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生意
吃到中旬，石雷霆以“上卫生间”为借口起身离席，半晌，才回来落座。
言行不打算陪他继续待下去了，见他回来，当面跟他道别，却在起身离席时一愣，原是她瞥见，在他来时方向的道路尽头，有一个服务员推着装有蛋糕的小推车，缓缓而来。
这还不止，小推车后面又跟着三个服务员，手执鲜花，横幅，小喇叭……离得近了，她才看清最后面有服务员举了一个led屏，滚动播放着一行字：“勇敢言行，不怕困难！”
言行一脸困惑地看向石雷霆。
“这是？”
“别紧张，放松一下！”
石雷霆招手，服务员把蛋糕摆到桌上，接着用一种沙雕且搞笑的方式围在言行身边，对她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未到深夜，店里零星有几桌客人，此时视线都被这阵热闹吸引了过来。
服务员个个社牛，服务到位：“这位美丽的小姐，请允许我为您戴上这顶生日王冠！”
言行捂脸：啥啊这是……
服务员把一次性皇冠戴到言行头上，石雷霆全称坐在原位，举起手机录下这一切，见言行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在镜头外笑出了声。
“你放心，我会帮你想办法的，录视频为证！”
服务员离开，把小蛋糕留了下来，那是一个简单的六寸生日蛋糕，通体白色奶油，最上层铺了一圈红色草莓果酱，正中用黑色巧克力酱写着中文花字：祝严星生日快乐！
巧克力酱不适合写中文，此时已经渐渐糊成了一团，但言行还是一眼发现自己的名字被写错了，告状似地指给石雷霆看。
石雷霆哈哈一笑，切了一半蛋糕装到言行的盘子里，边切边说：“我让店里随便搞的，估计也不好吃，你什么时候过生日？我到时候送你个大蛋糕，肯定比这好。”
“今天啊。”
石雷霆切蛋糕的手一停，还以为言行在说笑，反问：“今天？你确定？”
蛋糕质量本就不高，被石雷霆用餐勺切得稀碎，再装到盘子里，毫无卖相可言。
言行倒是不嫌弃：白嫖的，还要什么自行车。
“有打火机吗？”她问。
石雷霆把打火机和烟盒递过去，却见她只接过打火机，另取了小推车上附赠的卡通蜡烛，插到面前不成型的蛋糕上，点燃。
石雷霆收回烟盒，傻了眼：“不是……今天真是你生日啊？”
“嘘。”言语竖起食指放在唇上，她要许愿了。
石雷霆嘘声，但手机响了，他顺着这条推送消息来到言行的平台账号主页，发现平台系统已卡在零点送上祝福，赫然是今天。
雷少爷平日出手阔绰，这会儿觉得丢人，恨不得立刻扔掉眼前这登不上台面的蛋糕，偏偏言行一脸虔诚地闭眼许愿，让他不敢贸然打扰，只得懊恼地握紧了手机。
言行睁眼，见石雷霆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回他一笑：“谢谢。”
石雷霆被这一笑晃了眼，打开手机，搜索起蛋糕店铺来。
“你都谢谢我了，我不得重新给你补个生日蛋糕……”
“这么晚了，蛋糕店都关了。”
“肯定还有开着的……大不了加点钱，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可很多事情不是钱能解决的。”
石雷霆觉得言行意有所指，从手机屏幕里抬头，不确定：“你是指蛋糕？还是指那个小飞侠？”
“所有。”言行抬手，用指尖凭空画了一个圆，“所有我遇到的麻烦，都不是靠钱能解决的。”
“那是钱不到位。”
钱不到位，所以医疗技术不到位，所以她死了……同理，科学技术不到位，所以即使她活着也回不到未来……也有道理。
言行垂眸一笑，不予反驳。
石雷霆让店里搞这份热闹，就是想逗言行笑一笑，可她真的笑了，反倒让他心里没了底：“这事你打算怎么解决？难道真要照着小飞侠的方法？”
“当然不。”言行翻了个白眼，“只是给他找个台阶，我又不能真的阉了他。”
“你已经……”石雷霆小声。
“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你需要什么？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
言行看一眼就知道男人心里想的什么，扯扯嘴角，扯出一个礼貌的笑容：“谢谢，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石雷霆好奇，换做是他处于这种境地，竟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好办法，“说来听听？”
“很简单，我再哭一场就好了。”
怎么开始的，就怎么结束——当初她靠一哭骗过了那么多人，乃至吴老爷，那么现在她只要再哭一场，让吴老爷相信自己已经被小飞侠糟蹋过就好了。
石雷霆回想自己方才查看言行的账号，评论区有上百条对言行的喜爱和祝福，于心不忍。
“那你的粉丝……”
“脱粉吗？没关系，相信他们会找到更值得关注的人，我只是一个过客。”
“真的没关系吗？”石雷霆替言行觉得可惜，“养一个百万粉的账号挺不容易的吧？还都是你自己运营的？我看还是想想其他办法，把它留着变现吧！”
“就当花钱买命吧。”
“那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了，就咱们准备的那个迎新晚会，本来是打算让班长和方思思上的，人家红包都包好了。是林一笙，他说你在网上有百万粉丝，老师顺水推舟，这才说服了校方，不然这名额都轮不到你呢！”
“我知道。”言行冷笑。
轩辕艺校就是小型名利场，她早看清了，所谓潜规则，不过如此。
石雷霆见言行不为所动，继续试探道：“其实吧！我也有个办法，要不要听一听？如果你愿意……”
“不听了。”
言行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起身打断，“你慢慢吃吧！吃完账单a我，我先走了。”
这次说走就走，毫不逗留。
“赵娣？赵娣！”石雷霆追了出来，见言行头也不回，恼火地喊了一声，“言行！你给我站住！”
言行原地停下，回身看他追上来，催道：“有话快说，我好困。”
她接下来还要花时间找地方睡觉呢。
石雷霆不喜欢她这种敷衍的态度，但还耐着性子保持绅士风度。
“宾馆不安全，我送你到酒店。”
“住不起。”
“我请。”
“我不想欠你人情。”
“你已经欠了。”
石雷霆这次去取车时，一步三回头地嘱咐她：“别乱跑，乖乖在这等我，我马上过来。”
石雷霆这次顺利接上言行，带她驶出两公里，来到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
“对了！”言行忽然意识到，“你刚才追出来，饭钱给了吗？”
石雷霆黑了脸：“跟我出来，不用你花钱，也别提，下车。”
言行没急着下车，伸手按住石雷霆解安全带的那只手的袖口，力道虽轻，但一下子阻止了他下车的动作，让他僵在那里。
“先说清楚，不是我跟你出来，是你顺路帮我。”
石雷霆分不清这两者有何区别，他现在脑子有点乱，不敢抬头看她，视线只敢落在那只纤纤玉手上……直到言行抬手，下车，他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他竟然怕她？
两人走到前台，石雷霆刷会员卡订下一间总统套房，带言行上到最顶层。
总统套房金碧辉煌，融合了中东皇室风格和法式装潢，又随处可发现国风细节，处处透露出金钱的味道。
不让问钱，言行就不问，默默跟在石雷霆身后，从玄关一路踩着金丝白玉大理石，走过摆满来自世界各地藏品的会客厅，来到尽头的两间主卧。
言行打了个哈欠，换了鞋，取下睡袍，走进左侧主卧的浴室。
浴室台面是黑金花大理石，摆满了h牌的全套洗漱用品，24k镶金的水龙头，是看一眼就知道自己享受不起的奢华。
拧开水龙头，再拧开浴缸的花洒，在一片水声喧哗的掩护下，言行背靠着墙，低下头，随意地摆弄着衣服上的挂绳，直到它们在视线里变得模糊。
眼泪的雾气比浴室的雾气升腾的还要快，她抹了一把，发现止不住，索性双手捂脸，小声地抽泣起来。
她不害怕，就是多少有点委屈。
不论是在哪，做什么，她都努力让自己保持在一个不卑不亢的位置上，因为那般自由行走的她，可以不图情爱，可以不图名利，只需一门心思想着未来的人生如何体面且有趣。但世界无时无刻不充满偏见，漂亮是女人祸端，才情是女人失德，二者任意择其一，都可以轻易否定言行前半生的所有努力和清白。
她生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哭也站着，却要被那些龌龊、可耻的脏东西缠上，被逼跪下，躺下，向魔鬼出卖自己的□□和灵魂。
她傻吗？专业第一考进学校的她，难道是个傻子吗？那她丑吗？那么多人觊觎她漂亮的脸蛋，年轻的□□，她又不是傻子，怎会感受不到？她活该吗？活该端着清高的架子，直到红颜迟暮，周围铺满了嘲笑？
她长时间仰望星空，并为之奋斗，已有太久没有思考过身为女人的后路，以至于这个世界的种种境遇，让她迷失了正确答案。
言行穿着浴袍出来时，石雷霆洗过的头发都晾干了，他靠坐在沙发上频频瞌头，坚持等到言行出来，把餐桌上没说完的话说完。
“你洗完了？”
“嗯。”
“你饿不饿？”
“不是刚吃过吗？”
“那你还要不要吃生日蛋糕？这家酒店可以订蛋糕，你想吃黑森林，还是红丝绒？”
石雷霆东问西问，言行被他问得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做我女朋友吧？”
石雷霆等了一会儿，见言行不为所动，上半身趴到沙发的扶手上，仰头看她：“我说……”
“我听见了。”
言行又翻了一个白眼：“呵，想睡我就说想睡我，说什么女朋友……”
石雷霆立即改口：“那我能睡你吗？”
“不能。”
“为什么？”
石雷霆问完，不等言行回答，脑中已飞快闪过几个原因，追问起来：“是因为林一笙？你不是不喜欢他吗？还是因为郑鑫？其实我之前只当郑鑫是p友，但你不一样，你是可以当我女朋友的，怎么样？”
怎么样……当然是糟糕透了！今天是她这辈子最糟糕的一次生日！
言行回想自己方才在浴室里掉眼泪，觉得可笑极了，嗤笑连连，结果忍不住，像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事，指着石雷霆开始哈哈大笑，笑得合不拢嘴。
笑声是会传染的，石雷霆忍不住跟着一起笑，可言行笑的实在太夸张了，笑得他心里开始发毛，于是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她面前。
“有那么好笑吗？你笑什么呢？”
言行笑，笑自己这么快就有了答案。
她要是丑，根本不会因为美貌被一次次盯上。她要是傻，就不会一次次利用美貌逃离困境。她要是清高，根本不会和这些臭男人有任何瓜葛。这么说可能有些过分，但她只是一个努力生活，乐于助人的普通女孩子而已，从没勾引过任何人，更没害过人，长的漂亮不该是她的错，是那些觊觎她、羞辱她的人，太贱了！
“不好意思……”言行抬手擦去眼角的眼泪，嘴角还挂着笑，“我很感激你今晚收留我，但还没到以身相许的地步，你也太自作多情了。”
石雷霆的笑僵在脸上：“原来你在笑话我？”
“不，我在笑我自己。”
石雷霆彻底没了耐心，双手狠狠一推，言行猝不及防地失去平衡，惊呼一声，倒退着踩到床前的地毯，仰倒在床上，身上的睡袍散开。
“怕不是我自作多情吧？”石雷霆欺身压了上来。
言行来不及整理睡袍，膝盖一顶，正中要害，趁机从床上逃开，躲到另一间卧室。
无奈，卧室是开间结构，石雷霆后脚就追到另一间卧室，见言行抄起柜子上一个细长的陶瓷花瓶做武器，还有心情提醒她：“放下，你赔不起。”
言行咬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花瓶，还未放好，石雷霆已然逼近……就在二人推搡间，那细长花瓶还是没能幸免于难，在柜子上被撞倒，晃悠了一圈。
二人不约而同地伸手挽回，但花瓶还是在两人面前摔了个粉碎。
言行眼前一黑，勉强站稳。
石雷霆短暂地心疼了一下自己的钱包，但他最不差的就是钱，更在意言行。言行已是面如死灰，低头盯着空空如也的柜面所标的一行价格，每数一位数，脸色就越惨淡一分，浑然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威胁。
良久，她终于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回身对石雷霆比了个二。
别误会，这不是比耶卖萌，这是两千万……
“行，我陪你睡一晚，这个数。”
石雷霆这回真的有被气到：“呵，你可真会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