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念想
在我所有的猝不及防中，只有你，当之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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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宋想要去参加国赛了。”
这是周末回家后，饭桌上宋念对李雾说的第一句话。
李雾夹菜的手一顿，筷子在装有排骨汤的瓷盆上轻轻一磕，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声响。
宋想。
这个将近两年都没出现在家里的名字，就这样，在这个寒冬腊月的深冬，被宋念看似不经意间提起。
李雾敛眉，夹起一块排骨，面色平静地询问，“什么比赛？”
“数学，”宋念机械地重复着扒饭的动作，也许只有这样她才没空去想其他的事情，“他很厉害。”
“嗯，”李雾没什么表情，“的确比你厉害。”
宋念噎了一下。
……
“宋想，你也太厉害了，这都能写出来！”
“宋念，是你太笨了。你说你怎么笨，以后咱俩结婚生个傻子出来怎么办？”
“你说谁笨？我聪明着呢。”
“初中数学这么简单的题目你都才刚及格，也好意思说自己聪明？”
“那又怎么样，不是有你教我吗？”
“我总不能教你一辈子吧？？”
“怎么不能？反正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少女一巴掌拍他脑袋上。
垂眸的少年久久没说话。
好一会儿，他扬起头，黑色的碎发仿佛染了光，闪着耀目的亮。
他咧嘴笑了，露出一口小白牙，“对，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
……
“想什么呢？赶紧吃饭！”李雾见她久久不动，不耐地敲了敲桌子。
宋念这才从回忆中抽离，盛了碗排骨汤，低眉顺眼地喝着。
碗里有洇开的水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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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念睡了个不大安稳的觉。
这一晚上梦境连连，先是梦见她被贺澄安带人堵在校门口不让走，宋想听见消息冲过来和他们打了一架带走了她，然后又梦见那天下大雨，父母加班，家中停电，她害怕，敲开了宋想的房间门。
在黑暗到只能察觉彼此呼吸的空间里，她颤抖着嘴唇主动吻了他，他们忘我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那是他们第二次，偷尝到成年人的快乐。
直到房间内再次亮起，她才看到，不远处被风吹开的门口，站着连嘴唇都在颤抖的父亲。
那个时候，空气粘稠似血般沉重滴落，啪嗒啪嗒落在地上，淌在脚边，然后，再慢慢的，慢慢的，融化进她心里。
就连窗外的雨声都被拉近了音阶，曳长了尾声，就像是磁带卡壳的声音那般诡异地在脑海里回响。
不，那好像，不是雨声。
她看见父亲颤抖地张了张嘴，好像在说什么，可是她一时之间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从没想过和宋想的事情会这么快被发现，一时间愣在那里。
直到有人将外套，轻轻遮住了她半裸的身躯。
“爸。”她哑着嗓子开口。
“你还有脸叫我爸？你还有脸叫我爸？”父亲重复着这句话的时候连眼袋都在颤抖，“你是畜生吗？他是你哥哥——！！”
濒临爆发的临界点终于被打破，仿佛一块完整的玻璃在一瞬间由中心朝四周扩散碎裂，短短几秒钟的死寂随着男人的怒吼声而湮灭，在这个深夜穿透雨幕，与窗外的雷电融为一体。
父亲冲向她。
那一瞬间，如果不是宋想在她旁边，她毫不怀疑，自己一定会被他亲手掐死。
可宋想远比她的反应要快，他抬手，阻止了父亲的动作。
父亲的手和她隔着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她坐直了身躯，怔怔地看着他。
“他是你哥哥！你才多大就和他上床？你才多大？！”父亲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眼眶泛红目眦欲裂，嘶吼的呐喊声几乎穿破她的耳膜，“你是不是人！你让我怎么向他的父母交代？！”
眼见着有宋想的阻拦如何都接近不了，父亲干脆后退两步，扬手，猝不及防一个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她歪着头，捂住脸，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口腔。
眼泪，就顺着眼眶一颗一颗滚下来。
宋想拦在她前面，看着父亲，沉声说：“爸，是我对念念出的手。”
“你——”父亲犹如遭到重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们不是亲兄妹，为什么不可以？”宋想的目光一点一点沉下去。
父亲没再说话，也许从震惊中渐渐冷静下来，最后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脚步沉重地离开了。
离开前，他落下最后一句话，也是他这一生的最后一句话。
“我不会同意，而且，我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们的妈妈。”
……
窒息感让宋念猛地睁开眼，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她的心里涌起莫大地悲痛。
哪怕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年，她依然能够清晰地回忆起那晚的点点滴滴，就像是一把凌迟的刀，一下一下割在她的心上，罪不至死，却永远折磨。
母亲最终没能知道她和宋想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太过愤怒，也许是因为雨天路滑，父亲在开车回公司的路上，出了车祸。
车子撞向了绿化带，他没系安全带，整个人从车里飞了出去。
后来，母亲为父亲举办了葬礼，葬礼上，宋想没有出现。
人人都骂他忘恩负义，只有她知道，他背上了沉重的枷锁，从这个压抑的家里，彻底逃了出去。
漆黑的窗外忽然闪过一道微弱的白光，宋念看过去，眼神一顿。
紧跟着，一颗石子，砸在窗玻璃上，清脆，细小。
她光着脚咚咚咚跑到窗边往下看。
一道黑色的身影站在路灯下，他戴着一顶鸭舌帽，抬起头瞧着她。
惊喜取代了悲痛，宋念连毛衣都来不及穿，随便套了件羽绒服就开了门下楼。
清晰的关门声惊动了主卧里的人。
宋念没注意，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漫不经心的身影，生怕再晚一点，他就会消失不见。
跑到楼下，她看见他还杵在灯杆旁，才轻轻松了口气。
语气不自觉就带了哭腔，“宋想……”
宋想没说话。
她冲过去抱住他，埋在他颈间放声大哭。
少年冷漠地站着，两只手垂在身侧，如果仔细看去的话，就会发现他在轻轻颤抖。
他低着头温柔地凝着她，薄唇一张一合，无声地重复着两个字。
念念……
三楼，有个身影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地瞧着相拥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