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善茬
轩辕艺术大学，派出所。
“人都齐了吗？开会。”
屋内昏暗，张子豫一身警服面对众人，站在开启的投影仪旁，随着身形闪动，蓝色的光打在他的蓝色衬衫上，映出半张清晰且严肃的脸。
“先来捋一下之前丰商区公安分局发来的资料。今年2月底……”
农历年年尾，无家可归的人不止有可怜的女大学生，被爱人抛弃的，被家人抛弃的，被社会抛弃的……新年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时间的枷锁和丧钟。
那时，轩辕市丰商区的街头出现了一个年轻男人，他把那群无家可归的人搜罗起来，给予他们住处、吃食，像个街头慈善家。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酒足饭饱后，年轻人拿出一个塑料瓶，将瓶里的橙色圆片丢进自己的酒杯里。
酒液在杯中翻腾，大家纷纷好奇那橙色圆片是什么，年轻人神秘兮兮地告诉他们：“这是发财的机会！”
“这个，是一种新型麻醉类药品，其特性是遇酒精即融，目前被伪装成泡腾片和糖果售卖。”
幕布出现了一组的特写照片，橙色的圆形药片亮丽可爱，好像真的糖果。
它有个可爱的名字，叫泡泡毒。因为不具备直接致死性，且利于医学，所以当局没有直接禁止该药类。好消息是，泡泡毒于近日已被列入《危险化学品目录》，属于危险品——这代表所有染指泡泡毒的人，都将因“非法使用危险物质”而被拘留，甚至面临牢狱。
“这个人，男，代号猪舌。”
幕布显示出一组照片，一个模糊的身影行走在人群中，其中一张有正面照，但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看不清面貌。
“根据嫌疑人身形对比，我们锁定这个男人，就是猪舌。”
幕布画面一转，一个从烤肉店走出来的男子与嫌疑人的身形基本吻合，警方试图调取该饭店的监控录像，但该饭馆的老板娘孙某却声称监控录像损坏。
警方知道老板娘与猪舌关系不一般，尝试从她下手，可这女人精明能干，警方没能从质量上和经营上挑出问题，反而打草惊蛇。
三个月来，这家烤肉店被警方列为重点关注对象，时刻关注着，可猪舌再也没有出现过。
猪舌狡猾，利用底层人士跑腿卖命，自己躲在幕后大赚特赚。胆子大的，被他用来运货交货，聪明的，为他继续发展下线，短短三个月，这个非法经营组织已颇具规模。
“目前，当局共接到8起有关泡泡毒的报案，其中有一男性成瘾者过量死亡。总局下令，近日必须展开抓捕行动，而丰商区分局要求咱们所配合，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这本是丰商区分局管辖内的案子，之所以下令轩辕艺术大学派出所配合，是因为上学期开学的时候，一辆小型货车开进了校园。
新学期开学，有学生搬家不足为奇，但那辆货车曾是烤肉店的拉货车之一，同样被列为关注对象。警方根据车牌出入记录，很快查到轩辕艺术大学，并及时联系了轩辕艺术大学派出所。
张子豫帮忙调取学校的监控录像，查到相应宿舍楼区，发现搬家的女大学生很是眼熟。
李媛媛同样觉得眼熟，一时叫不上名字：“她是那个……叫什么来着？赵娣的舍友！”
时值周婕拘留期满，张子豫通知言行叫到派出所调查问话，顺便问了问郑鑫的情况。
“郑鑫不喜欢在宿舍住，所以搬出去了。”
言行这般解释。
张子豫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知情地“哦”了一声，又旁敲侧击地问起来。
“你们没闹矛盾吧？”
“没有。”
“我听你们导员说，郑鑫寒假都留在宿舍，怎么寒假那么长时间她不搬，你一回来她就要搬出去？”
“这和周婕有关系吗？”
“当然有了，你和周婕是宿舍矛盾，郑鑫也是你们宿舍的一份子，我不问清楚，你们宿舍之后再闹矛盾怎么办？”
“您放心，我们宿舍之后不会再闹矛盾了。”
“是吗？这你可不能保证……”
张子豫在审视言行，言行同样在观察张子豫，目光在比交汇的一瞬，两个人都敏锐地察觉到彼此有所隐瞒。
张子豫开始施压：“赵娣，请你配合问话。”
“你想要我说什么？”
“你在隐瞒什么？”
“我没有隐瞒。”
“据我所知，你们宿舍另一个女生……叫滕紫蓉对吧？她最近也搬出宿舍了？我很好奇啊！你说女生宿舍到底能有什么大矛盾，至于这样？”
轩辕艺术大学的学费不便宜，宿舍费也不便宜，一年小两万块钱。虽然学生大多阔绰，但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闲置的宿舍费都够女生们多买个大牌包包了。
而且，她们才大一，这么早就搬出校外住，一个个的，是在急什么？
“那我说出来，你就能帮我解决吗？”
“你说，我才能帮你。”
言行一直平视着张子豫，不卑不亢，可接下来说的话似乎让她难以启齿，她终于低下头，长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是同性恋。”
“嗯？！”
“周婕恐同，所以联合滕紫蓉欺负我，但我学会了反抗，她们拿我没办法，只能自己走了。”
张子豫表面尚保持严肃，内心大受震撼，甚至在对方坦然的注视下感到一丝局促：就因为这？这算什么理由？
“呃……那你为什么不搬出去？”
“我为什么要搬出去？”
言行感到恼火，“我一没做对不起她们的事，二交了宿舍钱，我为什么要搬出去？”
“呃，抱歉……”张子豫大直男一个，对lgbt群体不了解，也不理解，尬得直挠头，“抱歉，我无意冒犯。”
“那你能解决吗？”
张子豫一时语塞。他不知道言行指的具体是哪方面，性向？霸凌？但显然，这是社会问题，不是治安问题，他解决不了。
他还是问问郑鑫吧。
“那郑鑫呢？她之前不是还帮你说话吗？”
“我们分手了。”
问询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那你和她还有联系吗？她最近和什么人来往你知道吗？”
“分了，不知道。”
问询室再次陷入沉默。
张子豫看一眼墙上的挂钟，觉得再问下去也没必要了，起身示意：“好了，问话时间结束，你可以走了。”
目送言行到审讯室门口，他又多嘱咐了一句，“对了，如果你和郑鑫还有……”
他想让言行帮忙留意一下郑鑫的动向，又担心她因此生惧、生疑，惹出不必要的事端，硬生生改了口，“呃，我是说，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言行“噗嗤”一乐。
彼时，二人都以为言行之后的校园生活会风平浪静，没想到一个学期加一个暑假后，迎新晚会当晚，言行又被带到派出所——她都快成常客了。
派出所有个身形魁梧，经验丰富的老前辈，被同事们亲切地称呼为老麦。这次正是他传唤言行到派出所，因为那个在新生晚会抓到的黄毛小子，口口声声称自己是言行的粉丝。
老麦对此持怀疑态度，用电脑调查了黄毛小子的档案，发现此人叫孙海龙，竟在轩辕市商业区犯有盗窃和pc两项前科，目前没有工作……因为行为太可疑，老麦立即对其展开一系列的盘问。
隔壁大厅，《梁祝》节目组在长椅上排排坐，酷男靓女，脸上还挂着舞台上没卸干净的余妆，引得警厅里的人频频注视。
言行开口劝他们回去：“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应付的来。”
韩腾二人手拉着手离开，林一笙和李静静坚持留下陪着言行，言行没意见，扭脸叫住了准备离开的石雷霆。
“雷哥，你还是留下陪我吧。”
石雷霆一脸“果然我走不了”的怨念，乖乖回到原位坐下，之后任凭林一笙如何好奇，一言不发。
旁人不知，石雷霆是见过孙海龙的，而且不止一次与他有过矛盾，相比被盯上的言行，石雷霆觉得自己更有发言权。
李媛媛在自己的工位上帮老麦查资料，不知发现了什么，脸色一沉，起身急匆匆地向审讯室走去。
石雷霆瞧着她从面前路过，扭脸看向林一笙身后的言行，四目相对，他学她挑了挑眉：你有麻烦了。
言行一声冷笑：哼，放马过来。
林一笙夹在二人中间，有些坐不住了，左右张望：“怎么回事？我们还不能走吗？你俩啥意思？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石雷霆拍了拍林一笙的肩，一脸语重心长的老父亲模样：“唉，可怜的娃，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了一个什么样的女生，对吗？”
言行冷眼看着石雷霆，坐等他的评价。
石雷霆撇了一下嘴，故意勾着两人的情绪，缓缓开口：“赵娣她啊……”
“赵娣！”审讯室的门打开，李媛媛的声音从走廊尽头飞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他们寻声望去，李媛媛一脸颜色地向言行招手，“你过来一下！”
两个男人目送言行从身边离开，石雷霆瞧着言行仍是一幅镇定自若的样子，再次拍拍林一笙的肩，撇了撇嘴：“是兄弟，你信我一回，赵娣这娘们儿不是什么善茬！你玩不过她，还是趁早放弃吧！”
“说什么呢？！”
“嘿！我就奇了怪了，追你的人在后面排大队，你怎么就偏偏盯着她不放啊？她给你下什么药了？”
“你不懂，她把我忘了……我这么帅，她怎么能忘了我呢？我必须得让她想起来！”
“你特么……光长脸了，不长心眼啊？”
林一笙提起言行失忆这事就委屈，石雷霆恨铁不成钢，嫌弃地推开他的肩，丢下一句“傻缺玩意。”