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两个世界
事实上
害怕暴露自己才疏学浅的卑劣的惧畏
再加上不刻苦不努力的懈怠懒惰
其实就是我的全部
——中岛敦《山月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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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厨房成了苏沁的阵地，那些锅碗瓢盆互相撞击得叮咣乱响，主厨的心脏跟着一个劲儿地乱蹦，“姑娘，你到底会不会做饭？怎么这么毛手毛脚的？我这套厨具都不便宜，你可手下留点情。”
苏沁马上陪笑，“不好意思啊，收拾战场不是我的专长。”
她做东西一直就学不会处理好厨房，等一桌子菜肴出来了，厨房就像是被人洗劫过似的。
以往在家里做饭的时候，都有佣人跟在她后面收拾烂摊子，今天没留神，把酒店后厨当自己家了。
主厨一听万分无奈，但碍于苏沁的身份，只好撸起袖子打了下手。
苏沁一看受宠若惊，赶忙阻止，主厨却粗声粗气地说：“你以为我是帮你呢？我是心疼我这套厨具！”
苏沁哭笑不得地点点头。
两个多小时后，厨房里才安静下来。
除了柠檬百里香起泡酒烤火鸡，苏沁还做了很简单的家常菜，两道菜，一份白米饭。
看起来十分简单，但细细分辨就会发现其中的奥秘。
一道清蒸白鱼，鱼是冬至后的鱼，肉质鲜美，入口绵软即化，清蒸时采用上好的纯露，将鱼肉的鲜甜逼出来。
另一道是油焖笋烫小牛肉，油星不能太多，多了会腻，但也不能太少，少了就寡淡，笋必然不冻不僵，小牛肉则采用霜降部位，经蒸汽稍微去腥，只保留三分生的口感。
米是选自北方的白米。
北方白米黏合饱满，入口嚼劲十足，因为一年只生产一季，又长于北方肥沃的黑土地，得天独厚的灌溉条件早就了其与沿海城市米种的不同，苏沁又特意选用水蒸的制作方式，利用蒸汽令白米熟透，如此一来口感更佳。
扭头看了眼烤箱，还有十分钟才到点，苏沁又捣鼓了新口味的奶茶，还特意做了两种甜度，封口的一刻烤箱恰好跳动一下。
在敲响林括所在的套房门时，苏沁还特意回房间换了身喜庆的衣服。
上半身是长款云朵领呢子大衣，内搭一条红格子拼接长袖连衣裙，脚上一双红棕色皮靴，整个人看上去娇俏极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苏沁确认营造了足够的圣诞氛围后，才又走到隔壁，这才敲响了门。
很快，有人从里面打开了房门。
苏沁扬起笑脸，“林括，这是我给你准备的——”
林括应该是在和人打电话，手机还举在耳边，闻言只是平淡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就转身走到工作区继续接电话了。
苏沁还未出口的半句话就这么恹恹地堵在了嗓子眼里，眸光暗了暗。
酒店安排了服务生帮她推餐车，见状低声问：“您看——”
“先推进去吧，”苏沁轻声说，“他应该在忙。”
看得出来林括的脸色不算太好，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都说了什么。
“好的。”服务生点点头。
等推到餐桌旁，苏沁让服务生先出去，“剩下的我来就好了。”
“好的。”
将餐碟摆放在餐桌上，盯着奶茶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将奶茶杯摆上，她觉得他应该好好品尝她的厨艺，而不是用奶茶的香醇来遮盖食物原本的美好味道。
在摆放餐盘的时候，苏沁多多少少有点强迫症，一定要将清蒸白鱼装在放有浅粉色花蕊的白色椭圆形瓷盘中，油焖笋烫小牛肉是装在摆有绿色去腥草的纯白方形餐盘里。
餐桌正中间是今晚的大菜柠檬百里香起泡酒烤火鸡，再将两碗米饭摆在餐桌两端，苏沁满意地点点头。
果然不管什么情况下，对称永远是最好看的。
一切准备就绪，苏沁扭头看着窗边那道颀长的身影，好几次想开口叫他，但见他越来越沉的脸色和语气，终究还是没敢开口。
算了，再等等吧。
正巧她忙了将近一个下午也有点累了，先休息一下。
苏沁环视一眼四周，最后在餐桌旁的吧台上坐了下来。
她本想去沙发上坐着休息的，但转念一想，从餐桌到沙发有一定距离，走路会发出脚步声，万一影响到林括了怎么办？
嗯，这吧台还挺舒服的，尤其是这台面，打磨得真是光滑。
……
林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小姑娘愈来愈迷糊的神情，他现在所有的情绪，都集中在这通电话里。
电话那头的人，是林应南。
他名义上的父亲。
两分钟前，林应南打来了电话。
林括看着那一串号码，冷笑了一声。
他还真是应该谢谢自己的记忆力，否则这串只在自己眼前出现过一次的数字突然在五年后的今天打来，说不定就会被他当作诈骗电话摁掉。
随手点了接通，林括举起手机，没出声。
他和林应南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而且——
不出意外的话，林应南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他的辱骂。
果然。
在林括接通电话的那一刻，林应南愤怒的声音几乎是同时传了过来。
“林括！你还真是不长记性！”
林括站在窗前，眺望着傍晚时分的杭城，暮色沉沉如同他的眼眸，冷淡地“嗯”了一声。
“我说过多少次不准再碰你那个破爱好，你是聋了是吧？听不懂我说的话？”林应南的情绪十分激动，即使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的气急败坏，“还敢去参加那个破比赛？”
“您忘了吗？”林括轻笑了一声，语调讥讽，“早在您亲自把我关进禁闭室的那一天，您的儿子林括就已经是个又聋又瞎的人了。”
林应南语塞了一阵，很快又冷冷道，“林括，我警告你，别以为你现在有点名气我就管不了你，只要我林应南在一天，你就别想实现你那所谓的梦想！”
林括对这样一番威胁的话语早已司空见惯，闻言只是淡淡地说，“你儿子的病治好了。”
是陈述的语气，又带着明显的讥诮。
正是这自信又早已预料到结果的嗓音，让向来在林括面前耀武扬威的林应南，彻底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