下有关于张宇之的一些事。”
老板娘本来被这警察证吓得面色发白,后面一听“张宇之”的名字才又松了口气,再说话的时候,藏了小心翼翼,态度更加毕恭毕敬,“两位警察同志这边请。”
老板娘打开前台背景墙上一个不起眼的小门,里头是另外一番敞亮的天地。
小廖和林笙桐走了进去,老板娘请他们坐,又亲自沏茶,好一番忙活才坐了下来。
搓了搓手掌,笑呵呵地开口:“警察同志,你们想问什么,我定会知无不言。只要俺能答上来的,俺都回答,全力配合。”
林笙桐看了眼她的刺青手臂,严肃的神情一松,她微微一笑,亲切得像是唠家常的邻里,“不必紧张,我们也只是来问几句话。”
“好的好的。”老板娘喝了口茶,吞咽。
小廖打开笔录本子,林笙桐问:“张宇之在你这儿工作多久了?”
“快两年了吧。”
“平时为人如何?”
“还行,看管还挺尽力的。”
“有跟什么人发生过冲突吗?”
这可给老板娘问得卡了壳,“警官,你这问得没冲突吧,那肯定不能够。毕竟都是在场子上办事的,肯定会有些过分的客人,我们也要维持秩序”
“除去‘维持秩序’。”
“哦,那倒是没有。”老板娘补充道:“张宇之这人比较爱玩电脑儿,平时没什么事,会在工位玩游戏。”
“玩的什么有留意吗?”
“没”老板娘想了想,“偶尔有几次我路过瞅了一眼,是跟别人聊天,看起来好像是个姑娘。”
“姑娘?”
“对。而且我瞅着,姑娘还不止一个。”老板娘说着说着又暧昧地笑了笑,“这年头玩儿姑娘的男人多了去了,只要不犯法咱也不在意,再说了,张宇之也只是我店里的员工,私生活我是管不着的。”
林笙桐看着她,突兀地问了一句,“张宇之欠了你多少钱?”
老板娘陡然一僵,眼睛有些闪烁起来,她支支吾吾了阵,索性豁开了讲,“我借钱是借钱,他不还钱我也只是教训一下,我可没打死他。”
如果不留意房东大妈话里的那些所谓讨债者有刺青,林笙桐也不会怀疑到老板娘的身上,张宇之人品这么差,不一定会在一个地方坚持工作这么久,除非有一种可能,就是张宇之不得不在这个网吧工作。
本就是试探性一问,没想到还真是。
想到在卧室惊鸿一瞥的脚踝上的伤痕,看来张宇之被杀之前,还和老板娘的人干过架。
“打架斗殴严重者也是犯法。”林笙桐淡淡提醒。
老板娘眼神躲闪,“他欠债我总要用些方式要回来”
林笙桐看了她一眼,“打了哪里?”
“什么时候动的手?”
“大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